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一顾子矜
时间:2019-03-19 10:25:17

  时辰紧锁着眉, 伸出手在他身体上方轻轻一拂, 白光游离在寅双身体之外,没有被寅双吸收, 时辰沉着眼眸, 又伸手拂了一次,更多的白光徘徊于寅双身边, 却无一被吸收。
  时辰叹气,轻轻做了个收拳的动作,白光又回到了他的体内。
  “小苏,时辰之力对他无效。”
  甘苏担忧望着寅双, 突然想到阿姐之前给她喝的那瓶蓝色液体,她狠下心,咬开自己的手指,对着寅双缥缈的身形,滴了一滴血。
  时辰觑着血珠滴落在寅双身上,血珠子顺着他的身形绕了一圈,最终被寅双吸收,寅双停止颤抖,却没有醒来,甘苏伸手,能触碰上寅双了。
  甘苏焦急道:“时辰,我们把他带回去,阿姐应该有办法。”
  时辰颔首,“嗯。”
  *
  时辰背着寅双,跟甘苏一道来到王阿姐家,两人也没敲门,直接进了里厅。
  正绣着花的王阿姐瞧见两人,着实吓了一跳。李胡子在练字,也被吓到,毛笔一滑,整副字帖全毁了。
  李胡子:“你俩能不神出鬼没嘛,我这……”
  王阿姐扔下手里绣品,快步走到时辰身边,“快将他放下来,这是怎么了?”
  时辰把寅双放到躺椅上,寅双脸色泛白,还在沉睡。
  李胡子也扔了毛笔,皱着眉头走到旁头,“好端端的,这咋了呀?”
  甘苏对阿姐说:“阿姐,寅双是你们赖家精气骨凝成的魅,你救救他,因为你之前给我喝过救命药,你说那药里有赖国师的心血,刚才我情急之下用我的血,才又将他凝成人形,。”
  王阿姐摇头:“这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也没法子救呀。”
  时辰:“他用御守许了愿,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李胡子震惊,“这许个愿咋会成这样,我也没成这样呀。”
  甘苏觑着寅双,“我猜,每个人有几分诚心,每个愿望实现就多几分周全,反噬的时候便就多要你几分的命。心越诚越灵,也越会要了你的命。”
  她想着每每寅双攥紧御守,御守便会发出耀眼的光,最近也愈发滚烫炽热。
  听了甘苏的那番话,时辰蹙眉,前任辰吉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许愿救了甘苏和小拾。
  而李胡子那时许愿又是被辰吉死前所逼,能有几分诚心未可知,倒也没瞧见什么不妥。
  这到了寅双身上,本就天真单纯,为了实现想要的东西,便就更加虔诚,才弄成这副模样。
  李胡子回想着,也严肃道:“其实我当时也大病过一场,那病来的奇怪,我也只当我是兄弟去世,伤心过度没多想,现在想来,那么个把月,病一直没好,人都要被抽干了……”
  王阿姐探探寅双鼻息,“气息也这么弱,小苏,如果他醒不来会怎么样?”
  甘苏摇头不敢猜,“他是第三时,可他现在承不了时辰之力,如果赖家再救不了他,那他可能就会变回无形的魅……甚至……”
  甚至归于虚无,再不存于世间。
  王阿姐阖眼,精致漂亮的容颜被愁思覆盖。
  甘苏盯着寅双出神,这孩子究竟是许了个什么愿,把自己累成这般。
  时辰冷声道:“不好。”
  王阿姐陡然睁眼。
  甘苏回神,寅双身形开始一点点淡去,“寅双,寅双。”
  她旋即抓他的手臂,万幸,还能触碰,还有温度。
  王阿姐沉默转身,开始在自己的一排排立柜中寻起东西。
  最终她端了一个托盘,上头放了五根针,还有一个器皿,一把刀。
  甘苏:“阿姐,这是要……”
  王阿姐肃然:“你们想要留下他,是吗?”
