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使是生病了,他比平时虚弱很多,也不是竹吟能够硬拉得动的。
竹吟见他没一点要跟自己走的意思,心里一急。
“你要是不去,我就一直跟着你。”她扯住他袖子,索性露出了无赖嘴脸。
越沂抿了抿唇,往前走了几步,竹吟真的步步紧逼。
“你这个样子,又不去看医生,回家要是高烧病死了或者烧成了傻子,我不就是见死不救么,这样以后几十年,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的。”竹吟碎碎念,紧紧黏在他身后。
亦步亦趋,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越沂步子慢了下来。
他终于回头,声音比平时沙哑,面上带着淡淡的倦色,“我怎么样,好像都和你没关系吧。”
竹吟,“……”
比起平时的他,无论是表情,动作,还是言谈,好像都要冰冷粗暴很多,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么?
“你是我同桌啊,又是我们班班长。”竹吟改变策略,她眨巴眨大眼睛,语气软了下去,“怎么会没关系,你平时帮了我那么多,教我写题,考前还帮我复习,现在,换我帮你呀。”
她扬起唇角,笑起来眼睛弯弯,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眸子澄亮。
“你病了不去看,看着,我都替你难受。”她敛起笑,仰脸看着他,乖乖软软的样子,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男生身体有些微的僵硬。
竹吟最擅长顺杆爬,见状,忙上前一步,捉住他的袖子,柔声说,“反正近,我们先就去医务室看看吧,吃点药,好得也快。”
见他终于没再说话,竹吟心头一喜,“走吧。”她怕他反悔一般,飞快往医务室方向赶去。
*
“烧这么高,怎么才来?”今天医务室当值的是个年轻男医生,给越沂量了体温,看看上面的数字,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我们刚才在考试,所以耽误了。”竹吟替他解释。
她校服穿着整齐,乌溜溜的大眼睛,一张素白的小脸,清纯干净,又常带着笑影,很能博取好感。
“先挂一下水,烧退不下来的话,打电话给你家里人,叫他们过来接你去医院。”医生话也软和了下去。
“嗯。”越沂脸色苍白,淡淡应了一字。
“班长,你家里人电话呢?要不要我帮忙打一下?”竹吟趴在他病床边,看着医生给他挂好水,轻声问。
“不用了。”越沂闭了闭眼。
“哦。”意料之中的回答,竹吟却也不急着走,搬了把椅子,索性在他身旁坐下。
他们考试本来结束得早,加上提前交卷,现在离赵微树放学还有好一会儿。
不过想了想,怕越沂退烧没那么快,以防万一,竹吟还是给赵微树发了条短信,说是今晚放学和姜欣一起去逛街,就不回家吃晚饭了。
……这叫善意的谎言。
摁下发送键,竹吟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只能不住地自我说服。
她从书包里翻出一本小说,垫在膝盖上,就这么坐在越沂床边上看了起来,越沂校服外套挂在她椅子背上,他静静躺在床上,长而浓密的睫毛静静覆盖下来,在眼睑上落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见他似乎睡着了,竹吟借着看书,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他。
越沂面颊偏瘦,五官清而秀,漆黑的眉和眼睫,形状好看的淡色薄唇,他闭上眼睛,静静睡着时,那股疏远的冷淡感消散了不少,眼角眉梢,透出一种舒朗浓秀的昳丽来。
明明是那么冰冷淡漠,又难以接近的人,睡着后,那么好看又诱人。
竹吟托腮看着他,看得几乎出神。
不知不觉中,夜色落了下去。
医生把医务室灯打开了。
竹吟见药水下去了一大半,忍不住阖上书,俯身,伸手想去探他额上温度。
没等她凑近,越沂忽然睁开了眼睛。
“班长,你醒啦?”竹吟很惊喜,“舒服一点了没有?”
她想继续伸手去试试温度。
不料还没触到他额角,半路已经被截住。
越沂从被下伸出手来,截住了她想去探自己额头的手。
“怎么了?”竹吟索性凑近了一点,澄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男生耳后泛起了淡淡红晕,他手微微使力,把她的手截开,沙哑道,“离我远一点。”
竹吟怔住了,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有这么让人讨厌么,好歹也在这里陪了他这么久,醒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她走开?
