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歌:“……”
她小心地猜测:“然后我爸妈就,非常随意地,定了容屿?”
“不是,然后你爸妈就叫保卫科,把算命先生轰出去了。”
倪歌:“……”
她不解:“那为什么……”
“因为,虽然当时所有大人都没有当真。”宋又川微顿,认真地转过来,“但是容屿当真了。”
倪歌一愣。
“他很认真地跑到你爸妈面前,说……”
——叔叔阿姨。
——我想娶倪倪。
——让她嫁给我,好不好?
第4章 大佬
风带起办公室白色的窗帘,吹得一室盈盈花香。
倪歌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
“倪倪我回来了!咦……”孟媛蹿进学生处,见书堆前还蹲着个少年,微微一怔,“这是……”
“我是高三的,恰巧路过。”宋又川笑着自我介绍,“我顺路,帮你们把书搬过去吧。”
孟媛当然没意见:“那谢谢学长了!”
等宋又川和她们一起把书搬回去,孟媛八卦地问倪歌:“倪倪,你竟然认识宋又川?”
“嗯。”倪歌点点头,“我们两家是邻居。”
“青梅竹马吗?太让人羡慕了吧!”孟媛两眼亮桃心,“你转学过来的不知道,我们好多从附中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女生,以前就特别喜欢宋又川和容屿。”
倪歌意外:“初中?”
“你的关注点真奇怪。”孟媛大笑,“是啊,初中最容易萌动少女心呀,难道你在初中时没有喜欢的男生吗?”
倪歌:“……”
这个太难有共同话题了,倪妈妈从小就教育她好好学习、别想有的没的,所以尽管读初中时母亲不在身边,当时最困扰她的也只有两件事:
1、容屿为什么不回信,他还活着吗?
2、明早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不过容屿学长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的样子,以前有女生找他帮忙他都不搭理的,超级高冷。”倪歌不搭腔,孟媛自顾自地道,“而且他身边有黎学姐了……比起他,好像还是宋又川比较好攻略啊。”
“学姐?”倪歌捕捉到一个词,“容屿还有官配CP?”
“对,就是高三的黎婧初,跟他同班那个。虽然不知道学长喜不喜欢学姐,但学姐应该挺喜欢学长的……”顿了顿,孟媛笑道,“她作文写得很好,好像还用学长做原型,写过不少小说。”
黎婧初……
这是倪歌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不过,你的关注点真的永远跟正常人不一样啊!”孟媛笑着掐掐她的脸,“你想想,虽然是理科、但作文写得超棒的天才学姐,和虽然脾气坏、但一遇见学姐就立马变乖的暴躁少年——这种设定,难道不是超级苏,超级偶像剧,超级点燃少女心吗!”
苏吗?哪里苏?
倪歌没说话,笑了笑,心里头,有点儿恶趣味地想——
拿他做原型写小说,有屁用呀……
毕竟,她可是,小学就,被故事男主角单方面宣布订婚了啊:)
——
倪歌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了这位传说中,“超苏超偶像剧”的黎婧初学姐。
军训结束之后,全校正式开学。
倪歌起床起晚了,匆匆跑到学校正好踩着点儿进校门。
她跑到田径场时,场上站满参加新学期升旗仪式的学生,她看到一个一班的牌子,没仔细辨认,就匆匆加入了队伍。
“请没有归队的同学尽快归队,体育委员尽快整理队列,升旗仪式马上开始;请没有归队的同学……”
广播一遍一遍地催,倪歌站在队伍里,感觉前排发生一阵骚动。
“我不是按身高给你们排过队了吗!”骚动的点伴随着一个低沉清澈的少年嗓音,散发着不耐烦的大佬气息,一点一点朝队伍后面挪,“这哪儿来的腰椎间盘这么突出,矮得快陷进地里了还敢站中间,你知不知道队伍到你这里都凹……”
突然停住。
倪歌崩溃地捂住脸。
“你他妈。”容屿大佬面露震惊,脸色非常不好看,“你怎么会站在高三的队伍里?”
