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徐燕时是第一次觉得棘手,碰上这么个女孩,喜欢她,自己都得先褪层皮。
此刻他就像一匹暗藏灌丛林立的狼,正伏击等待机会,不管是她,还是过去那些本该属于他的,全都要拿回来。
——
三天后,老庆那边传来好消息,说韦德那边的初赛过了,他正在北京等复赛。
三人群,徐燕时在群里回了条:辛苦了,老庆。
向园跟着回:辛苦了,老庆。
xys:我这几天都没见你,人呢?
向园:我最近在外面谈业务呢。
xys:什么业务?
向园:保密。
xys:连我也保密?
老庆这就不高兴了:你又不是人家男朋友,又不是人家领导的,凭啥不对你保密啊?对吧,小园妹子?
向园:等我回来说。
老庆才反应过来:靠,原来是对我保密?
向园顺毛:公司机密,乖。
徐燕时又补了一条,不知道对谁说:乖。
不过那天向园一天都没回来,徐燕时等到下午有点不耐烦,靠在椅子上,揉揉肩颈,活动手脚,一副要收拾人的燥样。
高冷尤智几个,连倒水经过他会议室门口的时候,都特意绕过那散发着浓郁不爽的气场雷区,小心翼翼、缩手缩脚地过,生怕自己一踩上就“砰!”炸了。
徐燕时一连给向园发了几条微信都没回。
徐燕时脸色彻底难看,谈个什么生意,要这么久?
五点,下班,所有人撤离战场,施天佑不怕死地冲百叶窗里的男人喊了句,“老大,下班了哦。”
里头的人低沉的嗯了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下一秒,高冷他们听见里头似乎传来一声手机微信响声,紧跟着,徐燕时就开了门出来,拎着外套直接大步流星地出了办公室大门。
等车上了路,他又再次不放心地看了眼手机上的微信导航地址,再上面一条,是向园刚刚才发的。
“来接我。”
……
向园从周一下午开始就强颜欢笑地陪对面这两位老总吃饭、喝茶……泡脚。对泡脚,跟俩老头泡了两天养生脚。她也是刚从赖飞白那边打听到,有个无人机的项目最近在西安试行,这家公司跟东和合作多年,又到了一年一度续约的时候,本来这个项目应该是上海分公司负责的,但赖飞白打听到他们今年的项目是放在西安,跟老爷子商量再三,决定把这个项目给向园,正好也稳了她新官上任三把火。
两位老总不太好伺候,吃完午饭要喝茶,喝完茶又要泡脚,泡完脚又到了晚饭时间,晚饭今天吃日料,明天吃火锅,一连四天,向园就跟随行保姆似的,鞍前马后地端茶送水,这些她都忍了。
最让向园恼火的是,昨晚三人在泡脚城,那俩不知道点了什么服务,居然要三千多,她腆着脸皮问了下服务员,才知道这俩点了“特殊服务”。
到这过,向园都忍了,为了那无人机的两千万合同,她觉得点就点吧,反正报得是集团的账,甚至,她都想好了在报单上怎么写。
结果,今晚这两位老总,又花样百出地说要去酒吧街一条龙。
合着是组团来旅游的,但好歹对方说明早上会把合同发到她的邮箱里,向园看了下这几天的账单,光吃喝玩乐,零零散散、那些鸡零狗碎地消费加在一起,向园四舍五入,整整七万六千八。
她真是有些心疼老爷子了。
不过既然他们要去,她不可能拦着,她今晚不想再作陪了,这么想着,向园给自己斟了个满杯,看着那一桌乌泱泱地脑袋,二话不说仰头灌进,忍着胃里翻滚的辛辣,一边诉苦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
她调出许鸢的号码,一边说:“王总李总,今晚我真不能陪你们去了,账单您给小刘,我明天找财务给您报账。”
那边接得很快,几乎秒接,但向园没想到许鸢接电话这么快,平时都是没个半分钟不接的,所以还在自顾自地跟那头胡诌:“刚刚家里保姆给我打电话,说我孩子发烧,老公急得要跟我离婚,说实话,离婚也没什么,老公哪有工作重要啊,我就是舍不得孩子,孩子还小,不能让他没有妈妈,我现在得赶紧去趟医院。”
本来是想假装给保姆打个电话,询问下孩子的情况。这种招数,许鸢以前经常用,两人都心照不宣,只要电话那边对方还是说些没头没尾的时候,也都能反应过来,还能顺着接两句。
结果,那头是个男声,声音熟悉又好听,声音压得有些低,“我到了。”
向园下意识低头一看,怔住,徐燕时又淡声补充了一句:“我不想离婚可不是舍不得孩子。”
大脑轰一声,烟花缭乱,满腔星火在她心中炸开,血液开始往回蹿。
“在下面等我。”向园挂了电话,说,“我去结账,你们慢喝。”
对面的地中海王总忽然发话了,“行吧,既然向总小孩生病,咱们也不耽误你了。”最后笑眯眯又猥琐地,“那么明天我让小刘把账单发给你?”
