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光球狠狠的砸到了珊瑚墙上,惊起了一阵阵泥沙和惊慌逃窜的鱼群,然而还没等到他们看清里面摔的七晕八素的莫垠水,又有四道球体紧随而来。
赵克己刚刚气沉丹田喊了一声“小心暗器!”就看到领头的身影突然一沉,整个人擦着海底就掠过了三人,然后猛的一转弯停在了李羽渊面前,正是一个以手撑头,侧躺在沙地上的漂亮姑娘,只见她维持着妖娆的姿势,在滚滚浊浪里冲领头的少年抛了个媚眼。
独臂道士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哪里来的妖妇!
然而还没等他做什么,剩余的三人也纷纷落地,但他们就远没有洛宓那么自如,只能以倒栽葱的姿势闪亮登场。
因此,这场惊险刺激的海底追逐最终还是以全军覆没为结尾落下了帷幕。
“也就是说,你们都要揍莫道友为师门姐妹出气,结果追着追着就停不下来了?”把三人从沙地里拔了出来,又把摔的不轻的莫垠水扶正,救苦救难的王盼之诧异的问道。
“嘁,蠢人蠢相。”若论招人恨,赵克己自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这不,他一张口就成功的把火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那这位师姐呢?”王盼之转身彬彬有礼的问洛宓,“你怎么会跟他们混在一起?”
“路见不平,纯粹是路见不平。”洛宓竭力撇清她和莫垠水的关系。
“你不是炼魂宗的人吗?”赵克己并不吃她这一套,“只怕也是他莫大公子的小情人吧?”
“胡说!”洛宓非常之激动,“你可以污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污蔑我的品味!”
说完她一个华丽的扶额,从转身到晕倒一气呵成,娇弱的倒在了李羽渊的怀里,一边说话还一边疯狂的摸人家的小手,“不知这位公子芳龄几何,家住哪里,有没有婚配呀?”
“妖妇!“这回换赵克己气血上涌了,“放开我师兄!”
眼看二人要打起来,救苦救难的王盼之气都没有捞着歇一口扭身就去劝架,就见洛宓躲在李羽渊身后“略略略”的吐舌头,气的赵克己嘴上说着“你有本事就别躲!”,手上想尽办法去够她。
他一抓,她就一躲,夹在中间的李羽渊随着他俩的动作不停的左闪右避,把王盼之看的出了一头汗。
“别、别、别!”他急的都结巴了,“你们小心别扯着羽渊师兄!”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莫垠水则安详的躺在原地,注视着四人打闹的眼神平静里甚至带着慈祥。
反正只要不打他,阿歧的佩剑自愿加入李羽渊的后宫这件事他就能当没看到,充分展示了何为表面兄弟情。
与本来就跟紫金观不熟的莫垠水不同,出身湛天宗的战笠作为仙门同道,与这三人多少都有过交往,在他的记忆里,往日紫金观弟子推崇李羽渊也不过是源于他的出身、地位,哪像现在这样,简直就是中了邪。
正在心中默默纳闷的战笠哪里知道,不久之后,他也会像被他吐槽的赵克己和王盼之一样,成为对李羽渊言听计从的“应声虫”。
等到赵克己被洛宓累的气喘吁吁,八人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合计一下如今的处境,鉴于在场之人中莫垠水没有发言权,宋昭、周正和战笠谁也不服谁,这时候无条件拥有三票的李羽渊自然就当选了小团队的临时首脑。
“诚如莫道友所说,此地为一处上古遗迹。”
他一边说一边并指为剑,透过真气用海水在沙地上写写画画,其细微之处的控制妙到毫厘,看的在场修为最高的宋昭脸色一凛。
“我之前观察过,四周珊瑚墙的走势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暗合先天八卦,应当是一座天然的迷宫,若是随处乱走,很快就会陷入其中,再也找不到归路。”
“也就是说想要走出去,就得破解这座迷宫啰?”周正抓了抓头发,在场把人中就数他年纪最小,白骨门为了让他在仙魔会盟上一鸣惊人,平日里都是督促他勤加修炼,阵法这类的“杂学”是连碰都没碰过。
“非也,非也,”满血复活的莫垠水又摇起了扇子,“寻找出路和破解阵法可不是一个意思,咱们如今就在遗迹的外围,随时都可以扭头就走,当然,如果你走了,本次会盟于你而言,恐怕也到此为止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大家都背负着为宗门争光的担子,谁都不能轻言放弃。
洛宓悄悄听着,渐渐回过味来,这群家伙都以为登天台上那头突然暴起的睚眦是会盟的一个环节,为的就是引导参会弟子进入遗迹,只有她清楚对方压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跟着所谓的仙魔会盟是半点没有关系。
就在她捋清思路的时候,其余人已就深入遗迹达成了共识。
“既然诸位都要‘入’,那就跟‘出’不是一个路子了,”李羽渊慢条斯理的说道,“术数有三式,奇门、六壬和太乙,本来破此种迷宫首推奇门遁甲之术,然而海中难辨天时,天时、地利、人和、神助四味不全,推算结果难免有误。”
“那就用其他的呗。”同样对术数一窍不通的战笠说道,而他如此轻松的反应得到了赵克己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真是井底之蛙,”独臂道士冷笑一声,“你以为精通术数三式的人是满街的大白菜吗?”
