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软绵绵的东西,轻触她的眼皮,甘苏慌了,忙睁开眼,时辰唇瓣已经离开她的眼睛。
甘苏脸上写满吃惊。
时辰柔声道:“看着我的眼睛说。”
甘苏望进他的眼底,有什么不一样了,婆婆说,她可以从他眼里找到答案的。
甘苏:“是你救我的吗?”
时辰不答。
甘苏更加迫切了,“是吗?是不是?”
时辰认真看着她的模样,一言不发。
甘苏再次失望,垂眸低语,自嘲道:“我忘了,你都不记得了,我还问你,我是傻了……”
时辰嘴角有了弧度,眼睛也有笑意,“甘苏。”甘苏抬头,看着他这副样子,都有些木讷。
她笨拙试探问:“你在笑吗?笑什么……”
时辰忽地抬起手,食指轻触她的眉心,温柔地从她的眉心,滑至她的鼻尖。
甘苏整个人僵住,“日……规……”
时辰又扬唇浅笑,甘苏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好,额角都是汗。
“时辰,你怎么——”
眨眼间,时辰就栽倒在了甘苏的身上。
甘苏托着他,一个几十公斤的男人,哪里站得稳,直接抱着他坐在了地上,“喂,时辰,时辰!”
“午仓!红枫!”
甘苏朝里面大喊,红枫一瞬便来到了她面前,他蹲在地上,“这怎么了?”
彭越也跑来:“靠!面瘫!怎么倒了?!”
甘苏焦急:“我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说了几句话,他就这样了。”
红枫扶起时辰,使唤站在一边的寅双,“你过来,你就那么眼巴巴看我一个人扛啊。”
“哦哦。”寅双听话,帮他的忙。
彭越:“走走走,跟我走。”
寅双把时辰扶到红枫背上,一眨眼,三人便在眼前消失了。
甘苏朝里头说:“丑金,照顾好小拾!”
丑金在里头憨实应,“昂!”
寅双晕头转向,谁知下一秒,甘苏也消失了。
“啊……你们……”寅双都还没来得及问,他们去哪儿了。
一个声音突兀插.入,“生病了,自然要找能治病地方。”
寅双回头,李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折回来了。
王阿姐撑了把伞站在李胡子身后,“寅双,他们应该是回家了。”
两人都是听见甘苏的喊叫声才赶来的。
寅双乖巧点点头,“好的。”
他打算跟上甘苏他们,谁知,李胡子叫住了他,“寅双是吧?”
寅双看他,“嗯,怎么了吗?”
李胡子笑笑,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挠背器,在他面前晃了晃,“刚才我站这门口,你一直看着这东西吧?”
“嗯……”寅双实诚点头。
王阿姐嫌弃,“寅双,你要是喜欢,阿姐给你买一个,这个邋遢胡子的东西,你可别要。”
寅双摇头,“不是,是那根白线。”
寅双伸手指着挠背器下头钻的洞上绑着的白线。
王阿姐看了看,“白线怎么了?阿姐家有好多这样的白绳呢。”
“是我织的,我给辰吉的。”
王阿姐困惑:“辰吉?”
李胡子眉毛一挑一挑,抿个嘴,“你这个小年轻,有点意思啊。”
寅双走近点,“你认识辰吉吗?”
李胡子嘴角叼着已经吃完的冷饮棍,“辰吉?是谁啊?”
寅双伸手去摸那根白线,李胡子麻溜把挠背器揣回了口袋,“诶哟~就不给摸~”
寅双撇个嘴,干净的眉宇皱着,有点生气的样子。
李胡子笑:“诶哟,怎么,不给你看还生气啊?”
