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离开我——南书百城
时间:2019-03-18 09:41:00

  孟媛拉着她加入排队的队伍。
  轮到倪歌,分东西的卷发阿姨头也不抬:“缺什么?”
  “肩章。”
  对方示意:“你扫码就行。”
  倪歌视线一扫,见小桌上放着张打印纸,明码标价,每个物件都有各自的价格。
  倪歌突然就笑了:“你确定发了吗?”
  对方手微顿,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怎么会这么多人的军训服都对不上号?”倪歌开始犯轴,“我们入学时军训服已经交过钱了,凭什么再交一次?”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弄丢了?”卷发阿姨不以为意,“每年都有弄丢衣服的人,这损失怎么能让我们来承担?”
  “但是……”
  “也就几十块钱的事,你买不买?不买让开,后面还排着好多人呢。”
  “我不缺几十块钱,但这不是钱的问题。”倪歌认死理,想跟对方理论,“就算我的肩章真是我弄丢的,可后面有人没领到鞋,还有人没领到裤子,谁会把那么大件儿的东西弄丢了再来冒领?”
  “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来找茬的?”阿姨一口气提不上来,“我说了得付钱就是得付钱!几块钱的事在这里跟我逼逼,你不买就不要在这里站着碍眼!”
  “但是……”
  “让开!”
  阿姨耐心告罄,伸手就要推倪歌。
  碰到她的前一秒,一个篮球凌空飞过来,分毫不差,重重砸在金属校门上。校门被带动,猛地撞到她背上,她一个趔趄,差点跪下。
  “说你妈呢说?”
  倪歌一愣。
  下一秒,高个子少年当着众人的面,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冷笑:“怎么着,我请校长来看看,到底缺没缺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容屿:小事,我去洗手间哭两个小时就好了。
 
 
第3章 禽兽
  容屿原本在附近打篮球。
  开学第一天,他一上午都心不在焉。
  宋又川打趣:“屿哥去学生处拿了趟书再回来,就像丢了魂一样。”
  北城夏天实在太热了,这阵子还在八月末,高三学生恨不得开着空调上课,可是倪歌一个人在操场上罚站。
  ——想想就烦。
  他坐在教室里上课,脑子里一直无限循环:她小时候身体状况那么差,会不会被晒死在操场上。但听宋又川说,她是因为没戴肩章才被罚站的,为什么不跟教官解释一下呢……
  可是七年前发生过那种事,她应该不怎么敢跟老师教官之类的人说话……那她会不会被晒死……
  容屿脑子里乱七八糟,下课就往操场上冲。
  结果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跟同学有说有笑。
  容屿:“……”
  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抑郁的夏天。
  于是他臭着脸,一边打篮球一边想,再等等,再等等看。万一倪歌那个蠢东西中午忘了来买肩章,下午又被罚站,那他就去替她买一副……
  结果就等来了这么一幕。
  两方对峙,卷发阿姨先笑了:“吓唬谁呢?我跟你们校长关系好得很,谁不知道他出去进修,这半个月都不在学校。”
  容屿轻笑:“哈,那来试试看咯。”
  说着,他轻车熟路地点开联系人,调出通讯录。
  倪歌眼尖地辨认出,他拨的是校长办公室的电话——那串数字就醒目地贴在门房,永远占线,永远没人接。
  果不其然,电话里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卷发阿姨得意洋洋:“看吧我就说,你们现在赶紧让开,别耽误我做后面那些同学的生意才是。”
  容屿脸上波澜不惊,原模原样地又按了一遍。
  倪歌忍不住,想提醒他办公室电话不会有人接的:“容……”
  容屿:“闭嘴。”
  “……”
  卷发阿姨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然而下一秒,容屿突然接通了电话:“喂?您好,杨老师。”
  校长姓杨,在高三实验班带班教物理,平日里他们都直接称老师。
  卷发阿姨脸上笑意一凝。
  “是这样的,”少年不疾不徐,声线低沉,“我刚刚打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所以就拨您私号了——应该不会打扰到您吧?”
