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琥珀——云住
时间:2019-03-16 10:08:36

  他问:“喂?”
  “我刚才和杜尚他们打电话,没注意你打电话来了。”只听林樱桃在对面解释。
  蒋峤西沉默了片刻。
  “蒋峤西,”林樱桃主动说,“我刚才突然想通了。”
  蒋峤西一愣:“你想通什么。”
  林樱桃说:“等我们长大以后,以前的事情就像笑料,其实不是那么重要的了。”
  蒋峤西心里一痛。
  “以前的什么笑料?”他问。
 
 
第35章 
  蒋峤西走出外国语高中校门的时候,正是上午九点。交流班的最后一节课结束了,蒋峤西需要回实验去继续上课。
  一辆车停在校门口,隔一条马路,靠近邮局。蒋峤西一个人穿过了车流,慢慢往前走,他听到身后有竞赛班的学生喊道:“蒋学神,再见!冬令营见!”
  蒋峤西站在车外,不禁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伸手拉开了车门。
  然后低头坐进了车里,认命一般。
  蒋政的司机戴着手套,在前头把握方向盘。梁虹飞坐在副驾驶上,透过后视镜,她看到蒋峤西坐在后排,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这个孩子还是像往常一样,除了学习数学,对什么都没什么热情。
  “走吧。”她满意道。
  车子便缓缓推出去了。
  “峤西,这几天住校怎么样?”
  “还可以。”
  “这边儿老师课讲得好吗?”
  “还行。”
  “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啊。”
  “……”
  “还把电话挂掉了,你在干什么。”梁虹飞坐在前面说。
  蒋峤西说:“我在洗手间看题。”
  梁虹飞说:“看题还用得着手机?”
  蒋峤西深呼吸了一会儿。
  “十点就熄灯了。”他说。
  旁边司机憨厚道:“外国语这边住校管得挺严格的!”
  梁虹飞说:“早知道带个手电。”
  车里没开广播,连个音乐都没有。车子又新,是电建集团刚为集团大领导更换的配车。蒋峤西坐在后面,他转过头,在这边封闭的寂静中朝窗外望,望不到什么颜色。
  梁虹飞和司机在前头聊天,说起,蒋峤西从小就不喜欢坐车,容易晕车,容易吐,也不喜欢坐火车。
  “峤西,学校怎么去冬令营定下来了吗?”
  蒋峤西说:“还没有。”
  “时间这么紧张了,”梁虹飞说,“如果省队和实验不用统一去,我给你提前把机票定好。”
  “好。”蒋峤西应道。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份讲义,低头算题。
  梁虹飞便没有再与他说话了。
  “这几天在学校多看看讲义,”车到了实验高中门口,梁虹飞推开车门,下去说,“已经是最后几天了,峤西,你要替你哥哥——”
  司机从旁边劝:“嫂子,不用再说啦,峤西多懂事的孩子啊!”
  蒋峤西下了车,拉好书包,他背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实验校门里走。
  拐进教学楼里的时候,他忽然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舒服不少。
  正好是大课间,刚刚结束了课间操。蒋峤西上楼,楼梯上,走廊里,处处是高二学生们的欢笑、嘻闹,分明是同龄人,蒋峤西却仿佛与他们生活在不同的时空之中。
  “蒋峤西,你交流课结束了啊?”
  是费林格,他站在18班门口,惊喜地望着他。
  蒋峤西点点头,与他擦肩而过,走进教室里。
  他穿过讲台。
  “不可能吧!余锦真的承认了?”
  他听到了林樱桃的笑声,和余樵几个人的在一起,林樱桃激动问:“他原话到底是怎么说的?”
  蔡方元坐在余樵同桌的座位上,皱眉道:“余锦才多大点儿,懂个屁啊。”
  林樱桃笑着说:“余锦现在都上小学五年级了,我总觉得他还只有那么一点点——”
  林樱桃把手伸到空中,比划了一下余锦矮矮的身高。
  突然,她的手被蒋峤西一把拽住了。
  林樱桃一愣,惊讶地转过头看见他。
  蒋峤西背着书包站在黄占杰桌边,低头道:“你跟我出来。”
  班里都是课间做完了操回来的同学,他们纷纷抬起头,看着蒋峤西把林其乐拽出了座位,拽过了前面讲台,出门就走。
  费林格在走廊上,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蒋……蒋峤西?”
