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贴着她的耳朵,悄悄说:“我想起来了,那的确是辰吉的御守,他……离开日晷前,还戴着。”
热情扑在她耳根,甘苏缩着脖子,躲他远些。
离开日晷……巳女说,他们是被舍弃的。
甘苏偏过脸,眼神一直打量着他。
时辰觑着她浅浅笑:“想问什么,就问吧。”
甘苏:“那六个时……你把他们抛弃了,是吗?”
彭越站起来拍桌子:“别打架呀,不就是个御守嘛。”
甘苏回头,发现红枫这么就跟李胡子打起来了,还是为了个摆件。
回头前,她听见时辰回应了一句“是”。
甘苏制止:“红枫,你在干吗?”
红枫没有停下,甘苏欲上前,时辰眼疾手快,比她快一步冲入两人中间,生怕她阻止的时候受伤。
时辰手指动两下,两人便分别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甘苏嫌弃道:“红枫,你说你,还跟人打架,你几岁了?”
红枫回头,气呼呼:“我也没用什么招,就肉搏啊,我只是想要这个。”
他举起手里挠背器。
李胡子揉揉手腕,“那可不能给你。”
时辰一本正经讲道理:“据我所知,那白线和白线上缠着的东西不属于你。”
李胡子笑:“不属于我,那也不属于你们吧。”
第111章 辰吉·子菊(2)
两方如对峙一般, 甘苏心往下坠,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便打圆场。
“李大哥,这个御守你是哪里来的?” 甘苏睨了眼时辰,“这个东西的主人,对我们很重要。”
甘苏出面,李胡子也好声好气些:“朋友给的, 说是让我随身带着。”
说这话时, 李胡子绕有意味瞧着寅双, 还“啧”了声。
红枫注意到他的眼神, 便把寅双挡在了身后,出自本能一般的保护他。
李胡子揶揄道:“别那么紧张, 我难不成还能吃了他啊, 我又不是gay。”
这话一出, 红枫又想动气手了。
时辰冷静道:“李先生, 请问给你这御守的朋友现在在哪里?”
李胡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个嘛……我就不方便透露了。”
时辰思了思, 继续说:“李先生, 我便明说了,给你这御守的朋友命在旦夕, 只有我们能救他。”
李胡子微微一笑,脸上是洒脱般的淡然,他摇头盯着红枫手上握着的挠背器:“老实跟你说吧,我那朋友去外头流浪了, 想必……”他手负在身后,唏嘘感慨道:“想必现在他应该活得自由自在了吧……”
李胡子既这般说了,时辰也没辙。
李胡子朝寅双招招手,亲切说:“你过来。”
寅双准备从红枫身后走出去,却被红枫拦住了,“你让他过去做什么?”
李胡子摇个头,吊儿郎当样,“行吧,不过来也没事,就想跟你说,那御守跟你有缘。”
寅双低头看着红枫握着的挠背器底端的白绳,困惑道:“为什么跟我有缘?”
李胡子笑说:“因为只有你能抓住它。”
“只有我吗……”寅双有些不可以思议。
李胡子点头:“不信啊,不信你让他们都试试。”
彭越心痒痒,“我来我来。”
他从后头翻过桌子过来,连正常道都懒得走了,一把就去抓白线的尾部,抓空了,什么也没有,“不行诶……”
甘苏挑眉,也上前一试,同样不行。
时辰也试了一次,结果同他们一样。
李胡子啧一声,“我说了,只有那小子行。”
寅双手往白线底下一捞,果然那御守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李胡子羡慕:“你小子运气也太好了,既然你是这有缘人,那这御守便送你了。”
“啊?”寅双受宠若惊。
李胡子:“但你得把我那挠背器还我,那我可用了十几年,把那白绳解了就行。”
寅双点头照做,解下了白线,挠背器还给了李胡子,他捏着线的顶端,白线尾部便垂着那个御守,“是因为这线是我织的,所以才会这样吗?”
