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流血了,一定要看看才行的!”
很少有人敢对魏泓说不可以,也很少有人敢说让他一定要怎么怎么样才行。
女孩子的阻拦对他来说就如同被粘人的猫儿扒住了胳膊一般,轻轻一挣就挣脱了,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但他看着那拉着自己的小手,挂着泪痕的脸庞,拒绝的话终究没能再次说出口。
看看就看看吧,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再说了……这丫头难得关心他一回呢。
魏泓笑了笑,又飞快地将嘴边的笑意隐去,勉强点了点头:“随你吧。”
……
李斗在王府前院有一处单独的院子,但他很少住,大部分时候都在军营里。
今日他跟着魏泓一同回城,因连日赶路实在是困极了,所以就直接住下了,没再赶往军营。
结果才刚躺下没一会,就被人叫了起来,说是王爷受伤了,让他立刻过去。
他睡得迷迷糊糊,把王爷听成了王妃,嘟囔了一句:“怎么会受伤呢?”
不是他耳朵不好,实在是刚被人叫起来脑子还不清醒,而且上川最安全的就是胡城,胡城最安全的就是王府,魏泓在哪里受伤也不可能在王府受伤。
那人回道:“当时只有王爷王妃两个人在屋子里,我哪知道?”
李斗一听这话,打了个激灵,立刻清醒了。
他们私下里都在打赌王爷和王妃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圆房,很多人在王爷搬去内院的当天便把手头的银子都压上了,笃定他一定当晚就会把这件事办了。
只有他一人坚定地跟随了崔颢的脚步,赌王爷那天不会圆房。
结果他们两人赢了,狠狠地赚了一笔。
这几日王爷急匆匆办完事回府,昨天休息的时候还在河边洗了个澡,于是又有很多人觉得他今天一定会圆房。
李斗跟上次一样,还是决定跟随崔颢,崔颢压什么他就压什么。
但崔颢这次也没有把握,说各半,他就也跟着纠结了,最后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赌了不圆房。
没想到这天还没亮呢,他就已经输了……
李斗一方面心疼自己的银子,一方面觉得这种情况自己去不大合适,红着脸道:“这……我去不妥吧?”
那人嗨呀一声:“这府里就你一个大夫,你不去谁去?快点吧,都见血了!”
李斗听了却脸色更红,心道见血不是很正常吗?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他站在原地没动:“要不还是去请个女医吧,我去真的不合适……”
那人气急:“如今王爷王妃一起住在内院,又不是以前只有王妃一个,请什么女医?你快点!流了好多血,周妈妈催得紧,晚了我要跟你一起挨骂!”
流了好多血?
李斗脸上血色稍腿,有些发白,虽然仍旧觉得不合适,但还是跟着她一起去了,边走边小声嘀咕:“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到了正院,得知自己误会了,受伤的是魏泓,他这才深深地松了口气。
他上前看了看魏泓的伤势,将伤处仔细清理一番,上了些药裹起来,对满脸担忧的姚幼清道:“王妃放心,只是砸坏了指甲,对王爷来说不是什么大伤。”
姚幼清眼圈红红:“十指连心,肯定很疼的。”
若换做伤在姚幼清身上,李斗或许还会安慰一番,但魏泓常年在战场摸爬滚打,受过的伤不计其数,这点伤对他来说就真的只是小伤了。
但小伤如果不仔细将养,也有可能会变成大伤,尤其这样闷在鞋子里经常不透气的伤。
他犹豫片刻,最后看了看周妈妈:“还有些需要特别注意的事,周妈妈你到旁边来我跟你说一下,到时候……”
“你直接跟我说吧。”
姚幼清打断。
魏泓不喜欢让婢女贴身伺候,住在内院的这段时间除了白日房中偶尔会留个下人端茶倒水,大多数时候都是把下人遣退出去,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在房中的。
若是与养伤有关的事,与其告诉周妈妈,还不如告诉她。
李斗沉吟片刻,点点头:“那请王妃移步到这边,我单独与您说。”
姚幼清刚才也磕伤了腿,因为魏泓已经给她擦过药了所以李斗不知道。