  *
  林樱桃搞不清楚状况,她被蒋峤西拽过了17班,然后是16班门口,走廊上全都是学生,聊天的,接水的,这会儿都纷纷扭脸看他们。
  “你拉我干什么啊,”林樱桃害怕道,她的手腕被蒋峤西紧握着,“你别拉我了,我自己会走!”
  蒋峤西把林樱桃一路拽到了楼梯口,他低头看了林樱桃一眼,把手松开了。
  “走吧,下楼。”他说。
  林樱桃一头雾水,周围全是人,是朝他们张望过来的同学。林樱桃心里一阵慌。
  蒋峤西沉默地走在后面。林樱桃在他眼前下楼去了。
  从教学楼出来,经过了室外篮球场,又穿过了理化实验楼,一条小路隐藏在树荫里,直直通向小白楼的后门。
  林樱桃一走偏了就被蒋峤西拉着去走对的路。
  小白楼这会儿不是开放时间,门锁了。蒋峤西高高站在门前,他从书包里拿钥匙开门,拖着林樱桃进门去。
  林樱桃没来过这个地方,她抬头四处看。
  蒋峤西穿过走廊,随手推开一间一楼自习室的门,里面没有人,他拉着林樱桃进去了,把门关上。
  “你昨天什么意思?”他进门就问。
  林樱桃站在自习室里,她瞪着俩大眼睛看周围,又回头看他。
  “什么?”她问。
  蒋峤西走到她跟前来了。
  他低头看她,一开始不作声,冷不丁又抬起头,喉结滚动起来。
  林樱桃明白了。
  “你说,那个……”她后知后觉。
  “你怎么还问啊?”她说。
  昨天从电话里,林樱桃以为她已经说得够清楚,解释得够明白了,蒋峤西一直问,她不得不一遍遍讲。
  蒋峤西放下书包,从旁边拉过来把椅子,自己坐在了椅子上。
  他好像根本不打算上下一节课了,他抬起头,要听林樱桃和他讲清楚。
  林樱桃站在他面前,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校服,站着只比他坐着高一点。
  “蒋峤西,”林樱桃说,“我……我以后不想生你的气了。”
  蒋峤西抬起眼来:“为什么。”
  林樱桃对他说:“以前我太小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蒋峤西不理解地眯了眯眼。
  林樱桃说:“所以以前的事,你也不要当真了。我知道你身边有朋友觉得我粘着你,我缠着你,但其实真的没有,我当时只是——”
  “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蒋峤西说。
  林樱桃看他。
  “可是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她低头道。
  蒋峤西说:“林樱桃。”
  林樱桃一愣:“哎。”
  蒋峤西说:“你知不知道,以前在群山工地的时候,那些老头老太太,叔叔阿姨们,他们在背后怎么说你和我?”
  林樱桃没懂:“怎、怎么说啊?”
  蒋峤西平静道:“他们说你是我的‘小女朋友’。”
  林樱桃眨了眨眼。
  蒋峤西也不说话,看她。
  林樱桃嘟囔道:“什么……在群山的时候我才多大啊,你,你和我一样大啊,就和现在的余锦一样大……”
  蒋峤西并不想反驳她。
  “你是听谁说的?”林樱桃问。
  蒋峤西说:“你回去问你爸妈。”
  林樱桃讷讷的,闭上嘴了。
  他们两个人,一站一坐,在无人的自习室里面对面。明明就在两天以前,他们见了面连一句话都不说。
  “那这和……这和你朋友说我有什么关系……”林樱桃说。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蒋峤西道。
  林樱桃冤枉道:“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余樵也是你的朋友,”蒋峤西突然说,“你告诉过他我和你的事情吗?”