“当然不是,因为你是下一个有缘人,”他思绪绕回从前,“想当年我也是个有缘人……”
寅双外头:“有缘人能干嘛呢?”
李胡子笑了:“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是有缘人能干嘛,是这御守能干嘛。”
“喔……那这御守能做什么呢?”
李胡子目光一偏,凝视着红枫,把他看透了,“他应该很清楚,刚才他那么着急。”
红枫握拳。
甘苏和时辰对视一眼看向红枫,红枫说过,这御守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红枫咬着牙说:“能许愿,能实现你的一切愿望……每许一个愿望,里头的金鱼就会消失一条……”
红枫眸光闪动,偏头紧盯那个小小御守里在游动的两条小指指甲盖一样大的金鱼。
红枫:“现在还剩两条……”
甘苏下意识皱眉,这就是这些年红枫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非实现不可的愿望是什么呢……
李胡子倚在了院里的一颗纤弱的树上,“你还没说完,这是有前提的。”
红枫死死握拳,寅双可以瞧见他眼中的不甘与千百遍的失落失望。
寅双纯真问:“是只有能让御守现形的有缘人才能许愿对吗?”
李胡子打个响指:“聪明。”
“艹!”红枫愤怒拂袖离去,空中飘下一片片枫叶,李胡子微讶,但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没有太过在意。
寅双接住一片枫叶,握紧御守,看着李胡子:“我想问个问题。”
李胡子抬下巴,示意他问。
“你许的什么愿望,愿望实现了吗?”
李胡子扯了下嘴角,看眼时辰,笑说:“嗯,算是实现了。”
寅双扫了眼四周的三人,说:“李先生,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可以吗?”
李胡子扬眉:“可以啊,跟我来吧。”
甘苏:“寅双……”
寅双跟在李胡子身后,回头对甘苏说:“我就去问些事情,马上回来。”
甘苏颔首。
甘苏闭眼低头,为什么她的右眼皮老跳,心里也有些不安,红枫的执着,还有不知道所踪的辰吉。
时辰垂眸看着她,看着她的忧心,温和道:“要我抱抱你吗?”
甘苏猛睁眼,向旁边挪几步,“不,不要了。”
这时辰恢复记忆后也太爱打直球了,她都不敢接。
彭越对着天吹口哨,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
这夜过得很快,心中无名的忐忑与忧虑,令甘苏浅眠,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这夜后反是更为疲倦。
“小拾——小拾——”
听见丑金唤小拾的声音,甘苏陡然睁眼起身,摆钟显示八点多,她旋即赤脚便往外跑。
“小拾——”连柏叶也在喊。
甘苏推开门,“怎么了?”
丑金急得打颤,只会重复:“小拾,小拾,不见,不见了……”
甘苏跑去小拾的房间,她昨晚明明是看着她入睡才回房的,孩子从来不会外出不跟她说,也不会不带丑金的。
“小拾……”甘苏人都冻住,一时都忘了思考。
甘苏聚精会神喊:“红枫,寅双,巳女。”
也就几秒,三人出现。
红枫身上有酒味,显然宿醉,寅双偷瞄着他,巳女则看着丑金。
甘苏急忙求助:“小拾不见了,麻烦你们帮我找找。”
红枫清醒:“不见了?怎么不见了。”
甘苏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分头帮我找找。”
红枫严肃:“与其这样漫无目的找,小苏,我建议你去找时辰。”
巳女和寅双点头,表示赞同。
甘苏恍然大悟:“对……时辰……”
她怎么给忘了,时辰可以,他可最快找到小拾,她潜意识里不想求助他,所以就把他移除了选项。
甘苏摸着戴在脖子上罗经仪戒指的项链,她握紧戒指,很久没有这么用过了,诚心喊道:“时辰。”
她手又攥紧几分,紧张期待,才敢睁眼,入目的是他笔挺的西服。
他来了。
时辰:“怎么了?”
甘苏冷静下来说:“小拾不见了,你帮我看看,她去哪儿了。”
“不见?好,等我。”
时辰消失又出现,也就几秒的时间。
甘苏抓着戒指:“怎么样?”