  “哎呀不打扰不打扰,”校长的声音清晰和蔼,“怎么了?竞赛有问题?”
  倪歌微微偏头,抬眼看容屿。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永远胜券在握。
  “不是竞赛的事。”容屿薄唇微抿,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他每多说一句,卷发阿姨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胡闹!我把这些事全权交给他们,他们就这样敷衍我!”等他讲完经过,暴脾气校长怒不可遏,“你现在就去学生处叫你李老师,叫你李老师去处理这个事!”
  容屿的回应不轻不重:“好。”
  可等他挂断电话,卷发阿姨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她舔舔唇:“那个……我把同学们缺的东西都发回去吧,我不收钱了。”
  容屿没搭理她。
  他下意识垂眼看倪歌,倪歌竟然也正好在看他。
  她的眼睛很漂亮,瞳仁黑漆漆,带着点儿探寻的意味,阳光照进去时,就像点亮了一对温柔的小灯泡。
  容屿突然乐了:“傻站着干什么?走。”
  他拽住她的书包带,转身就走。
  “同学,同学……阿姨不收你钱了……”卷发阿姨还在背后不依不饶地叫。
  而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
  倪歌陪着容屿去学生处,几乎把整个午休时间都蹉跎在了这件事情上。
  军训服漏东西的事情每一届都重复上演,但说来说去也就几十块钱的事,附中最不缺有钱人,没人真的会去计较。
  真计较起来,才发现欺上瞒下了这么久。
  不过走出学生处,容屿突然想起来:“那种人一看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你干嘛还站在原地跟她理论?为什么不直接找老师帮忙?”
  “因为我原本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军训服一副肩章,也就几块钱。”倪歌一脸认真,“是因为看到别人……看到很多人都缺东西,觉得蹊跷,才……”
  “你自己都这样了,还一天到晚想着帮谁?”
  容屿突然冷声打断她。
  她口中的“别人”,让他瞬间回忆起今天早上,站在她身边、和她一切罚站的那个男生——不知怎么,他的好心情一瞬间荡然无存。
  倪歌迷茫地眨眨眼。
  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一直阴阳怪气……
  “其实我……”她想说,她也没有一天到晚想着帮别人啊。
  又被他打断:“你是给人帮忙的苦头还没吃够?”
  倪歌一愣,脸色白了白。
  容屿那句话没过脑子,嘴一顺就出去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是一愣。
  然后赶紧去拽她:“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要拉我。”
  倪歌从没像现在这样铆足了劲儿想甩开他,憋红一张脸,气急败坏,“你烦死了!”
  “倪……”
  小姑娘尖叫:“你烦死了容屿!”
  ——
  宋又川敏感地察觉到,今天容屿的气压比以往都低。
  从教室走到学生处,他的头顶乌云滚滚,乌云底下电闪雷鸣,脸色随时难看得像是要砍人。
  “屿哥你别那样看着我,我害怕。”宋又川打趣,“你要是不乐意搬书,我就多帮你搬一点。”
  容屿抿着唇没说话,半蹲在地上清点练习册数目。
  “第二节 课不是下了场小雨么,我听说今天下午的军训暂时取消了。”宋又川故作不经意地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就算是没有肩章的同学,下午也不会被罚站的。”
  容屿面无表情:“倪歌被不被罚站,关我屁事。”
  宋又川挠头:“我没说倪歌啊。”
  “……”
  容屿板着脸起身,将练习册匀一半给他:“拿着,走。”
  “我说你……”宋又川几步追上去,“你要是不放心她,就直接去找她呗,反正我们搬书回教室,等会儿也会路过高一的教……”
  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容屿突然回过头,捂住他的嘴将他一把拉回转角后。
  停了两秒,转角另一头传出两个姑娘的声音:
  “倪倪,你先去学生处数册子吧,我洗个手马上就过来。”
  “行,那我先过去。”
  容屿这绷着脸才放开他。
  “你干什么!”宋又川“呸”了两声,立马意识到他刚刚是看见了倪歌,“你有病吧?怎么你见到未婚妻,就像偷汉子撞见老公回家一样?”
