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离开我——南书百城
时间:2019-03-18 09:41:00

  四目相对。
  倪歌:“……”
  容屿:“……”
  三秒过后,倪歌先崩溃。
  她捂住脸,难以置信:“我,我昨晚……喝醉了?可是我……我只喝了一杯!”
  “嗯。”容屿摁住自己的小兄弟,若无其事地转移视线,“醒了就出来吃饭。”
  倪歌丧气得像只迷路的绵羊。
  她垂着耳朵,小心地在饭桌前落座:“我的衣服……是谁给我换的?”
  容屿头也未抬,将羊肉包子分给她:“你自己。”
  倪歌松口气:“那我醉得也不是太厉害嘛,还能自己换衣服呢。”
  “嗯,因为怕你在浴室里摔倒。”容屿波澜不惊,“所以我全程看着你换的。”
  “……??”
  绵羊耳朵再一次丧兮兮地垂下去。
  容屿突然有些好笑。
  但还是向她解释:“我没有占你便宜。”
  这的确是大实话。
  如果他存心占她便宜,她今天应该下不来床。
  可倪歌听完这话,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重新兴奋起来。
  她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重又蔫儿唧唧地垂下头。
  眼神竟然有点……哀怨?
  容屿愣了一下,打趣:“怎么,希望我占你便宜?”
  倪歌还是没有说话。
  包子个头不小,她吃掉一个之后再啃第二个,啃得有些费劲。
  “吃不掉就别吃了。”容屿忍不住,“给我,嗯?”
  倪歌放下包子:“你喜欢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容屿觉得她莫名其妙,声音不自觉一沉:“倪歌,你有没有良心,昨晚的羊肉还是我帮你吃完的。”
  “我不记得了。”
  他冷笑:“你还记得什么?”
  “记得你叫我女朋友。”
  “……”
  容屿一愣。
  火气瞬间烟消云散。
  “我还记得,你说喜欢我。”倪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一双眼黑白分明,“说喜欢我很久了,只喜欢我一个人。”
  “我……”
  “我吻了你,你说我是你的。”倪歌没给他插话的机会,只是说着说着,自己竟然也委屈起来,“这些重要的事你都只字不提,我忘记你替我吃羊肉,难道就很过分吗?”
  容屿微怔,被翻江倒海的开心击中。
  他有些头痛。
  但这是甜蜜的烦恼,他乐意低头:“我以为你不想承认。”
  微顿,他又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倪歌不说话,小羊耳朵一动不动地垂着。
  他心里好笑,干脆在桌子底下伸长手臂,去捏她的手:“别生气,嗯?”
  “没生气。”倪歌声音有点闷,“就是觉得……”
  觉得这件事不该一页揭过。
  要认真地,在头脑清醒的时候,也对对方说一遍。
  她的神情认真而执拗,容屿看着看着,突然笑起来:“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我从来不交女朋友吗?”
  倪歌将手往回抽了抽,没抽动。
  她小声地,有些负气地问:“为什么。”
  容屿笑意飞扬。
  “——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啊。”
  ——
  容屿一连几天,心情都很好。
  他脾气烂得出名,最近巡航却连新兵都不骂了,大家感到惊奇又幻灭。
  只有宋又川知道内情,复读机一样,每天一遍:“唉,我好酸喔。”
  他嘟囔到第三遍时,倪歌正式搬进了容屿的小公寓。
  他的住处从没有生活过异性,很多东西都要重新添置,下班之后,两人一起逛超市。
  “地毯袜,牙刷,水杯——”容屿拿着备忘录小本子,买一样勾一样,“倪倪,你喜欢这个杯子吗?”
  倪歌低下头,看到一对情侣水杯,一粉一蓝,边缘是锯齿形,放到一起正好能拼成一个圆。
  她问:“但是,你不是已经有杯子了吗?”
  “我预言,”容屿淡定地将那对情侣杯装进购物车,“我原来的杯子,会在三小时后碎掉。”
  倪歌好笑地捅捅他。
  她在西城待不了多久,调研项目一结束就得立刻回去,这样一想,就觉得跟他在一起时间好像也没多久了。
  然而工作还是得做。
  晚饭之前,倪歌坐在书房里,翻译老师留给她的资料。很多专业名词她没有接触过,对比着词典一点一点查。
  “倪倪。”没看几页,容屿就来敲门,“出来吃饭。”
  “好,我这就来。”她应了一声,捡起金属书签,夹进资料里。
  起身时,小腿腿骨不知碰到什么,发出一声撞击的闷响。
  膝盖闷疼,倪歌下意识小声地“嗷”了一嗓子,低下头,看见凸出来的木把手。
  “咦……”
  是个没锁的抽屉。
  她心里好奇,想把抽屉塞回去,视线草草扫过,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
  倪歌一愣,心跳猛地加速,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她难以置信,躬身轻缓地拉开抽屉,将塞在最里面的那个小盒子拿出来。
  然后轻轻掀开——
  倪歌一瞬间清醒了。
  她太阳穴猛跳,手指泛凉,呼吸不稳。
  ——是一枚一等功的奖章。
  ——
  倪歌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无意间见到爸爸的军功章。
  她其实到现在也不大能分清那些章,她觉得它们同样漂亮,是英雄的证明。
  但大人的世界不是这样的,它们靠一二三来标记差别,久而久之,倪歌也明白它们存在委婉的不同。
  她好奇:“一等功有什么不同吗?”
  “和平年代,九死一生。”爸爸拍拍她的头,温柔地说,“我们那里有个说法:十个一等功,九个是追封的烈士。”
  倪歌从那时起,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为什么……
  她拿着盒子,脑子一片空白。
  为什么容屿会有这种东西。
  本子上写着他的大名,她甚至没办法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这也许是别人的章”。
  “倪倪?”见她一直不出来,容屿心里奇怪,敲书房的门,“你还好吗?我进去了?”