“我倒是会六壬,”宋昭眉头打成了一个结,“然而六壬虽重月时,却诞生于中古时期,恐怕并不是破解此地的良方。”
“那就只剩太乙神数了,”莫垠水合上了扇子,“太乙神数脱胎于洛书,暗合先天卦象,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周正又挠了挠头,“你们有人会那个太乙……啥数吗?”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寂静。
“呵,所以说你们是土包子,连最基本的思考都不会,”过了良久,赵克己冷笑连连,“你们仔细想想,三式是谁提出来的,既然能提出来,哪里有不会的道理。”
于是剩下几人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坦然自若的李羽渊,直到盯的后者缓缓点了点头,才一个个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
“不愧是羽渊师兄!”第一个拍起马屁的就是一看术数就头疼的战笠,他和同样一窍不通的周正在对视之间就跨越门派和立场结成了统一战线,毕竟在可怖的术数面前,所有的傲气和门户之见都不值一提!
“别丢人现眼了,”嫌弃的瞥了战笠一眼,作为清高的宋昭不屑的说道,“就你这个年纪还喊人家师兄?平白把人叫老了多少岁?”
然后他扭头对少年说道,“羽渊师兄你放心,愚弟肯定管的他们老老实实的,决计不会让他们打扰师兄推演!”
“你自己难道就要脸吗!”一下子多出来一堆跟自己抢称呼的奇怪家伙让赵克己十分崩溃,而坐在他身旁的王盼之被其他人面上洋溢的热情笑容吓得不敢出声。
“啧啧啧,你瞧瞧他们那谄媚的嘴脸,”莫垠水一边感叹还一边帮李羽渊扇风,“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又从珊瑚缝里抓了一只新鲜海参,已经开启了下午茶的洛老魔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内心十分平静,甚至还有点想笑。
呵,当舔狗是没有前途的。
她面无表情的嚼碎了嘴里的海参。
反正这世上谁也不会比她舔更到位了,滚开,你们这群臭男人!
第59章
“往左十五步, 再向右进三。”
李羽渊一边在手指上不停掐算,一边指挥着手下的喽啰们前去踩点。
于是仙魔两道的后起之秀们一个个紧贴着珊瑚墙, 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前挪, 远远看上去倒像是一队听话的小螃蟹。
然而这队螃蟹可不容小觑,不仅是因为他们聚齐了本次仙魔会盟初试前七中的六名, 更是因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排,竟然还形成了一条完整又复杂的恩怨链。
被派出打头的是“仇家众多”的莫垠水,作为凭一己之力团结了仙魔两道的男人, 他当仁不让的成为了处境最危险的炮灰, 正可谓是拿的准你先上, 拿不准也你先上,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后面的队友还会拍手称快。
而跟在莫垠水后面的就是人畜无害的王盼之了,据说这个安排是为了预防有人忍不住“为民除害”, 避免某人在物尽其用前就英年早逝。
王盼之身后就是和谐的“出气三人组”,战笠和宋昭把年龄最小的周正夹在中间, 再往后便是断臂大侠赵克己, 他依然维持着那张被欠了二百万两的臭脸, 警惕的盯着前面这群混蛋的一举一动。
掌控全局的李羽渊站在队伍的倒数第二位, 末尾则是凭借着“全队唯一姑娘”身份得到了压轴优待的洛宓。
“向东南三步再折返,于西北行进二十步。”
“向东南三步再折返, 于西北行进……”
“向东南三步再折返………”
“向东南……”
李羽渊每说一句话, 前面的人就挨个重复一遍, 然而他们的口音和语序习惯各不相同, 往往传到莫垠水耳朵里就变成了“蛙跳原地蹦三圈,大声呼喊我是猪”。
欢喜道少主觉得自己遭到了全修真界的针对。
撇除夹杂其中的险恶用心,这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勾起了洛老魔的几分愁思,想当年她在魔界当大总管的时候也是这么前呼后拥,所到之处无不顶礼膜拜,哪会跟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头混在一起,在这种一看就没什么油水的地方玩寻宝游戏。
不过她也没什么资格嫌弃南海,毕竟人家还有珍珠和珊瑚,而魔界只有魔头和沙子。
不对,魔界其实还是有值钱的东西的,那就是她,天上天下独一无二的神兵,堪称魔尊的掌上明珠!
