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离开我——南书百城
时间:2019-03-18 09:41:00

  青春期的小孩儿都抽条似的疯长,就大院里男孩们这个吃激素般的成长速度,根本就一年一个样。
  伯伯没什么恶意,逗小孩儿似的,哈哈大笑。
  “那要不这样。”有个瘦高个儿男生和气地提议,“我们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吧,提提名字,你肯定就都想起来了。”
  倪歌大大方方地点头:“好啊。”
  “就从我开始吧。”瘦高个儿笑道,“我是宋又川。”
  “我是……”
  ……
  倪歌一一向他们打招呼,眼睛亮晶晶的,弯成小小的月牙。
  “对了,还有个黎婧初。”宋又川突然想起,“她是前几年爸爸工作调动才过来的,你不认识。她参加作文比赛去了,得过段时间才回来。”
  倪歌刚要点头,宋又川又笑:“不过你别担心,她拿了国一,回来肯定要请我们吃饭,等吃饭的时候,你就能见到她了。”
  自我介绍绕一圈,轮到最后一个人。
  容屿一言不发,长手长脚,一大只地坐在她的对角线,抱着手不说话。
  “这个。”宋又川突然笑了,勾住他的肩膀,“这个,你忘了谁,你都不能忘了他。”
  倪歌:“……”
  她下意识,小心翼翼地咽咽嗓子。
  “你屿哥从小自闭,不会说话,从不参加社交活动,对一切饭局不屑一顾,连自我介绍都不会做。我们整个大院儿,就数他最可怜了。”宋又川满嘴跑火车,“就这么一个冰冷孤独,寂寞又无助的人,只有在听到你回来了的消息时,他沉寂已久、冰封千里的内心,才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倪歌:“……”
  您还挺会用成语?
  “胡说什么。”容屿眉头微皱,懒洋洋地作势踢他,“滚。”
  “当然了,这都不是重点。”宋又川丝毫不受他影响,一本正经,认真严肃,“最要紧的是——”
  倪歌眼皮猛跳。
  一种奇怪的预感,突然张牙舞爪、势不可挡地向她扑来。
  下一秒,宋又川声音波澜不惊,掉到她心头,仿佛有惊雷落地:
  “——他是你未婚夫。”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些人表面上:对不起,都怪我的无人机,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它。
  心里其实:干得好,碰瓷就得这么碰,回去给你加鸡腿:)
 
 
第2章 婚约
  回北城之前,倪歌妈妈私下里和她约法三章:
  一,好好学习,少生是非。
  二,远离容屿。
  三,如果容屿提起婚约,就当这件事不存在。
  第三条是倪歌最震惊的。
  她不过就是离开大院儿、去南方姑姑家养了几年病,怎么刚一回来,就莫名其妙背负上了这么一桩祸事般的婚约?
  妈妈在电话里含糊其辞:“等你回来再说。”
  ——然而回来之后,妈妈仍然没告诉她缘由。她故作不经意地问起,被对方温温柔柔的一句“妈妈不会害你”,就给堵了回来。
  是以眼下宋又川再次提起这件事,席间又没有其他长辈接茬,她满心满眼都是尴尬:“我……”
  然后就卡在这里。
  “我”了半天,倪歌还是无话可说。
  容屿见她半晌说不出话,慢慢收起脸上懒散漫不经心的表情,下颚不自觉地绷紧,眼神实实在在地冷下去。
  又过去一分钟,她还是磕磕巴巴地停在原地。
  宋又川惊了:“我去,你不是吧?真忘了?”
  倪歌有些难堪:“我确实不记得……”
  我什么时候跟他有过这桩婚事啊!!征求过我的同意吗!
  容屿撇下唇,眼里最后一点光也熄了。
  宋又川离他近,只觉得身边的人瞬间变成了一大坨冰,浑身散发出冷厉的气息。
  “那那那……那都不是事儿!”眼见要翻车,宋又川赶紧改口,“倪倪那时候还小呢,我八九岁也什么都记不住!我们院儿里这乌泱泱的人,谁八九岁能记那么多人啊?你们说是不是?啊?”