  “……”
  容屿的手顿了顿,严肃地皱眉:“你瞎说的什么几把玩意儿?”
  因为军训下雨,下午没事,倪歌干脆被班主任发派来搬书了。
  新课本之前已经被男生们搬走了一波,剩下的都是薄本练习册。她蹲在学生处里数数,一个黑影突然凑过来。
  “倪倪。”宋又川笑道,“搬书呢?我帮你搬吧?”
  “又川哥哥。”倪歌惊喜,“你怎么会在这儿?”
  “路过。”宋又川一边说瞎话一边躬身,他当然是被逼着来的。
  两分钟之前,在楼梯间里,他痛心疾首,问容屿:“你为什么自己不去帮她?”
  容屿面无表情:“我中午才刚凶过她。”
  “……所以?”
  “男人面子大于天。”
  “……呵呵。”
  宋又川问:“你们班也是六十个人吗?”
  “嗯。”倪歌见他也开始帮忙数,连忙道,“谢谢又川哥哥。”
  她的声线偏清脆,一旦音量降下来,就显得很软,像是一指头戳在糯米团子上。
  所以这句“哥哥”,把宋又川叫得一个激灵:“别别,客气了客气了,你以后在学校直接叫我全名就行。”
  每次倪歌叫他们哥哥,容屿的表情都像是要杀人。
  倪歌笑笑没说话。
  过了会儿,宋又川叫:“倪倪呀。”
  “嗯?”
  “你怎么跟你容屿哥哥吵架了?”
  “……没吵。”
  是她单方面嫌他烦。
  而他对她压根儿就不屑一顾。
  “别骗我,我都看出来了。”宋又川满嘴跑火车,“吵架怎么行呢?大家兄弟姐妹一家人,要好好相处才对啊。”
  “不是……”倪歌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句,“是他,我回来之后……他好像一直不太开心。”
  “他可能是觉得你把他给忘了,让他颜面扫地、伤他自尊吧。”
  “……”
  “像他那种,连剪个头发都要被老爹强压着去的骚男人,是很好面子的。”
  “……”
  “可是,我明明就没有忘……”倪歌脑子里灵光一现,捉住宋又川,“你上次说……他,他是我未婚夫?”
  “是啊,之前有女生告白,都被他用‘我有未婚妻’做理由,通通推辞掉了呢。”
  上次聚餐,长辈们都在,她也没能揪住好好问问。
  得到肯定,倪歌的世界简直五雷轰顶:“我……他……为什么!为什么啊?!”
  宋又川:“……”
  小妹妹看起来好像对这桩婚事非常不满意的样子。
  “那得说回你走的那年吧……”
  倪歌当时刚刚从ICU转了普通病房,倪爸爸正帮她联系南方的姑姑,挑选适合养病的地方,考虑帮她转院。
  就那么个空档,病房里不知怎么,混过去一位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看着小女孩,摇头晃脑,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
  “我那时候也还小,记不清具体内容,反正他叽哩哇啦说了好多。”宋又川凭记忆复述,“但大概意思就是,这小姑娘命不是太好,可家里条件太好了,她这个命格受不住。如果找个合适的人,阴阳交合,之后就能平平安安,生活得很好很好。”
  震惊的倪歌:“……??”
  这他妈什么禽兽算命先生?她那时才多大?!
  她难以置信:“我那时候才九岁啊!”
  “不是,你冷静点,听我说完。”宋又川很镇定,“这江湖术士说这种胡话,肯定没人听的。所以他又说,就算现在不急着阴阳交……那什么,找个人先订婚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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