倪歌:“对、对不起,我可能是还没睡醒……”
容屿抬起头。
“这谁啊?啊?这谁?”他手里拿着张卷成筒的卷子,作势在倪歌身旁的男生身上戳戳戳,“新生认不全同班同学,混到我们班队伍里来了,你也不认识同班同学?你都不提醒一下?”
“这不是新学期么……”被他戳戳戳的男生涨红着脸辩解,“我以为她是插班的新同学,再说了,长得这么好看,人家来都来了,谁还好意思赶人走……”
宋又川在旁边狂笑不止。
容屿冷下脸:“再说一句?”
男生立刻闭嘴。
倪歌以为下一个挨揍的就是自己了,颤巍巍地往后躲。
下一秒,被他揪住。
容屿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嗓音低得像一句简单的提示:“站队伍最后面去。”
站在这里,实在太显眼了。
“……我要不要回我自己班上?你给我指个方向就行。”
容屿抬头看了眼升旗台,升旗手已经就位了。
“升旗仪式马上要开始了,别瞎跑。”
“喔。”
倪歌乖乖跟着他去队伍最末端。
一路吸引班上女生,有意无意地往她的方向看——
“这谁啊,容屿认识的么……”
“卧槽!现在小学妹也太有心机了吧,我高一都想不到这种招数……!”
“啊,我觉得就是单纯走错了吧,我高一时还走错过教室呢,你们太大惊小怪了……”
……
容屿脚步微顿,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去,立刻一片噤声。
倪歌走到队伍末尾,容屿在她身边停住脚步。
倪歌微怔:“……”
和她一起站在了队伍末尾?
没等细想,升旗仪式已经开始了。
新学期第一次升旗总要郑重一些,校长和书记按照惯例展望未来之后,进入最后一个环节:“……接下来的环节是国旗下的讲话,演讲人:高三一班,黎婧初。”
倪歌微怔,耳畔响起潮水般的掌声。
她下意识抬起头,发现看不到升旗台,于是又不自觉地踮起了脚……
容屿若有所觉,面无表情地,转过来看她一眼。
倪歌:“……”
她小心翼翼地放平脚跟。
“同学们老师们,大家早上好,我是来自高三一班的黎婧初。”
人暂时是看不到了,但广播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她在演讲里分享自己假期参加竞赛的经验与过程,并在结尾不能免俗地做鸡汤式总结,“……如果你想现在舒服,那就去睡觉;如果你想要将来舒服,那就去努力。我相信高三学子!必将……”
倪歌没再听下去。
她的手机震了震。
她摸摸口袋,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容屿的表情,然后偷偷摸摸掏出手机。
屏幕上弹出一条倪清时的短信:【我今晚饭局,没办法去接你。但不必担心,我已经同阿屿有过交代,他会送你回家。】
倪歌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容屿目光一斜扫见她的手机,厉声呵斥:“升旗仪式还没结束!手机收起来!”
倪歌赶紧慌慌张张地关掉手机。
停了一下,她突然想到。
等等,她为什么要这么慌张。
倪歌:“……”
今晚一起回家,她真的不会被扔在半路,然后暴尸荒野么:)
——
升旗仪式最后一个环节结束,黎婧初穿过人群往班级队伍的方向走,倪歌脚底抹油打算开溜。
刚走出去半步,就被容屿揪住后衣领:“你再瞎跑?”
“我……”倪歌虚弱地反抗,“我能找到回班的路。”
容屿没说话,但也没撒手。
“阿屿。”下一秒,她听见一个女声。跟刚才广播里传出的如出一辙,只是真人的嗓音,好像要更甜一些。
倪歌转头,看到一个高个子小姐姐。
她穿着红格小裙子那套校服,白色针织衫,胸口打着整洁的领结,马尾高高束起。因为个子高挑又背脊笔直,露出白皙漂亮的天鹅颈,连胸线也非常完美。
倪歌突然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胸:“……”
黎婧初见容屿拽着个小姑娘,有些讶异:“这是……?”