  长辈们都乐呵呵地没开口,其他同龄人赶紧附和:
  “那是,屿哥这脸上没疤没痣没瘤子的,记不住可太正常了!”
  “是啊,倪倪要记爸妈要记哥哥还要记警卫员、勤务员,那好多人呢!得多大的脑子才能记得住!”
  “来吧,让屿哥重新做个自我介绍,你们就还是彼此的好哥哥好妹妹!”
  ……
  倪歌:“……”
  她才离开几年,这群人全都改行说相声去了?
  一片嘈杂的交谈声里,容屿冷着脸推开凳子,站起身。
  “我去趟洗手间。”他低声,“失陪。”
  他目不斜视,一路走出门。
  从她身边经过时,连一眼也没看她。
  ——
  包厢内静了一瞬。
  宋又川凑过来安慰:“你屿哥一直就那样儿,别往心上去。”
  “没关系。”倪歌赶紧,“我知道。”
  她和容屿,其实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小时候她身体不好,三天两头进医院,院儿里小孩起初都不乐意带她玩,于是她就在那群小孩里挑了个最好看的,天天黏着他。
  ——这位靠颜值胜出的幸运鹅,就是容屿。
  倪、容两家是通家之好,容屿大她两岁,但一点儿也没有做哥哥的样子,看到乖乖软软的糯米团子就想欺负。
  所以她黏上来时,他烦透了:“跟着我干什么!”
  小倪歌虽然觉得他有点凶,但她非常坦诚,小心翼翼地指出:“你好看。”
  容屿扭头就走。
  但这一点儿也没打击倪歌的热情,她在这种事情上超级一根筋,大院儿里每天都回荡着:
  “容屿哥哥,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奶茶铺子,我请你喝饮料好不好?”
  “容屿哥哥,你有没有看最新的那期漫画?我借你看呀。”
  “容屿哥哥,你想不想玩游戏机,来我家玩呀!”
  ……
  她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容屿一边心花怒放,一边又生出被包养的错觉。
  他费解极了:“你一个小学生,哪来那么多零花钱?”
  小倪歌见怪不怪:“不用买啊,都是我抽奖中的。”
  “……??”
  她两颊笑出小梨涡:“我有超能力,我运气超好。”
  小姑娘眼睛又黑又亮,容屿愣了一下,板起脸:“那也不要,都收起来。”
  “……喔。”
  停顿一阵,他有些不自然,又声音很低很低地,别扭地补充:“……以后我买给你。”
  ——然后两人就这么,建立起了别扭的革命友谊。
  后来九岁那年倪歌生了场大病,北城局势又动荡不平,她爹一咬牙,直接把她送去了南方姑姑家。
  她走得匆忙,甚至来不及跟小伙伴们道别。所以后来作为弥补,她每年给容屿寄一封信。
  只不过……
  倪歌垂下眼,盯着茶杯出神。
  没有来由地,脑海里又浮现出刚刚他离开时,冷漠的目光。
  ——来来去去这么多年,她从没收到过容屿的回复。
  那时候她没有手机,写信总也收不到回复,就以为是他不想跟自己联系。
  然而现在……
  这个家伙,一重逢就弄坏她头发也不说了,脾气比过去还要坏。
  她郁闷地想。
  ——真是讨厌死了。
  ——
  开学日,倪歌被起床号叫醒。
  这种熟悉感久违而亲切,她连日的阴霾心情一扫而空。
  早饭过后,倪清时送她去学校,下车前,又叫住她:“倪倪。”
  “嗯?”
  他稍稍退后一些,打量自家的小妹妹。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要参加新生军训,她也换了军训服。之前学舞的缘故,倪歌将头发留得很长,加上她皮肤白,大多数时候显得柔顺而可爱,换套衣服、将头发都梳上去,露出整片光洁的额头,倒显出几分英气。
  然而英气的倪歌被他这么盯着看,莫名生出一股紧张:“很,很奇怪吗?”
  “不是。”倪清时笑了,意有所指地敲敲她的肩膀,“我只是在想,你这里好像,还该有一对肩章?”
