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湫一愣,清楚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威仪,刚刚她的确太冲动了,忘了他这时已经是说一不二的九五至尊。
“皇上恕罪。”她连忙跪了下来。
一指轻叩着桌面,他俊逸立体的轮廓上带着抹深意,忽而唇角微勾,“王德全让朕将你眼珠子挖下来,你说好不好?”
楚湫:“……”
这个该死的老家伙,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
慢慢低下头,他抬手托起她白皙小巧的下颌,骤然对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薄唇微启,“朕也觉得你这双眼睛生的不错。”
第7章 找到哥哥
他的眼睛毫无情绪起伏,好似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以往每次他都是热切的跟在自己身边,如今这么阴冷的一面楚湫还是第一次见。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皇上喜欢,嫔妾自然毫无怨言。”她面上依旧不见丝毫慌乱。
赫连策微微皱眉,看她的眼神多了抹深意,薄唇微启,你似乎从来都不怕朕。”
莫说其他人,哪怕连母后在他面前说话也会顾忌再三,可唯独眼前的这个小贵人,不管何时面上从未出现过慌乱,除开……
一只大手突然揽过她腰,她整个人瞬间跌坐在男人怀里,楚湫浑身一僵,耳廓瞬间染上一抹微红,神情紧绷,“皇上……”
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间,看着她小脸上肉眼可见的变的慌张,赫连策倒是忍不住微微勾唇,贴在她耳边呢喃一声:“怕了?”
“皇上!”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楚湫下意识想推开他,可那点力气在男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从来没和男子这样接触过,纵然她再淡定,面上也不自觉染上一抹羞红。
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模样,记忆中女子羞怒的画面瞬间跳过,男人眸光一深,定定看了她眼,忽然一把将人松开,随手拿过一本折子放在面前。
“你既觉得自己绣工不错,那便在三日内给朕绣一副龙凤图出来。”他声音淡漠。
脸上的羞红还未褪去,楚湫只能抿着唇偷偷瞪了他眼,跟着继续低头磨墨,就是力道有些大,似在宣泄什么。
她从不知这人还是个登徒子,以往在她面前那般温和守礼,原来背地里这么喜欢动手动脚,果然都是做出给她看的,还说什么不近女色,后宫犹如摆设,其实私底下必定也这样对过那些妃嫔,表面却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这龙凤图哪怕三人合力也得七日才能完成,她一个人就算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三日内绣好,他分明就是在刁难自己,堂堂一个皇帝居然为难她一个贵人,原来这便是帝王的胸襟。
似察觉到什么,男人忽然眼角一瞥,“你对朕有不满?”
“嫔妾不敢。”她连忙低着头不敢乱看,忘了对方那敏锐的感知。
扫了眼那身简单的宫裙,他一指轻叩了下桌面,语气不容置喙,“三日内不能交给朕,你知晓后果。”
垂着头,她声音平静,“嫔妾自当尽力而为。”
瞧了她眼,男人继续看着眼前的折子,书房里瞬间寂静一片,不知看在折子上看到什么,他神色似乎有些凝重。
楚湫不经意瞟了一眼,随即又认认真真的磨墨,倒是男人忽然扭过头,语气微沉,“看什么?”
她目不斜视的盯着墨条,语气平静,“嫔妾不识字。”
赫连策皱着眉凝视了她会,那张素面朝天的小脸上依旧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眼眸一眯,他最不喜看到她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楚湫没有磨多久便被赶出来了,那个王公公还热切的上前派人来送她。
“不用了,多谢公公好意。”她笑着多看了眼王德全,跟着便自顾自的离去。
倒是王德全莫名后背一凉,忍不住瞧了眼身后,莫名其妙的进去伺候皇上,这颜贵人能在御书房待这么久,也算是不得了了。
走着走着,楚湫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守卫森严的御书房,沉着小脸秀眉紧蹙,心头满是不忿,这男人真是极其恶劣。
回到院子,里面堆积了许多东西,还有一些新的宫人,看到她回来,桃儿立马雀跃的迎了过来。
“主子您可回来了,这些都是内务府送来的,还有几个伺候您的宫人,说是贵人位份应有的份例。”
“奴才给贵人主子请安。”那几名新来的太监宫女立马屈身行礼。
院子里摆了许多家饰,还有绸缎朱钗之物,楚湫上前拿起一两件查看了下,渐渐嘴角一勾。