“好。”
向园下楼,那男人已经在酒店的前台等了,身形颀长,那背影看起来太顺眼,一旁收银的两个姑娘眼神时不时往那边偷瞄,还羞赧地互相推搡了一下,似乎在纠结让谁去要微信。
那人浑若未觉。向园走过去,猛地把账单二话不说拍在桌上。
“结账!”
两小姑娘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好……好凶。
徐燕时听见动响,转过头,走到向园身边,菜单打印机卡纸,小姑娘一见那人居然走过来了,心神更加荡漾,但是似乎是跟眼前这个凶巴巴的漂亮女人认识?有点失落地俯身找纸去了。
徐燕时看了眼上头显示的金额,六千八??
“吃黄金了?”他随口一问,“哪个单位的?”
向园:“翱翔飞行。”
徐燕时一拧眉,“谈什么?”
向园:“就最近投放在西安的那个无人机定位项目。”
“谈下来了?”
“他说明天发合同。”
“人还在上面?”
向园嗯了声,“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上个厕所。你去车里等我。”徐燕时说完把车钥匙交给她。
——
翱翔飞行无人机这个项目是林凯瑞给他的第一个项目,下个月中签合同,他过去就亲自带队。如果他没记错,林凯瑞那边已经在过合同了,如果林凯瑞没骗他,那就是这两个老总耍了向园。
用合同骗吃骗喝,骗了她一周。
徐燕时给林凯瑞打了个电话,那边听到这个消息,也有点震惊,“我靠,老段不至于骗我啊,我们这周刚把合同细节对完。我跟你说实话,这个项目确实之前是东和上海分公司这边负责的,我给硬生生抢过来了,这也怪不了我,老段现在对东和很不满,实验室研发部那边不知道搞什么鬼,产品革新不换,而且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跟韦德合作,我知道你有经验,才让你带队的,我怎么可能跟你开玩笑。你把那两人信息给我。”
林凯瑞办事效率高,没多久就拨了个电话回来:“我问了,老段说他这周都没去西安,去的是分部另外两个经理,以前负责东和对接的,估计是想解约前,再占一波小姑娘的便宜。合同都在老段手里,他俩哪来的合同,你女朋友八成被耍了。老段底下那两个员工是挺爱占人小便宜的,老段有时候都管不住。要不要我出面帮你教训一下?”
……
几分钟后,翱翔那包厢里的人准备陆陆续续撤,大家窸窸窣窣开始整理衣服,忽然包厢门被人打开,一个模样清瘦却英俊的男人走进去,男人手上还开了拎着三瓶红酒,长手夹着,那骨节干净,修长,很利落。有姑娘看得莫名其妙咽了下口水。
徐燕时把酒放到桌上,三瓶,一一码齐,“今晚结婚,高兴,这剩下三瓶酒,送你们了。”
有人眼尖,这三瓶酒加起来估计总价就超出八万多了,这个帅哥疯啦?结个婚这么高兴?这跟天台上丢钱的疯子有什么区别?
地中海王:“真的假的?”
徐燕时笑,“不要?不要我去隔壁问问。”
地中海王不敢相信有这种好事,结果徐燕时,直接把酒开了,还每人倒了一杯,都开了这下所有人悬着的心都放回肚子里了。地中海赶紧把酒瓶塞子塞回去,宝贝似的搂进怀里,想着这个男人应该是个大傻子,喝多进错包厢了吧,随口说了两句祝福“祝你们百年好合,新婚快乐”赶紧把人送走。
徐燕时揣着兜下楼,最后两级他两步并作一步,快步掂了下,落地。
服务员来来回回捶打着手心,一脸焦灼,一见他下来,立马迎上去想问问那酒钱谁买啊,谁料,徐燕时越过他,随手在他肩上搭了下,微低头说:“后头下来那俩胖子买,赶紧叫几个人把门堵住,喝多了,不记事。”
服务员可不敢放他走,惶恐地想拦住他,徐燕时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张纸条塞进他手里:“他俩不买,这是他俩电话和地址,或者到维林找我。”
维林平时聚餐都在这,这个服务员也是看着徐燕时眼熟,这才同意。
说完,他一步也没停留,直接走到门口,向园没去车里等,缩着身子站在酒店门口等,徐燕时确定身后的服务员关了门,这才笔直地朝向园走去,一边走,一边脱下外套。
向园背对着,后背忽然袭来一阵暖意,下一秒,整个人就被包住了,热烘烘的男人气息裹着。
她一僵,忽然有点贪恋这莫名的温暖,下意识地往人怀里缩,是真冻着了。徐燕时从背后给她披上,提着领子,把人掉了个个,面对着自己,向园大脑冻结,怔楞愣地仰头看着他,徐燕时给她提了提衣领,扣上扣子。
天寒地冻,冷风呼啸,雪花在路灯下狂舞。
他的脸在清透的月光下,更凌厉,那眼神里,却是无法忽视的温柔。
向园浑身的寒意被驱散,“你刚刚干嘛去了?”