哎?按照年龄来算,其实应该说魔尊是她的掌上明珠?
队伍仍在磕磕绊绊的前进,而陷入父女和母子的艰难抉择的洛宓则在摸着下巴冥思苦想,想着想着,没等她琢磨出辈分到底差在哪里,耳朵就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乐声。
那声音细细如丝,如泣如诉,时而幽怨入骨又时而金鸣皱起,听得人后脖颈不知不觉就竖起了一片寒毛。
海底、遗迹、乐声。
这三个词联系在一起,总能给人带来极度不妙的猜想。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迷宫,耳畔的乐声也由时有时无转为了平稳清晰,这一次不光洛宓,沉迷于互坑的弟子们也纷纷作出了反应。
“谁?谁在唱歌?”大嗓门的战笠第一时间吆喝了出来,“别装神弄鬼!”
然后他的后脑勺就被跳起来的周正袭击了,“傻大个儿你别嚷嚷,小心把那头睚眦引过来。”
他要是不提,洛宓还真的要把睚眦大爷给忘在脑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它迷了路,这一路走来顺利的让人咋舌,加上这一路走来,在珊瑚礁穿梭的鱼群不增反减,别说海参连海兔都找不到了,她嘴巴已经清闲了很长时间,真是不能不多想。
“仔细听,你们觉得像不像胡琴的声音?”
常年混迹烟花柳巷的莫垠水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特长,然而在长久的沉默过后,他疑惑的转头,就看到了写满茫然的七张脸。
王盼之的脸上除了一片空白还是一片空白。
“胡……胡啥?”周正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胡杨还会唱曲?这是成精了吗?”这是完全不在状态的战笠。
略过这三根无法指望的棒槌,莫垠水把暗含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后四个。
要说几人凑在一起后,颠覆初见印象最大的不是看着文质彬彬实际上不爱过脑的战笠,而是长得威武雄壮结果却会做算术题的宋昭。
能做算术题,那可真是文化人。
然而宋文化人注定要让莫垠水感到失望了,只见他眉头紧锁,沉吟半天吐出来了一句:“十面埋伏……?”
“那是琵琶曲啊大哥!”赵克己都看不过去了,然而他也只不过是比前者稍有常识,真说起来那也是驴唇不对马嘴。
于是全村的希望都集中在了一直很靠谱的李羽渊身上,六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就像是六只嗷嗷待哺的雏鸟,奈何眼前这位新鲜上任的“李羽渊”小时候也没陶冶过情操,于是他非常淡定的侧过身,加入了“向后看”的队伍。
洛宓……洛宓也十分想加入他们,如果不是她身后除了鱼就只有水的话。
你们对一把只会吃的剑投注了什么不切实际的指望?
暗自腹诽着,自诩只会吃的洛老魔扁了扁嘴,不情不愿的开口说道:“胡琴音色悠扬,柔和低沉,然而咱们听到的乐曲第二段却明显清脆了不少,应该是加入了月琴的变调,之后的合奏又偶现几声干涩的低音,据我推测,弹奏的乐器中还有三弦。”
“这位师姐好厉害!!”周正激动的为她鼓掌。
他一动其他人也跟着鼓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真的好厉害啊”,甚至包括了率先提起这个话题的莫公子。
怎么回事,洛宓嘴角抽了抽,这届修士好难带!
不过话又说回来,胡琴、月琴和三弦琴,这三样凑到一起,总会让她想起某位难以直视的老熟人。
搞清楚了耳畔乐声的真面目其实对一行人的探险之路并没有多大的帮助,因为他们还是要顶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乐曲继续往前走,然而越往深处走,两边的珊瑚墙就越高,能够通过的道路却越窄,直到在一个拐弯,眼前才廓然开朗。
那是一道被海草和贝壳覆盖的沉重铁门,周围被珊瑚圈出了一大片空地,而空地中央则有一个巨大的砗磲,波浪状的外壳呈现出黄蓝相间的波澜色彩,底部还点缀着暗红色的斑点,可以想像正面是何等的炫目——是的,它正在用平平无奇的屁股冲着众人。
除了吸引视线的砗磲,空地上还摆着胡琴、月琴和三弦琴这三样乐器,此刻它们正被无形的手所弹奏,汇聚成一首又一首的乐曲。
大概是察觉到有客人到了,原本低缓抒情的旋律陡然一转,突然轻快活泼了起来,不光如此,乐器们还从原本呆着的架子上飘了起来,一边弹拨一边向众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