“……会传染给你。”越沂转过脸,声音微哑,轻声说。
他面色苍白,耳后和侧颊弥漫上了淡淡的红,分外明显。
竹吟心里一下松了,“没事的,身体可好了,好久没感冒过了。”她笑得甜滋滋的。
他截住她的手根本没用力,竹吟知道他不是抗拒自己接近后,心里一松,自然而然,伸手再覆上了他的额。
女孩的手温软,冰凉,落在他发烫的额上,触感无比清晰,强烈,竹吟专心致志的探着,甚至更近一步……慢慢滑下,几乎要覆上他脸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热,越沂呼吸加重了,身上烧得难受,他闭了闭眼,一时都迷惘起来。
不知自己到底是想让她更近一些,多多触碰自己,还是索性应该让她走开,结束这难熬的折磨。
额上虽然依旧不是正常温度,但是已经远不如之前那么滚烫,竹吟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收回手,很满意。
“行,回去注意休息,吃点清淡的东西,把这些药拿回去吃了。”医生再给他量了一次体温,临走前交代他,“要是还一直不退烧,就去大医院看看。”
越沂把药收好,谢过医生,沉默着出了医务室。
竹吟依旧一直跟着他,叽叽喳喳,声音轻快,说着感冒应该吃什么喝什么。
“你要一直跟着我?”
“送你回家呀。”竹吟眨巴眨巴眼睛,神情很无辜,“怕班长你倒在路上。”
越沂,“……”
他没再说什么,就这样由着她一路跟着。
越沂家离她家原来这么近。
似乎是挨着的两个小区。
竹吟跟着他进了门,背着手,四处看着,“班长,我都不知道你家住这里……和我家这么近,我们放学都能路一起走了”
不过也只是说说……她现在每天回去都得和赵微树一起,简直像是在被押解回京的囚犯。
越沂没有说话,一路沉默。
“到了。”俩人在十楼电梯口停下了。
“哦。”竹吟还没说尽兴,发觉这么快都到他家了,还有些小失望。
不过她一个女生,总不可能到了这里还非得跟着他一起进家门吧……被他父母看到了就更加奇怪了。
“好,那我也回去啦。”竹吟想了想,忽然回身取下书包,撕下一张便签,又从文具盒里抽出一支笔,“班长,这是我手机号码,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联系我……”她笑眯眯的,“这样我以后要问你题也方便了,你不会嫌麻烦挂我电话吧?”
越沂沉默了,接过纸条,摇摇头。
“今天……”他拿出钥匙,没有立刻开门,声音微哑,良久“谢谢。”
楼道里灯光昏暗,男生清隽的面孔半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表情。
“没事没事,不用客气。”竹吟吐吐舌。
她明明什么没做,硬要说,就是坐那看了两小时小说……不过为了防止以后问他题目,他真嫌麻烦挂自己电话。
她虽然没什么功,还是受下这个禄算了,就当卖他一个人情。
女孩脚步轻快,很快消失在了视野里。
他手里被硬塞上的那张纸条,米白色,绘着兔子,上面用圆滚滚的字迹,略显潦草写下了一串数字。
他抿了抿唇,纤长的手指将纸条对折好,仔细收了起来。
打开门,室内一片漆黑,冷冷清清,收拾得整洁,几乎没有人生活的气息。
第14章
周一回学校,看到发下的期中考试成绩,竹吟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第二名?