  林樱桃突然撅了撅嘴。
  “我和你什么事啊,”她说,“又没有什么事。”
  蒋峤西在面前瞪她。
  林樱桃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扭开头。
  “你那些朋友……”她声音突然委屈起来,“他们说我说得都好难听啊。我只是来上学,我又不是来做坏事的,我又没有得罪他们……”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说话的两个人不再是省城实验高中高二18班的林其乐和蒋峤西了。
  他们待在一个封闭的小房间里,连大人们都在一扇大衣柜后面午睡。
  说什么事,除了窗边的万年青,没有人能听到。
  “我写信又……我又不是给他们写的……”林樱桃深呼吸着,嘴角一撇,她说着说着忽然蹲在地上了。
  蒋峤西一下站起来了,他拉开椅子,到林樱桃面前蹲下。
  “樱桃。”他说。
  他看到林樱桃肩膀直颤,她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他们笑我什么啊……”林樱桃声音压抑的,委屈地哭起来了。
  *
  上午第三节 数学课,林其乐旷课了。课间时候,她从外面跑回来,眼眶通红的,正好撞见了走出门的数学老师。
  老师一看这个乖乖学生两个肿眼泡:“你、你怎么回事情啊?”
  林其乐抿了抿嘴,委屈道:“老师我……我肚子疼……”
  她连忙用手捂自己肚子。
  老师低头,弯下腰去看:“你这捂的是肝啊?”
  林其乐忙把手往下挪了挪,她实在过于紧张。
  蒋峤西从后面远远过来了,还背着书包,像刚回来。数学老师一见他:“蒋峤西,你外国语的课上完了?”
  “老师好。”蒋峤西走近了,低头说,颇有礼貌。
  林其乐在旁边还捂着肚子,惴惴不安。
  数学老师亲切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冬令营有把握吗?”
  蒋峤西突然笑了一下,纵使是数学老师也愣了,很少见这个学生笑。
  “老师,我刚看这个同学从校医院出来,”蒋峤西说,他指了指林其乐,对老师讲,“她好像不大舒服。”
  数学老师一愣,忙回头。
  “真的啊?”老师连忙扶住林其乐,“那你赶紧,赶紧进去吧!”
  林其乐走到了黄占杰旁边,坐回到自己的座位里。她一双眼睛本来就大,哭过,瞧着更有点楚楚可怜的意思了。周围许多同学都在看她,都知道林其乐今天大课间被蒋峤西拽出去了,俩人一整节课都没回来,这事也太有意思了。
  林其乐在座位里转过头,往后看,她看到蒋峤西从后门进来,却没坐下,蒋峤西站在墙边,低头和费林格说了几句话。
  蒋峤西说着说着,忽然抬起眼,看向了林其乐。
 
 
第36章 
  她蹲在地上,眼泪控制不住地流,手扶住了自己的膝盖,她哭得想把自己蜷缩起来了。
  “樱桃……”她听到蒋峤西的轻声叹息。
  一双手伸过来了,那手指长的,上面有钢笔墨水的气味,手指温度冷,把她的脸捧起来。她哭得快要缺氧了,嘴唇张开了,不断哆嗦,感觉对方的大拇指抹掉了她眼眶落下的泪。
  忽然一片阴影凑过来了。
  她睁着湿漉漉的睫毛,模糊的泪眼眨了一眨,呆住了。
  蒋峤西就在她面前那么近的地方,只是一瞬的触碰,她看到他的眼睫毛近在咫尺,听到他深呼吸的声音。
  好像婴儿受惊,忽然间就会忘记了哭泣。
  她睁着眼,蜷缩着蹲在那里,在自习室窗外投来的光线之中。她能看到空气中微小的灰尘粒子,在她和蒋峤西周围,沿着冥冥之中触碰不到的轨迹,缓慢运转着。
  林樱桃穿着睡裙,把脚放进了拖鞋里,手撑着床单。半夜时候了,她发现她又梦到了蒋峤西,这好像是控制不了的。她低下头,再一次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她脸颊滚烫。
  她抬起眼,望眼前的小窗。万年青叶片迎着月色,贴在了玻璃上,将省城的夜,妆点得好像许多年前的群山。
  林电工半夜也没睡,他开着电视静音,看中央六台放一部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林樱桃走出去了,揉着眼睛坐到了他的身边。
  “怎么醒了?”林电工问。
  林樱桃忽然歪过了头,她靠进了爸爸怀里,把脸颊贴在爸爸肩头。
  “爸爸,”林樱桃听到自己问,“以前在群山的时候……”
  林电工的手从背后撑住了女儿。
  “有很多人说我和蒋峤西是……”她抬眼问,吞吞吐吐,“说我是他的‘小女朋友’吗?”
  林电工一下子笑了。
  林樱桃抬头看他:“你真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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