“嗯。”他想了想，又说：“这边一般都不会很忙，明晚结束后带你出去玩。”
“好哇。”她开心。
万万没想到。
说好不忙的宋熠，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是他，又被人一个电话叫起来，去急诊。
元音揉揉眼睛，他起身穿裤子，拍拍她脑袋：“你好好睡，我天亮前回来。”
元音看时间去，老天，是凌晨三点，让不让人睡觉啊。”
于是后半夜她一直听着外面池塘里的蛙声，再也没睡着。
第39章
宋熠到天亮才回来, 洗了脸和手上床，身上带着外面的露水气息，元音也是刚睡着没一会儿，就被他从后面抱住了，冷飕飕的。
木板床因为他的一个动作, 嘎吱嘎吱地响着, 她闭着眼睛笑：“你不要闹我, 这床声音大，要不隔壁还以为咱俩早上干嘛呢。”
宋熠困顿, 只是迷迷糊糊地想寻找她而已, 听到这话，不免想入非非, 笑问：“以为我们干嘛？”
元音背对着，撅了一下屁股，顶他的腰, 反问：“你说呢？”
那人装傻：“我可不知道, 元老师指点一下……”
元音被他说的羞耻, 转身去掐他的时候, 发现宋熠已经沉沉入睡, 温热又粗重的呼吸洒在她脖颈的皮肤上，湿热一片。
她不忍心再打扰。微皱的眉宇，却不减英气。
却更令人心疼。
元音被吵醒后再试图睡却再也睡不着了, 伴着青蛙叫起了床。小楼里静悄悄的, 三院别的小伙子因为要去门诊部, 打着呵欠拿着脸盆出来刷牙洗脸，颇有当年在学校的模样。
见到元音开门出来，小张脱口而出：“嫂子，早啊！”
“……”元音扶额，又不是在江湖混兄弟。这一声嫂子生生把她喊老了，元音说：“小张，早！喊我元音就可以了。”
这时小赵含着牙刷出来，插嘴道：“你就让他喊吧，不然他连师娘都能出口。”
“啊？”
小赵：“我们是跟着宋医生学习的。他也是我们这次外派大夫中，职位最高实力最强的。”
一听到这种话，元音其实是开心的。
小张问：“宋医生没醒吗？”他探头往屋里看了看。
元音说：“今早被急诊叫出去一回，才回来补觉。”
小张和小赵均是不知道，尤其是小张摸摸自己的脑壳：“我这头发，哎……可预见的未来啊。”
他也主攻儿外。
洗漱完，元音也被导演喊出去开会，分配今天的拍摄任务。
会一直开到八点多，元音领了任务，回去吃早饭。
路上接到宋熠的电话，问她去哪儿了。
“导演喊开会。”她说。
“你看见我的剃须刀了吗？”
“昨天早上你放在洗手间的，被我收到了化妆包里。”在农庄，临走前，她给收起来了。
“哦。”宋熠声音沙哑的回答着，应该是起身去找了。“什么时候回来？”
“在路上了。”
挂了电话后，元音还抱着本儿慢吞吞走在路上，欣赏乡间美色。
忽然灵光乍现，化妆包里有宋熠不能看的东西，她竟然忘的一干二净。于是踩着小皮鞋，一路狂奔而去。
进门时脸充血红红的，头发也乱糟糟。
宋熠正在穿衬衫，她看到行李箱瘫在地面上，被打开，心脏漏掉一拍，不见化妆包在最上面也没在桌上，“找到了吗？”
天知道，她真的太蠢了。问出的那一瞬间在心里已经给自己判下了死刑。
宋熠没回答，反而问：“你怎么了？早上不要剧烈运动。东西我自己找就可以了。”
元音抹了把脸，道：“我没事。你刮胡子了吗？”你他妈倒是快点说啊！她蹲在箱子前面。
“……”宋熠悠哉悠哉的，停了半天才说：“没。还没找到。”
“哦。”元音闷下头，去翻，化妆包压在衣服下面，还藏的好好的，但她不确定宋熠是否在说谎，悄悄地把他的刮胡刀拿出来放在桌上，“给你放在这里了。”
宋熠点头，然后出去了，表情一切如常。
九点，他去医院门诊，元音也去和同事集合，开始了一天的拍摄任务。
在医院的病房里，她见到了凌晨宋熠被叫走帮忙的一个病人，是个非常瘦弱的小孩子，她没好问是什么病，因为孩子的父母看上去都挺凶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只对大夫恭敬有加。
小医院其实真的比大医院轻松多了，上午挂号排队人稍微多一点，下午几乎没什么人了。看的也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病，比如，孩子感冒发烧，大爷吃鱼被刺卡了，大妈在路上摔了一跤过来包扎。