王阿姐直接给李胡子后脑门来了一巴掌,“什么破东西还藏着掖着,欺负孩子啊你,看看还给你脸了。”
李胡子扭头看他,“啧,你凶什么,你跟这孩子什么关系啊,又不是你生的。”
“你……”
寅双单纯道:“我跟她很亲的。”
“啥?”李胡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王阿姐倒是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他会这样讲,他对于她来说,应该要像祖宗一样尊敬的,可是怎么看,他其实也是个孩子。
“干嘛呢你。”红枫回到了这里,一手搭在寅双肩上,不悦问着。
寅双指着李胡子:“他……”
红枫抓回他的手指,“他什么他,走了,等你半天,你也没跟上。”
刚才他们到了时辰家,发现只有寅双没跟上,他心里堵得慌,回来找就发现这死孩子跟李胡子在说着话。
寅双笑了下,“你们走太快了,你来找我啊。”
红枫别过脸:“嗯,走了。”
寅双又回头看李胡子,红枫用手把他脑袋扭回头,“别看了,不许看,走了。”
“哦哦。”
两人看似进了后院,其实早就往时辰家赶了。
门外,李胡子挑个眉,嘀嘀咕咕:“辰吉……”
王阿姐斜眼看他,语气也不似刚才那样玩笑,“你老实说,这白绳是什么东西。”
李胡子吹个口哨,把挠背器递给她,“就根绳啊,你喜欢啊,送你。”
王阿姐去接,他又抽回,“开玩笑的。”
李胡子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晃着手里的挠背器,笑说:“倩倩啊,你嫁给我,这个就给你,你要不要?”
王阿姐瞪他:“滚蛋。”
“不要拉倒~”
“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倩倩。”
李胡子双臂环胸,抬起下巴,“我凭本事知道的,怎么就不让叫啊。”
王阿姐:“要不是前几年打麻将输给你,没钱还你,你会知道老娘真名?”
“那你想知道我真名儿吗?我可以告诉你啊。”
“不稀罕。”王阿姐撑伞死命踩着高跟鞋,走向自己家,是真气。
李胡子笑喊:“李顺逸,我名儿。”
王阿姐进屋,露个脸:“你两年前还跟我说你叫李少让呢!”
“砰——”随后就把门狠狠关了。
李胡子吐了冷饮棍,还挺委屈,“那我是叫李顺逸嘛,字少让啊……”
*
这边彭越正拿着药往时辰嘴里灌,嘴里还念叨着,“这是怎么啦,半死不活的,前几天好歹吐个血,马上就醒了,今天这是干嘛,跟我演戏呢,睡美男?”
甘苏站在一旁,皱眉干着急问:“他前几天吐血了?”
彭越看她眼,能夸大就夸大,说:“是啊,可不是吗,天天捂着心脏吐血,这不昨晚吐血,还不想让你看见,把我喊过去当挡箭牌,回来那叫一顿咳,半条命快没了。”
甘苏拧眉,怪不得他昨夜总挡着脸,甚至之后一直背对着她。
“所以,时辰他是怎么了?”
红枫带着寅双刚好回来,“情蛊噬心?”
寅双摇头:“不会啊,情蛊现在在我们身上啊。”
彭越纳闷:“那是怎么了?这情蛊都不在身上了,还能随随便便晕了不成?”
甘苏伸手触了下自己的眉心,“午仓……”
“啊?”
甘苏看向躺在沙发上的时辰,“他好像记起来了。”
彭越还看着手里的一堆药:“什么东西?”
甘苏:“记起四年前的事情了。”
“真的?!”彭越吃惊抬头。
甘苏回忆了下时辰的眼神,终是肯定点点头:“嗯。”
彭越惊讶:“我的妈……那多少封闭的时间得冲进体内……壮阳也不带这么十全大补的……”
甘苏:“那他要紧吗?”
彭越为难:“不好说,估计都睡个几天,那可是四年前关于你的全部记忆,对于他来说是无数的时间节点的填补,所以身体会吃不消。嗯……还有,你也要小心。”
甘苏不解:“什么意思?”
彭越严肃看她:“甘苏,如果我猜的没错,现在你应该重新出现在日晷之上了。”
甘苏恍然,她好像听见了死亡倒计时的声音。
第109章 辰吉·鱼泉(4)
飞蛾扑火, 甘苏脑内想到了这个词语。
甘苏坐在时辰身旁,看着他的睡颜, 林婆婆说的没错,她真的从眼睛看出了差别,他记起她的时候,眼里张扬着喜悦。
“时辰……” 甘苏弯下腰,凑近打量他, 驼峰上的那颗痣小拾没遗传到, “小拾跟你长得真的很像……”
甘苏垂眸思索, 如果她重新出现在日晷之上, 那是不是一切都恢复如常了,那她的父母……
甘苏旋即站起, 她转身准备离开, 温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甘苏回头, 时辰正睁眼看着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他声音疲累沙哑:“你去哪儿?”