见旁边越沂课桌上还摊着试卷。
竹吟是在忍不住,探头过去,闷声不语,爪子拨拉几下,很快从中翻出了他的政治试卷。
整场考试他应该是一直在发高烧的。
果然……写到最后几道问答题时,原本清隽淡逸的字迹,逐渐显出了几分虚浮,甚至,到最后两个十分的大题,索性直接是空白……怪不得,当时看完他试卷,那监考老师表情那么惊讶。
可是他别的科目成绩实在太可怕,除去这没写的二十分,最后分数依旧比她高。
竹吟,“……”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样下去,她永远也别想来学校晚自习了。
她在一旁长吁短叹,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越沂没有作声,拿回了自己试卷,视线淡淡的从卷面上拂过,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抽屉。
越沂没说什么,竹吟自己却愁肠百结,他这次都因为发烧二十分没写,自己都考不过他,别说之后他不生病能全写完的时候。
“班长,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差劲?你这次都给我让出这二十分了,我还不争气。”她转头问越沂。
越沂,“……”
“你一定是这样觉得。”竹吟顿觉丢脸,趴在桌上就不想起来了。
“没有。”越沂沉默了片刻。
“我发烧,确实是写不下去了。”他难得多解释了一句。
“嗯。”竹吟吸吸鼻子,依旧无精打采,一想到赵微树就脑袋疼。
写太多了……越沂表情不变,看到赵竹吟蔫答答的侧脸,像是一株枯萎了的小幼苗,目光落在自己试卷上,飞快心算了一下……他没估计到,之前自己脑子那么昏沉时,写下的那些答案还能得到这么多分。
晚上最后一节下课,是赵微树来接她的时候。
“哥。”见到赵微树,她没精打采的出门,赵微树见她这模样,在妹妹脑袋上居高临下的一敲,“你们今天出成绩?考到第一了?”语气低沉,里面戏谑却藏不住。
“出了出了。”竹吟气哼哼的将哥哥的手扯下,“又是第二,您满意吗?”
赵微树弯了弯唇角,“那你就老老实实回家待着,别再乱想什么七七八八。”
“凭什么呀?我就想留学校,我就觉得在学校自习效果好。”竹吟气得想去敲他,可惜赵微树人高腿长,她根本够不到他脑袋,只能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肩上,锤了一通空气,“赵微树,你这个□□暴君,臭哥哥……”她气急败坏,完全不顾忌形象了、
“我觉得,你应该尊重一下她的意见。”教室门被关上的声音,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这句话,声音不大,淡淡的,声线清冷。
越沂站在教室门口阴影处,看着面前一对兄妹,表情淡淡的。
……惨了,班长居然还没走,所以她刚才耍赖,无理取闹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
竹吟傻了,面上一阵发烧。
“你是哪个?”赵微树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男生,眼睛微微眯起。
“她同桌。”越沂声音平淡。
他身上没有赵微树那种显而易见的锋锐和冷峻,气势却也一点不输,只是更加内敛,像是入鞘之剑,他有双一双极漂亮的黑眸,沉静干净,有如背荫湖泊,冷淡沉默,其下却掩着深不见底的波澜。
是个长得很俊,心思很深的男生。
这是赵微树对越沂的第一印象。
“还是我们班班长,第一名。”竹吟从哥哥身后钻出,恰到好处的补充,“哥,他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全校第一,你强行要我超过他也太难了吧,平时我在学校自习,有什么不会的都是问他的……”
话里话外,很是亲密,左一个他怎么,右一个他如何。
赵微树听着莫名不爽,想把她拽回来。
“我不回去,我想留学校自习。”竹吟侧身一躲,躲开哥哥的手。
越沂站在暗处,瞳孔很黑,他身形偏瘦,但是背挺很直,像雨竹一般清挺颀长,莫名其妙,有种非常可靠的感觉。
她往越沂身后一躲,探出半个头,“哥,我都十六了,不是小孩,你不是我爸,管得比我爸都多……哥你知不知道,管这么多,老得快!还容易秃!”她说得委屈,说完后,一看赵微树阴沉的脸色,吓得立马缩回了越沂身后,死活不探头了。
“赵竹吟,你跟我回去。”赵微树皮笑肉不笑。
“不。”竹吟死死扯住越沂袖子,可怜巴巴缩在他身后,“我就想待在学校。”
越沂身子有些僵,却没动,任由她抓着自己袖子,将她不动声色的护在了身后。
他们俩人站在一起,都是一流相貌,有如芝兰玉树,交相辉映。
赵微树越看越不爽,淡声威胁,“你先跟我回去,要不你晚饭没了,明天饭也没了。”
“那晚自习怎么办?”竹吟多了解自家哥哥,一下听出他话里松动之意。
赵微树眼角跳了跳,一字一顿,“回去再说。”
竹吟眼睛瞬间亮了。
有希望了。
“班长,谢谢。”走前,她冲越沂眨眨眼睛,比了个嘴型,喜滋滋的跟着赵微树回了家。
*
“赵竹吟,能耐了啊,学会背着我交男朋友了?”回去车上,赵微树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