  “我出门时就找过了,但家里也没有。”倪歌后知后觉,有些窘,“不知道是不是领军训服时,不小心漏掉了。”
  “没关系,这样也很好看。”见她如临大敌,倪清时笑得非常随和,“如果教官问起,你可以好好跟他解释。”
  倪清时大她六岁,大学已经快要毕业,如果不出意外,将来会成为一位外交官。
  这个家里,倪爸爸忙于工作无心顾家,倪妈妈大多数时候都将注意力放在哥哥身上。
  现下这样被他安慰,她整个人心情都好起来:“谢谢哥哥。”
  但这种好心情也没持续多久。
  因为半小时后,站在操场上,她还是第一个就被教官点出来了:“出列!”
  年轻的教官面无表情:“你的肩章呢!”
  “报告教官!”倪歌自己也说不清它去了哪儿,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心里有不好的记忆浮现出来,“我觉得……可能是,丢了。”
  “……”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把自己丢在家里?!”教官皱眉,“在这儿站着,什么时候把肩章找回来,什么时候归队!”
  队伍里响起稀稀落落的笑声。
  倪歌没有说话。
  “听见了吗!说话!”
  倪歌只好:“报告教官!听见了!”
  “笑!笑什么笑!”教官转头就去教训其他人,“还有那个穿裙子的!穿运动鞋的!都给我出列!”
  北城夏季太阳升得很快,几句话的功夫,红光已经完全消失,阳光普照大地,周围的温度迅速上升。
  倪歌站的地方刚好远离树荫,操场上不断传来方阵的训练声,她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半晌,头顶晃悠悠地飘下来一根碎头发。
  她眨眨眼,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余光外暖风和煦,风声中遥遥传来一个惊喜的叫声:“诶,屿哥,那是不是你小媳妇儿?”
  倪歌身形一僵。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她不敢回头,背脊崩得笔直。
  “我们去前面给她打个招呼吧,反正现在教官没在……呀,我从没见过倪倪穿军训服呢,你不多看两眼?”
  倪歌不自在极了,背上都烧起来。
  然后她听见一声极其响亮的:“哼。”
  倪歌:“……”
  不过须臾,宋又川就蹦跶到了倪歌面前。他不敢凑太近,偷摸摸地打招呼:“倪倪!”
  倪歌眨眨眼,示意她看到了。
  他不仅看到宋又川,还看到了他身边的容屿。新学期伊始,他大概是去搬书的,穿着蓝白校服,袖子挽起卷到小臂,侧脸眉清目秀,轮廓干净利落。
  “走了,川子。”
  然而从头到尾,他一眼也没看她。
  倪歌垂下眼,操场上刮过一阵熏热的风,将宋又川渐行渐远的声音传到耳边。
  “诶,倪倪很乖很乖的啊……”
  “她为什么会被罚站?”
  静默了很久。
  “嗤。”
  她清晰地听见,容屿发出一声冷笑,“人家能耐着呢,她干了什么事,我怎么会知道。”
  ——
  跟倪歌一起被罚站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同班同学。
  女孩子叫孟媛,眼睛圆圆的,穿着条可爱的薄荷色半身裙,很衬这个名字。
  好不容易捱到下训,她亲密地凑过来:“你为什么没带肩章呀?”
  倪歌挠挠头:“可能是丢了吧。”
  “那我比较厉害。”孟媛“嘿嘿嘿”地笑,“我没穿军训的裤子。”
  “……”
  不用提醒,太明显了,我看出来了。
  倪歌想了一下,小声问:“你这样,不怕被罚站吗?”
  “我也不想的。”孟媛说,“但我的军训服里没有裤子。”
  “……”
  倪歌难以置信:“你的军训服里没有裤子?!”
  “对。”
  倪歌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她不敢过早下定论。
  新生入学之前,军训服是和档案袋一起发放的。但卖军训服的是中间商,如果缺了东西,得自己去找他们拿。
  下午还要军训,她不敢耽搁,吃完午饭就和孟媛一起往校门口跑。
  到了地方才发现竟然很多人都在排队,倪歌讶异:“你们都缺东西吗?”
  “对。”
  有的缺背心有的缺鞋,但像孟媛那样少条裤子的仍然是少数,大多都像倪歌一样,缺个肩章,或者缺个小物件。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