甘苏一时不知该道出些什么,呆愣着望他, “你……”
时辰扬起嘴角, 冲她温柔地笑,语气有点打趣:“我怎么了?”
甘苏别过头:“你都想起来了……”
“对不起。”他毫不迟疑地说。
甘苏泄气, 连说对不起的语气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甘苏抽出手,想了想说:“我去见下我爸妈,午仓说,我应该重新出现在日晷上了。”
时辰坐起来, 微微蹙眉,答应道:“好。”
甘苏转身消失,时辰望着她的方向出神。
良久,他嘴角笑意更浓,是欢喜,“你活下来了,小苏。”
*
甘苏来到了父母所在的乡下家,她去到了自己的房间,所有的物件和之前的一模一样,桌子上没有染灰,显然是有人经常擦拭的。
拖鞋踢踏上楼的声音,甘苏走去外头,看着上楼的人,是她妈妈。
苏佳芝手里端着水果,停在过道往甘苏的房间看。
甘苏觑着她的模样,四年一大变,头发白了又白,她捂起嘴,眼眶红了。
“门怎么开了……”苏佳芝端着水果往甘苏的房间里走,她直接路过了甘苏。
她看不见她。
甘苏垂眸,她现在跟时辰一样,只要她不想,她便能不让他们看到,虽然时间并不长,但十几分钟还是能扛住的。
她跟在苏佳芝身后进屋,苏佳芝把水果放下,环顾了圈甘苏的房间,扶着椅子坐下,轻声叹口气,眼中含泪,“诶……”
苏佳芝拿起桌上的照片,是全家福,她摸着上头的甘苏,模样温柔,淡淡笑着:“小苏啊……”
甘苏死命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却顺着手背一颗颗滴落,怕落在地上留下痕迹,她又拼命擦拭起来。
甘苏意识到,即便她重新回到日晷了,回到了她父母的记忆和生活中,她在他们的眼里,是个不在世的人。
“佳芝。”甘苏的父亲甘启康也上楼了,他站在门口,望着背对着他的苏佳芝,笑着说,“咱们不是说好的嘛,不要哭,小苏要是在那头知道了,会担心的。”
甘苏侧过脸,觑着自己的父亲,他慈爱如常。
苏佳芝用袖子拭拭眼睛,“我没哭,没哭,就是这孩子的房门开了,我进来看看。”
甘启康走去她身边,轻柔拍她的肩,“是不是早晨打扫后忘关了?”
苏佳芝摇摇头,“年纪大了,我记得我关了,可上来就又开了,应该是我记错了,果然老了……老了……”
甘启康:“你不老,还很美,走吧,咱们吃水果去吧。”
苏佳芝颔首,放下甘苏的照片,端起水果和甘启康一道往外走。
甘苏跟在他们身旁,看着他们关上了房门,走去堂间。
电视机打开,里头正重播着昨日的新闻,跟地铁脱轨有关。
甘苏发现他父母望着那条消息一动不动,一直沉默着。
苏佳芝低头剥着葡萄,轻声说:“小苏要是学会了开车,不坐地铁,四年前是不是就不会……”
半晌,甘启康开口:“佳芝……命这种事……没法避开……”
甘苏听明白了,时间给她编写的死亡,是地铁事故。
甘苏又静静看着父母一会儿,有些不舍,她能控制的时间只剩几十秒了。
甘苏启唇,用唇语无声说了几个字,快速转身离开。
苏佳芝盯着阳台新装的珠帘,晃动着,撞击声清脆,“关窗了……还有风啊……”
甘启康笑着对苏佳芝说:“我可能耳朵不中用了,我刚才好像听见小苏说,她爱我们。”
苏佳芝也弯眼笑得温慈,低头动容摇摇头:“启康,我好像也听见了……”
甘启康拍拍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