“这是倪歌,我们院儿的团宠。”宋又川笑道,“反正迟早要见面的,不如现在把自我介绍做了,她刚转学回来,读高一。”
听见这个名字,黎婧初明显愣了一下。
但她很快恢复过来,笑道:“你好,倪倪。”
“你好,学姐。”
倪歌也笑着打招呼。
她扭来扭去想让容屿放开她,黎婧初奇怪:“你们这是怎么了?”
“有个蠢东西迷路了,找不着教室,”容屿声音很冷淡,眼里却带着点儿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我正打算亲自送她回去。”
他话音刚落,广播散会,前面的班级队伍纷纷作鸟兽散。
倪歌眼前一亮:“你别拽着我,我看到我的同学了!孟媛!”
孟媛小动物似的转过来,见到她眼前也是一亮,赶紧走过来。
“那我跟我同学走了。”倪歌从容屿手中脱身出来,“容屿哥哥,又川哥哥,学姐再见。”
容屿正要开口,黎婧初笑道:“再见倪倪。”
于是容屿闭上了嘴。
回去的路上,宋又川笑嘻嘻:“你俩前两天不是吵架了么?这就和好了?”
容屿作势踢他:“滚。”
“别啊,跟媳妇儿吵架、和好有什么丢人的?不都说床头……”
“差不多行了。”容屿打断他,“她才几岁,天天拿她开玩笑。”
“天啊,说得好像你很老一样。”
容屿没说话。
那天搬书回来之后,他才知道宋又川跟倪歌说了当年的事。
其实他当初也没想太多,她那时太小了,因为畏寒,每年冬天都裹得层层叠叠,像颗蛋似的。面对她时,他老是有种……养崽子的感觉。
宋又川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又在思考如何进行阴阳交合:“那你要是没那方面想法,当初干嘛跟她爸妈说想娶她?”
这个问题涉及了容屿的知识盲区,如果不是好友提起,他甚至根本不会去想,他和倪歌应该是什么关系。
他觉得这些事情自然而然,一切都是顺遂而完整的,哪怕七年前发生那种事,她音讯全无地离开,他在这方面的想法也没有变。在他的想象里,他们会就那么一起长大,不管发生什么事,哪怕分开也活在对方心里。
“可能是因为……”容屿眼里闪过一瞬茫然,半晌,沐浴在一片母爱光辉里,有些犹豫地道,“我当时想养孩子……吧。”
宋又川:“……”
——
然而被视为女儿的倪歌,非常不信任容屿这位老爸爸。
开学之后,北城开始一遍遍地尝试入秋。气温虽然还见不到下降,但隔三差五总要下场雨。
于是今天又下雨了。
孟媛离开之前,提醒她:“天气不好,你打扫完卫生就早点走呀,别一个人在学校待太晚,不安全的。”
倪歌含糊:“好。”
然而她其实真的很想多磨蹭一会儿……
可是又不好让容屿等太久。
看着手机短信上那条精简的“下来”,她蔫儿唧唧的回了句:就来。
然后拖着书包,锁门下楼。
他没说在哪儿等她,所以倪歌一路走一路张望。走到四楼和三楼交界的地方,她停下脚步。
三楼楼梯口,站着两个人。
——黎婧初和容屿。
“我这个假期去参加比赛,遇到了很多有趣的同龄人。”
容屿:“嗯。”
“比赛的文集会出一个系列,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套。”
容屿:“嗯。”
“回来之后我想请大家吃个饭,因为也很久没有聚过了……你觉得订酒店和开party自己做饭,哪个会比较好?”
容屿:“嗯。”
倪歌:“……”
这家伙是个机器人吗?怎么一直嗯嗯啊啊的,就不会说点儿别的?
下一秒,他突然发出一声不知所谓的叹息:“啊。”
倪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