时辰面色凝重:“没有,没有痕迹。”
“怎么会?”
时辰:“小拾是日晷守护者,如果是小拾自己抹去痕迹的话……”
“小拾为什么要那么做?”
时辰摇头,正是因为没有理由,所以他想不明白。
时辰:“我们先顺着她的气息分头去寻吧。”
甘苏点头。
巳女问:“她是气息有什么特别之处?”
时辰觑着甘苏说:“最特别的地方,她融有我血缘,还融有甘苏最清冽的气息。”
甘苏咬唇。
她是日晷守护者和时间分流者的孩子,如此与众不同的气息,应当轻而易举就能探得。
时辰闭眼念,心中念叨:子白,亥月,午仓,卯巨,戌水,帮我在你们掌管的两辰里寻找着融有我血缘且气息尤其清冽的小孩。
——嗯?融有你的血缘?小孩?
不知情的几个时提问。
——我的女儿,小拾。
一片禁声后便是激烈的应答。
——好!
——这就去!
——马上!
他唯独没有喊未太,他担心甘苏的存在过早暴露。
周围几个时也赶紧离开去寻小拾,甘苏就要跑开,时辰拉住了她。
甘苏皱眉:“我要去找小拾!”
时辰冷声说:“可以,但先穿鞋。”
甘苏低头,她忘了,她立刻跑回屋,穿上鞋,再次跑出屋子,守在门口的时辰又拉住了她。
甘苏心急:“我穿鞋了,你看!”
“我知道。”
“那你还不让我走?”
时辰握住她的手,“一起走。”
甘苏一愣。
时辰拉着她下楼,“走吧。”
甘苏带着时辰去了几个小拾爱去的地方,可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属于小拾的气息也没有停留过。
甘苏不停深呼吸,她知道自己需要极力冷静下来。
“时辰,怎么办?”
她软弱了,这四年,她从未向任何事情低过头。
时辰安抚:“我们先等消息,总有一个时会留下痕迹。”
甘苏沉默,这些都是假想和空谈。
时辰抱住她:“我在,不会有事的,有事,我也会让一切变回原样。”
第112章 辰吉·子菊(3)
甘苏沉着脸坐在院中, 她低头盯着面前的水杯出门,空气中飘来的毛絮落在茶水中, 一点涟漪,缠足她心中担忧。
时辰也出去找小拾了,兴许都是担心她,他们让她一人留在家里等,说要是小拾回来了, 家里没人的话, 孩子会难受。
她等了很久了, 从清晨到现在晌午……
甘苏抬头, 觑着空中烈日,她躲在阴头下, 就像被世间撇弃的死人, 连丝阳光也不愿眷顾她, 她起身, 走到太阳下头,眯着眼, 拼命觑着日光, 有人说,这么一直看着太阳, 等再低头,眼前就会出现答案。
甘苏照做了,她抬头又低头,眨眼时眼前一黑一黑, 她想到了“驱”,她店的牌匾,还有昨日她在发愣时看到的影像,那是什么呢?
“甘苏。”
听见这个人的唤声,甘苏人绷直,且是完全出自本能,像只刺猬,竖起盔甲。
甘苏咬紧牙关回头,那人的一头黄毛依旧那么扎眼,上扬的眼尾,搓去了以往的锐气。
“未太。”甘苏从齿间挤出声音,她不知道自己的反应是否淡然。
未太扯嘴角笑了下,在她刚才坐过的座位上坐下,无聊托腮看她,没有敌意,但并不意味着友善。
甘苏从容了,耸肩一笑:“你还是找来了。”
未太手指拿着一颗石子,轻轻地敲击在石桌上,声音并不响,却尤为突出。
未太:“你这些年藏得可以真好,我一直以为你死了。”
“我的确死了。”
未太抬眼看她,上下扫她两眼,“你还有呼吸,还有心跳,怎么就死了。”
“我是死了,有人把我救活了而已。”
未太嗤之以鼻:“除了时辰那个白痴,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