倒是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子，缠着医生给开病假条，医生不肯，说并不需要在家修养，女孩子求了一番，医生根本没商量的余地，女孩子有些着急，说话开始难听，最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一个女孩子对另一个女孩子说：“可是请事假要扣全部工资的啊，我一天八十块不就没了。”
她的同伴说：“没办法、谁让我们不认识人的，没法走后门！”
元音身后跟着的摄像大哥，其实并未靠近，便被女孩子斥责：“拍什么拍？”
摄像大哥：“……”
简直无语，我他妈前盖子都没开！
这时在里面被骂的大夫出来倒水，也是生气：“什么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
当他看到元音他们，忽然想起来上面领导交代的，这几天有电视台来拍摄，大家注意自己的言行与服务态度，他忙收敛自己的脾气，笑道：“不好意思啊。”
元音说：“我们什么也没拍。”
医生放心了，说：“哎，现在什么人都有。我倒是也想好好服务啊，可碰见无理取闹还骂人的，真没法理智。”
……
导演早上开会理得一条主线，是拍摄一个老人和留守儿童，他们在这里跟了好几天，才采访到那位老人，他摔断了腿，在这住院，身边无子女侍奉，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每天给他送饭。
上午只有老人在病房，小孙女去上学了，老人看上去竟有八十几岁，头发花白，面色黝黑，看上去穷穷巴巴的，连个水果都舍不得买。
午饭也舍不得买医院的，只吃家里的馒头和水煮白菜，元音看着那饭菜毫无食欲。
要不是护士说：“大爷，您儿子不是给钱了吗、有钱就吃点儿好的，不要苛待自己，养好了身体才能照顾孩子。”
当时又有外人在，老人不好意思，才去让护士去食堂带了一份红烧肉、只吃了几块，剩下的舍不得，要留给放学的小孙女。
看着都让人伤心。
导演说，等女孩子放学再过来吧，因为老人好像听不太懂普通话，拍摄难道加大。
下午本以为可以闲下来，元音跟同事打听了露营需要的装备，留着宋熠不忙的时候两人去山上玩，那次下雨，她急匆匆地回来，什么景都没看成。
要说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在这间医院又碰见了一个闹事儿的，一看见有争吵声并且伴随着围观的人群，元音都有心理阴影了。
一个穿着家居服的女孩子，还有她的丈夫，公婆爸妈团团把一个女医生给围住了，倒是没打人，两位阿姨把女医生摁住，年轻男人举着手机要报警。
元音心想这又是碰见医闹了么？三个壮健的男人谁也不允许靠近，狠狠道：“谁要是来拉架，就一块揍了！”
穿家居服的女孩子哭红了眼睛，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她的丈夫捏着她的胳膊，把她护在自己的怀里。
阿姨骂骂咧咧道：“你这个贱人，坑害我的孩子，看我不把你送进警察局。”
意外的是，女医生没有一句辩驳，捂着头。
元音揪心，心想上次宋熠也遇到过这样的处境，才受得伤，她想上去阻止。同事说：“你一个女孩子不要逞强，再伤着你了。先搞清楚状况。”
“那个不能看着那个女孩子被打嘛？”
同事：“他们没有真的想打人，你看闹了这么久，他们家人手有多，想打早就打了，目前也只是薅了医生的头发。
他们争论的时候，有一个男青年一个健步上去，去救下女医生。
却被爸爸踹回来：“王八羔子，滚！”
男青年眼见自己打不过人，灰溜溜地，若无其事走开。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警察来了，还有领导人物，院领导率先把扛着摄像机的大哥赶了出去，说：“走走走我，不要拍了。”又呼喝举手机的吃瓜群众，“赶紧散了散了不要拍了！”
警察一来，那一家人放开了女医生，开始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女孩子自己验出怀孕，便来医院做检查。医生告诉女孩子，孩子一个多月大了，她的肚子疼是因为孩子已经没了，赶紧做清宫处理。
那个女孩子和丈夫结婚好几年，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孩子，还是这样的结果，当天回家哭的死去活来，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女孩子情绪崩溃压抑，甚至向丈夫提出离婚。