  倪歌没有说话。
  他推门而入。
  容屿推开门的瞬间,感觉到一团白色的影子,朝他扑过来。
  他眼疾手快,两手捞住,将她捞了个满怀。
  好像抱着整个宇宙。
  他心满意足,拍拍小姑娘的背,低声问:“怎么了?”
  倪歌的脑袋毛茸茸地埋在他的颈窝,许久,闷声道,“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第56章 约定
  容屿愣了一下, 有些好笑:“怎么了?”
  “我啊。”他以为她在撒娇, 低下头,在她唇边亲一亲, 声音很低很低地道,“当然是想着你想过来的。”
  倪歌不说话。
  两条小细手臂一动不动,勾在他脖子上。
  容屿没有多想, 抬手关灯,转身抱稳怀里的小姑娘, 想带她去餐厅。
  然而刚走出去两步,就感觉她的手顺着自己的毛衣领子,费劲地摸进来。
  容屿:“……??”
  “不是……”大佬一下子慌了, 赶紧把她薅开,“你怎么回事小同志?”
  倪歌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将手收回来, 神情恹恹的。
  在家里时, 她穿着他给她买的冬季睡衣。
  睡衣是珊瑚绒的料子,帽子下垂着小小的恶魔角, 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柔软而乖巧。
  然而现在,非常丧气。
  容屿把她抱到沙发上:“怎么了?”
  “就是……”倪歌坐在他的腿上, 一本正经地控诉, “我觉得你很不诚实, 你有很多事情,一直瞒着我。”
  容屿微怔,举起双手发誓:“分开的这些年, 我真的没有谈过恋爱。”
  “……”
  “我发誓,如果我说的是假话,下次上天,就让我坠……”
  “你能不能不要乱说。”倪歌有点生气,用指头戳他胸口,“我没说女朋友……我说军功章,军功章啊。”
  容屿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你抽屉里那个一等功。”倪歌声音闷闷的,“你从来没跟我提过。”
  现在想想,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容屿晋升这么快,明显被破格提拔过。
  她之前只以为是容伯伯的缘故,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
  容屿怔了一会儿,笑:“你好奇这个?不早说,我书柜里还放着别的呢,想看的话,一起拿给你看啊。”
  “……”
  “那个章,是之前全军比武时拿的。”容屿好笑,“你以为发生了什么?”
  倪歌垂着小羊耳朵,看他的眼睛黑白分明。
  满眼写着:哼。
  容屿扯扯她的小手指,哄道:“如果我重伤,会被停飞的。但是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倪歌慢慢冷静下来。
  后知后觉地,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特殊兵种的工作确实很危险,但他现在确实还活蹦乱跳,并没有缺胳膊少腿。
  是她自己先入为主,以为容屿死过一回。
  “为这种事情闹别扭。”容屿见她神色渐渐缓和,心里有些好笑,又不自觉地升起暖意,“也只有你和我妈会这样。”
  “……”
  “去吃饭吧,嗯?”他起身,将她抱起来,“西城这种鬼天气,饭放得太久,会结冰。”
  她身体一轻,被他捞起来。
  倪歌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她说不清楚。不过她有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可以验证容屿的话是真是假。
  “容屿。”她挣扎着起来,两条手臂摁住他的肩膀,“你脱衣服给我看看。”
  “……”
  小姑娘一双眼清凌凌的,看得出来,是真的没什么别的意思。
  但容屿觉得,他的小兄弟,最近好像有点不太听话。
  “倪歌。”他停住脚步,声线低哑而温柔,“你知道吗?如果现在还是我俩念高中时,我会把你扔出去。”
  “……”
  绵羊姑娘警惕地盯着他。
  “但你放心,现在不会的。”他循循善诱,“现在你不是我妹妹,你是我女朋友。妹妹是用来欺负的,但女朋友,你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倪歌沉默半晌,迟缓地摇摇头。
  “对,你很聪明,你知道。”他说,“是用来干的。”
  “……”
  “所以你乖一点啊。”他将她放到餐厅座椅上,拍拍她的小羊毛,“不然我日你。”
  “……”
  ——
  雪一连下了几日,直到倪歌快要离开西城时,才停下来。
  待翻译的文件已经差不多全都进行完了,最后一项工程,是给新系统导入现有数据。
  导师带着倪歌执行第一道指令,冲咖啡时,不忘见缝插针地关心学生的私生活:“我看你最近精神不错?”
  “唔?”倪歌愣了一下,“是啊,因为这边没有娱乐项目也不用社交……我每天都睡得很早。”
  导师啧啧啧:“你男朋友不行啊。”
  “……关他什么事?”
  好学生在这种事情上的反射弧永远长出太阳系,导师索性挑明:“我说你跟你男朋友啊,你们晚上都不做点儿成年人的小游戏?难道你们住在一起,每天盖着被子纯聊天?”
  倪歌梗了一下:“不、不然呢?”
  “……算了,当我没问。”
  导师不解释,倪歌也没有追问。
  这段时间,她始终被一件事困扰:“老师,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说。”
  “都说飞行员不能带伤上天,那如果因公重伤,就真的,永远离开飞机了吗?”
  “原则上来说,任何制度真正实施起来,都是有弹性的。”导师没有抬头,把键盘敲得啪啪响,“国家培育一个飞行员要花费很多时间精力,所以如果真的很优秀,复飞也不是不可能。不过——现在是和平年代喔?”
  “所以?”
  “我觉得吧。”导师说,“可以复飞,但没必要。”
  “……”
  倪歌沉默下去。
  一时间,室内安静得只剩时针跳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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