“主子,奴婢也觉得这根簪子很适合您。”桃儿眉梢眼角都是掩藏不住的喜意。
放下手中的簪子,楚湫直接进了屋,宫里的人向来趋炎附势,外界的人必定以为赫连策想宠幸她,内务府那般狗腿子如此殷勤并不稀奇,只是她看刚刚那些东西的材质并非一个贵人该有的材质。
给她一个贵人不该有的份例,还这般光明正大的送来,若是无人授意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但也有可能是王德全那个老狐狸想卖她一个好也不一定。
“主子,您不高兴吗?”见她面上并无喜意,桃儿也有些不解,主子能得皇上青眼有加,这是多么好的事情,那御书房可是从未有过妃嫔进去的。
来到桌前坐下,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楚湫淡淡的看了她眼,“把东西都整理好,既然内务府送来了新的人,便让她们把屋里屋外都收拾一片,但贴身的活由你来。”
谁也不知那些人干不干净,桃儿虽天真,但至少忠心。
桃儿愣了下,好像也明白了什么,连忙点头,“奴婢知道,对了,还有个好消息得告诉您。”
说到这,她不禁左顾右盼一眼,见门口无人,这才凑过脑袋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奴婢打听到了楚大公子的住所,还有巡逻的班次。”
眼帘一抬,楚湫微微勾唇,摸摸她脑袋,后者也腼腆的笑了一声。
夜幕降临,整座皇城像陷入一阵死寂,只有不断被风吹动的枝叶在不断摆动着。
经过一日的收拾,破旧的院落倒是井井有条起来,还摆了一些花花草草,简陋的屋子也焕然一新,弥漫着阵阵果香,琳琳摇摆的珠帘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成了屋内唯一的动静。
“主子,其他人下去休息了,值夜的花怜也在外面打着瞌睡呢。”
桃儿悄悄在后面神色警惕的嘀咕着,楚湫戴上披风帽,垂着头慢慢溜出内屋,并无引起什么人注意,巡逻的班次她也摸透了,刻意避开的话并未遇到什么意外。
皇宫很大,一般御林军等人都住在东三所那边,皇宫最外围,也是离内宫最远的地方,不过她哥哥并未住在东三所,而是有一间独立的屋子,这必定是经人允许的,楚湫不意外,之前她哥哥与赫连策私交甚好,虽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她们丞相府变成这样,所以哪怕是冒险,她也要弄清楚真相。
行了将近半刻钟,楚湫才来到一个简陋的地方,一间狭小的木屋渐渐映入眼席,这应该是管理花房人住的地方,所以离花房比较近,楚湫左右看了一眼,拉了拉帽子才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却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传来。
贴在墙边,她注意脚下的动静,慢慢凑到了窗前,窗户是微微敞开着的,依着缝隙,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映入眼席,她顿时手心一紧。
穿着简单白色单衣的男子正坐在床上目光专注的擦拭着剑身,下颌处还带着些胡渣,那张硬朗立体面容上带着抹稳重与内敛,再不见往日的洒脱,此刻眼中好似只有手中这这柄剑,再无其他。
楚湫眼眶一红,手心握的极紧,强忍着没有冲进去,她哥哥可是当今武状元,如今竟然沦落为一个小小侍卫。
“楚大哥,我明日要去陪媳妇看病,你能不能……帮我替一下上午那班?”
屋里还有另一个男的,穿着侍卫服,面上带着抹祈求的神色,而正在专心擦拭剑身的男子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神色没有丝毫起伏。
见此,男子立马展露笑颜,“那就多谢楚大哥了,改天我一定请你喝酒。”
说完,便笑着往屋外走去,楚湫立马躲了起来,等到那人走远了,才敢从屋后走出来。
正在擦拭剑身的男子忽然眼帘一抬,目光锐利的扫过那抹敞开的窗缝,“出来吧!”
第8章 真相
楚湫眸光一转,隔着窗缝对上里面那双凌厉的眸子,随着屋里一阵“叮咣”响传来,竟是男子手中视若珍宝的长剑落在了地上。
楚湫一时倒忘了自家哥哥还有功夫,当下也没有再躲下去,可还未来到门口,屋里的人却第一时间冲了出来。
四目相对,楚崀天面上的不敢置信随之又化为失落,眼前的女子容颜俏丽出尘,却那般陌生,可刚刚她的眼神却为何那么像三妹。
“楚大人。”
还是楚湫最先回过神,似有顾及的看了眼周遭的环境。
定定神,看着眼前这个贸然到访的女子,楚崀天还是眯着眼侧过身子让她进去。
屋里虽然简陋,但却格外整洁有序,楚湫进去后便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柄掉落的长剑,忍不住蹲下身拿起长剑,手心慢慢抚上剑身,眼中渐渐涌上一抹泪意。
记忆中那年,她哥十八及冠之初,爹爹耗费数月心思让人打造了一柄长剑,名唤“护月”,意指哥哥能如皓月当空旁那点点漫天星辰,忠国护君,不让明月蒙尘,扬她楚家世代报效朝廷之决心。
“不知姑娘是谁,为何深夜来访?”