但魏泓是知道的,自然不会让姚幼清挪动,沉着脸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这……”
李斗见他脸色不好,叹了口气,心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于是他转头看向姚幼清,对她道:“王爷他有时候不爱干净,经常不换洗袜子,还会光着脚穿鞋。平日里倒还好,但这脚上受了伤若还如此,就容易把伤口养坏,所以麻烦王妃您近日多费心注意一些,让他勤换药的同时也记得勤换鞋袜,不然再好的药也是没用的。”
魏泓:“……”
第41章 说开(新增2300)
李斗望着将亮未亮的天,半忧半喜。
忧的是刚刚他从正院出来的时候王爷的脸色实在难看, 估计回头他少不得要挨顿罚。
喜的是这次打赌又打赢了, 能再赢一笔银子。
不过他刚才那些话也确实不是冤枉王爷啊, 王爷本来就不爱换洗袜子啊。
每次他们在外行军的时候,王爷总是懒得带那么多东西, 包裹里最多两套换洗衣物, 又因为出门在外即便换下来也不一定能洗, 所以这两套如果都穿脏了, 那就只能继续穿脏的了。
军中人对这些大多不在意, 因为真的没法在意,一旦打起仗来,能停下来喘口气都是好的,更别提洗衣服了。
刚洗干净的转眼就又是泥土血污满身,根本没必要。
但是就算衣服不能常换洗,爱干净些的人一般也会多带几双袜子,一来袜子轻便干得快, 二来脚上总穿着鞋, 长时间四处奔走又总是不换袜子的话特别容易捂出难以言喻的味道……
李斗和崔颢就是军中难得非常爱干净的人。
李斗是因为自己是个大夫, 习惯使然。
崔颢则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特别不能忍受身上有脏东西,尤其是血污。
这也是为什么他虽然武艺高强, 但总是跟在魏泓身边做些文职, 很少亲自动手杀人的原因。
若是真上了战场逼不得已倒也罢了, 但平日里崔颢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用完的所有东西都要放回原位,身上的衣物永远一尘不染,连鞋子都没有灰尘的人。
魏泓住在前院的时候,有崔颢打理他的日常起居,行军在外时那些不好的习惯自然也就会改一些,看上去还是个干净整洁的王爷。
但在内院没崔颢盯着,李斗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偷懒,所以才想对周妈妈叮嘱一句。
哪知道王爷非让他当着他的面直接说,这可就怪不得他了。
李斗咧嘴一笑,摇头摆脑地回了自己的院子,魏泓则在正院沉着一张脸对姚幼清解释。
“我没有不爱干净,”他说道,“只是在外行军的时候带着太多换洗衣物不方便,实在没办法才那样,平常在王府都是日日更衣沐浴的。”
“不然像他们那样带着一堆衣裳鞋袜,穿脏了再塞在包袱里一路带回来难道就干净了吗?”
说完脸色更加难看,心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解释?这有什么可解释的?
就算他真的不爱干净她又能怎么样?还敢嫌弃他吗?
姚幼清怯怯点头:“我……我知道了。”
之后让周妈妈将李斗留下的药收了起来,又给他找来了干净的衣裳鞋袜。
魏泓将衣裳和袜子穿上,让周妈妈退出去,拉着姚幼清躺了下来:“睡觉。”
姚幼清看看外面的天色,轻声道:“王爷,我不困了,你自己……”
“嫌我脏?”
魏泓闭上的眼又陡然睁开,直勾勾地盯着她。
姚幼清赶忙摇头:“不是,我……”
话没说完,被人一把拉了下去,跌回床上,然后一条腿和一条手臂就搭了上来,将她整个圈进了怀里。
搭上来的那条长腿刚好碰到她的伤处,她疼的嘶了一声,魏泓又赶忙将腿收回去,但手还揽在她身上。
他以前虽也曾抱着她睡觉,但都是隔着两床被子,这还是头一次实打实的将她抱进怀里,除了几件单薄的衣裳,两人之间再无阻隔。
姚幼清显然不习惯,下意识推了推他想要挣开,却反而被人抱得更紧。
她因为刚刚李斗的话以为他这些日子都没沐浴,浑身僵硬的在他怀中闭着气,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才又大口喘息,但并没有闻到想象中的异味。
魏泓原本气闷的不行,但见她憋红了小脸,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臭不臭?”