徐燕时没说话,身后关着的门里,忽然下来一拨人,徐燕时忽然牵起向园的手,往他停车的方向走,“他们下来了,做戏要做全套是不是?”
走到一半,徐燕时五指去掰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
两人走到车前,身后的酒店里,忽然有人猛拍了下桌子,似乎是不敢置信的尖叫声:“没付钱?!!!”
向园回头看眼,不放心地挣了下手,“你刚刚到底去干嘛了?你别把我这合同搞砸了,我真的前前后后忍气吞声一个多星期呢,他们去洗脚城点什么大保健我都忍了!!!”
徐燕时叹了口气,把人提留到车门上,“我说你被骗了,你信吗?”
向园冷静地看着他,“理由呢?”
“理由我以后再跟你说,但是我确定你被骗了,人家就是想在你这骗吃骗喝,不信,你明天早上等合同,看你邮箱会不会收到。”
向园忽然有点崩溃,她辛辛苦苦一个礼拜,泡汤了?有点不敢相信……
眼神里写满了不相信。
“不信,你等明天。”
向园彻底崩溃,眼神忽然起了些水气。
徐燕时人往边上一侧,靠着车门,看着酒店门口那纠缠做一团的人,双手抱着胳膊,对向园说:“你以后会遇上,各式各样的人,他们只是人生百态里的一种。这么点打击就受不了了?”
向园这几天是几乎把自己往死里喝了,就为了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如果这边能谈下来,至少明年的创收能涨三个点,她怎么想不明白,“王总明明说明天把合同发过来啊?”
“签约当天都还有人反悔,你这种明天的事情没有定数。”
向园不说话,眼眶红红的,大概是连日来的疲倦,让她整个人卸了力,脑子混乱得不行,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前一秒说要签的合同下一秒就黄了,如同坠入炼火地狱。
晚上那点酒,此刻全在胃里翻涌,火烧般的感觉。
恍然间脑海中,全是自己这几日,陪这些人寻欢作乐,一杯杯酣畅的烈酒接二连三地下肚,窝在包厢里唱着她最不喜欢的男人歌,以及她坐在洗脚城,冒着恶寒,等他们大保健结束,再给人送回酒店。
一桩桩,一件件,数来全是委屈。
也许是这数日来的疲倦,加上近日遇上的这一件件破事儿,对人性探究乏了力,彻底让她卸了力,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不能松懈,得一鼓作气到底,一松懈,前面的努力全白费了,甚至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但向园不想让徐燕时看到她哭的样子,会让他多想,尽管鼻腔酸得要死,心里委屈地要死,她也不习惯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更何况在她喜欢的男人面前。
然而,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委屈都容易被放大,向园此刻深有体会,有人喜欢,有人在乎,所有的情绪都被在那一瞬间给放大了。这样其实不太好,会迷失自我。
向园调整了下情绪,吸吸鼻子,假装若无其事地上车,报给徐燕时她家地址,一路跟往常一样,跟他聊些有的没的。
“这个主持人声音怎么还是这样。”
“那边在拆建?我之前怎么不知道?”
“哦,我才刚来。不好意思,把这当成北京了。”
“对了,你过年回北京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就没有觉得要跟我说的吗?还是你觉得我太蠢了,没必要跟我说话?”
徐燕时开着车,瞥她一眼,“我在听。”
“你高中的时候真的很冷,你知道吗?”
徐燕时:“有吗?”
他只是不多话,性格算不上冷,但是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他有点高冷。
“但是最近接触下来觉得还好,也没那么冷。”
“我小时候其实很聪明的,背书很快的,长大后脑子好像就锈掉了。”
“其实我游戏打得挺好的,得多亏了我大一时交的那个男朋友。你一定不知道,他叫down,玩魔兽超级厉害,粉丝都叫他D皇,我一开始游戏其实玩得很差,后来他手把手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