楚崀天定定的望着陌生的女子,眼神微暗,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此女子身上有种让他格外熟悉的感觉,他记得自己应该从未见过这张脸才对。
屋内燃着幽幽烛火,照亮一室简陋的四壁,楚湫拿着剑慢慢起身,微微一笑,“楚大人不必如此戒备,其实我也是受人所托来找楚公子的,而且……还寻了许久。”
话落,楚崀天一边接过自己的剑,目光如炬的看着她道:“你是谁?”
在宫中的女子,不是宫女便是妃嫔,看对方这服饰,多半是哪个低位妃嫔。
也不想耽搁时间,楚湫看了眼屋外,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我是受楚姑娘所托来寻楚大人的。”
“你说什么!”楚崀天一把拉住她胳膊,神色紧绷。
被抓的有些疼,她哥哥真是对自己的力气一无所知,楚湫强行将胳膊抽了出来,后者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不由深吸一口低下头,“抱歉。”
楚湫默默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对方,“楚公子看过这个便会明白一切。”
扫了眼对面这个神色不变的女子,楚崀天眸光一闪,随手接过对方的信,呼吸急促将其拆开,可在看到里面的内容时,信纸都差点被他捏的粉碎。
“家父松明县知县,半年前我便被封为贵人入了宫,遇到楚姑娘是在进京路途中,她因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不能露面,便拜托在下来寻楚大人,不过宫中侍卫众多,我也是到了最近才寻到楚大人的具体下落,这封信便是楚姑娘让我交给楚大人的。”
信纸上的字迹娟秀工整,楚崀天的手都在颤抖,他怎么能忘了自家妹妹的字迹,犹记得她第一次学会写字便跑来他面前炫耀,这一折往上挑的习惯她永远也改不了,可是……
可是他的妹妹分明已经死了!是他亲眼看着下葬的,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你是说我妹妹她还活着?!”他双目猩红的抓住眼前女子的胳膊,连呼吸都在颤抖。
“我会骗人,可这字迹骗不了,楚姑娘并未向我提及她落水的隐情,但她确实还活着,而且好像还在躲什么人,而且如今情况也不方便现身。”
“不可能!妹妹不可能不知道皇上一直痴心于她,她若还活着——”
“楚大人!”
楚湫上前,对上他猩红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楚姑娘让我问您一句话,您觉得对一个帝王来说,到底是江山重要还是美人更重要?”
四目相对,楚崀天渐渐松开了手,五指渐渐紧握成拳,低吼出声,“我要见她,你快说她如今在哪?!”
退后一步,楚湫声音清淡,“楚姑娘如今不方便与您见面,您有什么话可以让我代为转达,而且,她说眼下丞相府虽然没落,可还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楚大人,您的一举一动都会牵连到他人,此刻绝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闻言,楚崀天只是紧紧攥着手中的书信,将信将疑的看着眼前这个神情肃穆的女子,紧绷的轮廓最后还是放松些许,只是手背的青筋紧绷到凸起。
若是旁人,他必定不会相信,可不知为何,对着眼前的女子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生不出任何疑虑,而且她的话的确是他那妹妹行事作风,她不喜皇上,不相信任何人。
晚风吹动外面的树叶沙沙响,幽幽烛火妖娆的摆动着身姿,整个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出了这种事,虽然楚姑娘不说,可我看的出她心中的痛不比任何人少,而且眼下也不是悲伤春秋的好时机,她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何事?”
女子声音轻细平静,却带着抹莫名的镇定,楚崀天深吸一口,定定的看了她眼,忽然从柜子里拿出笔墨纸砚写着什么。
烛火下,看着自家哥哥沧桑的面容,楚湫不禁手心一紧,可面上又是一片风轻云淡。
片刻间楚崀天便将一封书信递给她,目光灼灼,“麻烦颜贵人将这个转交给我妹妹,你告诉她,哥哥从未退缩,无论前路有多艰难,哥哥一直都在。”
相视一眼,楚湫慢慢勾唇,双眸清澈的犹如一汪清泉,“我定会托人转交给楚姑娘,我一个不受宠的贵人想必无人会注意。”
这一笑,楚崀天看的有些愣,记忆中小女孩没头没脑缠着他玩闹的笑颜瞬间跳过。
“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楚大人也得保重自身,莫要让楚姑娘担忧。”
楚湫微微颔首,便收好书信戴上帽子转身离了屋子,徒留楚崀天一脸异样的望着那道渐渐离去的身影,可随之而来的又是掩饰不住的狂喜,妹妹还活着,她还活着!
一路小心翼翼回到院子,桃儿在那里也等着胆颤心惊,楚湫没让她多问就独自一人关在了屋里,直到此刻她的一颗心才渐渐平复,她也想与哥哥相认,可是如此一来难保不会泄露出去,不到关键时刻,她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