姚幼清摇头:“不臭。”
“昨天刚洗了澡的。”
他说道。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听着好像是特地为了回来见她才洗的澡,便又补了一句:“跟你说了我不是不爱干净,只是有时候赶路着急。”
姚幼清哦了一声,稍稍放松下来,但到底还是不习惯这样被人直接抱着,身子仍旧有些僵硬。
她等了一会,见魏泓呼吸渐沉,似乎是睡着了,便试着将他的手挪开,回到了自己的被子里。
魏泓原本不想松手,但想到她刚刚才磕伤了腿,现在要做什么怕也不方便,而一直这么抱着她自己也睡不踏实,就叹口气任由她钻回去了。
躺到柔软的床榻上,身边又有熟悉的香气陪伴,他消失的困意没一会就回来,沉沉睡去了,再醒来时竟然已近晌午,姚幼清也已不再他身旁。
他睡觉向来警觉,身旁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这种事放在以前是不会发生的,可现在他连她什么时候起来的都不知道。
魏泓在床上呆坐片刻,出了会神,这才起身洗漱。
他回来的突然,又没有吃早饭,姚幼清估摸着他醒来就会饿,所以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饭食,今日的午膳就比以往都早了些。
魏泓与她一起吃了饭便出门了,姚幼清则想趁着这个机会再躺一会,好好地歇个午觉。
昨晚魏泓回来的突然,进门时带进来的寒意把她冻醒了,后来虽然她又被他拉着睡了一会,但那一会对她来说跟没睡也没什么区别,几乎是一直睁着眼到天亮的。
她在周妈妈的服侍下刚准备躺下来,却听人说有客来访,这客人竟然又是季二小姐。
姚幼清皱眉,坐起身来:“季二小姐还没回京吗?”
下人垂眸:“没有,跟之前一样递了帖子要见王爷,但王爷不在,所以就把帖子递到您这来了。”
姚幼清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紧,心中隐隐冒出一个猜测,又觉得不大可能。
可若不是这样,那她为什么要一直留在这里,还频频求见王爷?
若真是为了代父亲来探望王爷的话,都见过这么几次了,总该走了吧?
怎么非但没走,还又来了,而且还是大中午。
“这个时候登门做客,也太失礼了!”
周妈妈在旁说道。
姚幼清虽也觉得如此,但想到那毕竟是魏泓的客人,还是让她进来了。
……
季云婉从前院进来时发现这里正在修缮,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
她说让修缮前院,王爷立刻就动工了,可见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的。
她看了一会收回视线,走到内院门口,这次等在这里的是赤珠。
前院下人见到她有些纳闷,问道:“赤珠姐姐,今儿个怎么是你来的?那些个小丫头都跑到哪去了?”
赤珠笑了笑:“我这不是有空吗,就刚好过来搭把手,反正最近我也闲得很。”
周妈妈为人谨慎,王府的老人之前一直不得她的重用,直到现在能去正院伺候的也只有寒青一人而已,其余皆在院外。
而赤珠在王妃嫁来的第二天就出言不逊犯了错,还被周妈妈罚了月例,之后虽然碍于她是王府老人没赶她走,但也把她当做不存在一般,无论大小事情从不使唤她,这也是王府人尽皆知的事。
下人只当她是攀不上王妃就把心思打到了季二小姐身上,心中嗤笑一声,但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说了句“有劳”,就转身离开了。
等他走了,季云婉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边跟赤珠往里走边道:“不是让你除了那个姓楚的就给我传信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消息?她难不成还活着?”
她之前让人去饭庄给赤珠留了话,让她想办法除掉楚嬿,但是直到她今日登门,赤珠也没给她传过消息。
赤珠赶来就是想跟她说这件事,低声道:“我试过了,没成,被绾儿那小妮子坏了事!”
“不过原本就算没要了她的命,也能毁了她的脸,偏偏王妃多管闲事给那姓楚的准备了上好的面脂,现在她脸上的伤已经基本看不出来了。”
季云婉斜睨她一眼:“所以呢?你就没办法了?”
“不是没办法,”赤珠道,“但现在一时半会不能再有动作了,不然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三次还能吗?”
“如今也就是王爷把内院全部交给王妃打理了,我才能找到可趁之机,不然若像以前那般到处都是王爷的人,我是万万不敢动手的!”
“可即便是王妃,也没那么好糊弄,尤其她身边还跟着个周妈妈。”
“何况近日王爷也搬到内院跟王妃住在了一起,我就更不敢……”
“你说什么?”
季云婉忽然站住脚步,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赤珠道:“前院重新修缮,王爷就暂时搬回正院了,不过很快就会搬回去的。”
这话却糊弄不了季云婉,她面色阴鸷地道:“就算前院重新修缮,王府这么大难道没地方住了吗?王爷为什么要跟王妃住在一起?”
赤珠见她失态,扯了扯她的衣袖,拉着她往前走,示意她不要让人看出不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