两个人痛苦了一个晚上，女孩子已经预约了手术，钱都交了。并且塞了红包给大夫。但是丈夫不能接受也不肯放弃，心说要不去市里的医院再检查一遍。
女孩子说，还要再承受一次痛苦。
但还是去了。
这一检查倒好，闹了个乌龙。
她的孩子没事，还好好在肚子里。
于是在喜悦之余，他们来找那个规劝她打.胎的女医生算账了。
若是真听了她的话，可能她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要孩子了。
那家人恨那个收红包的医生入骨，无论她的诊断是不是故意的。
看那个女医生抱着头哭着道歉的模样，也不像假的。
元音心情复杂，接触医院的这短短几个月，她就接触了各种丑闻。
有好医生也有坏医生。
有不辨黑白的患者，也有无辜的老实人。
但她已经学会淡定面对了。
同事说：“农村医疗水平比不上大城市、自然服务也是没法比的。这事儿显然不是个例，越拍越心塞，对国内的医护环境也没信心了。”及时止步吧。
六点的时候，那个拍小学生的摄影师和小学生一起来医院了，当时元音正在车里上网购物，导演扣扣她的门道：“出来干活了。”
也就是记录之类的工作。
元音放下电脑出来，导演说：“你这干嘛呢？一天到晚花钱。”
元音笑：“买点过几天要用的东西。”
“去山上露营？”
“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一直在打听攻略？”
“嗯。想和我男朋友去，绝对不会耽误工作。”
“我知道。”导演：“你还要买什么？”
“买手电，还有睡袋，帐篷，我怕山上有蛇。”
“睡袋我理解、手电还不够用？”
“我要许多，一两个不够的。”
“干啥？”
“不告诉你。”她神神秘秘。
“我猜猜，你想给宋医生一个惊喜吗？”
“嘘！”她手指放在唇上。
“哟～～我发现，你们俩，真的是……”
元音不明白，追问：“真是什么？”
男导演酸酸地说：“互宠呗，下次台里要有恋爱真人秀，你去上得了。反正我估摸着节目播出、宋医生那颜值肯定小火一把。”
元音说：“我更希望，是他的职业、技术，被更多人理解，医生不要再受伤害。”
“会的。”
当晚他们见到了那个陪着爷爷看病的小女孩，八岁左右，扎着两条辫子，乱乱的，头绳上的彩色都脱色了。
同事说：“待会要拍她，你给她扎一下头发。”作为在场的唯一女员工，也只能落在她身上。
当她摸上那个胆怯的小脑袋上是，心底陡然生喊。
这个健康的女孩子，竟然比那个心脏有病的彬彬，还要瘦弱。
头发都生虱子了，明显可见的是又小虫子在发丝儿里钻，发丝打结，梳都梳不开。还有她的衣服前襟油渍一片，黑乎乎的，指甲缝也是黑黑的。
不知道爷爷生病，她一个八岁的女孩子，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第40章
一瞬间, 鼻尖的酸涩窜上脑门儿。
小姑娘看着几个大人还有摄像机, 胆怯恐惧不已，她眼神不停的流转, 瞟向爷爷。
爷爷给了她一个笑，说道：“乖乖的。”
女孩儿这才放下心来，元音给她重新梳理头发，又带她擦了把脸, 这才看清她的真实颜值, 小姑娘人其实很好看，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鼻子也是肉嘟嘟的十分可爱。只是皮肤不太好，是长期营养供应不足导致的, 脸蛋儿都皲裂了, 还有冻疮，之所以那么胖嘟嘟的，并不是真的胖完全是冻烂没有消除下去。
元音也是怕怕的，有点担心虱子会爬上自己的手腕里, 但看到她抬起头看她的眼神, 一时心酸加心软不已。
脸是洗干净了，但身上的衣服暂时没办法, 还有脖子往下的皮肤也都是黑黢黢的, 很脏, 元音一时也管不了。
导演让元音带着小姑娘先熟悉一下, 因为她很怕生，带着洗脸的时候很排斥别人，哪怕生人的碰触，也是一缩一缩脑袋的，看着卑微又可怜。
导演说：“拍摄不着急，你带她吃个饭什么的，一会儿就好了。”
于是元音领着小姑娘去街上的小餐馆吃饭，还有正好休息的宋熠，三个人找了一家包子铺，点了几屉小笼包，面条，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