  甘苏和时辰对视,点点头。
  现在日晷还不能缺少一个时,而红枫的生命中,一个寅双的分量,也占了大半。
  甘苏望着寅双,最重要的,他现在也是她的家人和朋友呀。
  王阿姐叹息,“好。”
  李胡子警觉,抓住她的手,“你可别做什么舍命救人的傻事,我不准。”
  王阿姐哭笑不得,“你别乱想,只是留下他,但他也只能这样了……”
  王阿姐放下托盘,拿起刀,果决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血滴入器皿中,时辰见差不多了,便上前为她疗了伤,手腕恢复如初。
  时辰冷然:“用时辰之力帮你疗伤,可能会让你少几小时的寿命,但总比让你流着血做事要好。”
  王阿姐点头,“明白,多谢。”
  王阿姐捻起五根银针,扔入器皿中,鲜血刚好没过。
  甘苏盯着器皿中的景象有些惊讶,“怎么血在减少。”
  王阿姐解释:“这五根是血针,舔了赖家的血,才能发挥极致作用。”
  鲜血被吸干,五根银针,变为血红色。
  王阿姐捻起一根,“五根针,刺入他五门,中门,左上门,右上门,左下门,右下门。”
  甘苏盯着王阿姐的动作,首先是刺入眉心,其次是左手手腕腕中,依次到右手,再到左脚脚踝万中,最后是右脚脚踝。
  王阿姐直起身,甘苏盯着五根针。
  王阿姐:“还差最后一步,小苏,你的血中有救命药,滴入他眉心那根针。”
  “好。”甘苏照做。
  当甘苏的血滴入眉心那根针,五根针忽发红光,开始连线成一个血红色五边形,五边形浮起来,又重重落下,五根针消失,寅双身子也不再虚无。
  王阿姐:“他现在没有呼吸,因为我将他最后的气息都封闭锁存起来,等你们找到能唤醒他肉身的方法,再解开。”
  时辰开口:“那寅双现在怎么样,会一直沉睡吗?”
  “我没事。”寅双的声音。
  甘苏和时辰回头,甘苏抿嘴,随后扯个笑:“寅双……”
  变成初见时的模样了,一身白袍加身,看不清容颜,有人说过,梦魅,没有脸的。
  而之前他与王阿姐的模样相似,也是因为他是赖家气骨凝成的梦魅,其实这才是他的原貌才是。
  寅双飘到躺椅上自己的肉身旁边,他低着头,没有容颜,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甘苏伸手想安抚他,手从他肩膀穿过了,她笑了下,“我会想办法的。”
  寅双摇头:“甘苏,没有用的……”
  甘苏:“会有办法的。”
  寅双抬头看她,却半晌没说话。
  *
  时辰把寅双带回了甘苏家,将他的肉身放在了客房的床上,他居高临下瞧着,弯腰伸手探了下鼻息,果真如阿姐讲得那般,封了最后一口气。
  寅双停留在时辰身旁:“时辰,申寸他是第一任御守的持有者。”
  时辰扭头看他:“好,我知道了。”
  寅双又说:“保护好甘苏。”
  时辰品了下他的话中意:“你是从谁的梦里看到了什么吗?”
  “黑猫的梦。”
  时辰:“那只猫梦里有什么?”
  寅双娓娓道:“梦里有甘苏,甘苏在照镜子……梦里有熔岩,很热很热,从高处跃下,离熔岩很近很久……嗯……梦里还有痛苦……”
  时辰蹙眉,旋即向外走。
  走几步又停下,他回头对寅双说:“你变成这样后悔吗?”
  寅双沉默。
  “红枫思念杨源,但杨源已经不在了,他回不来的。”
  寅双:“我知道……”
  时辰不再说什么,迈步离开。
  寅双转回身,盯着躺在床上的自己,一言不发,身后有动静,他回头。
  那人红袍半铁面具,眼神里泛寒。
  寅双瞬间消了形,选择了逃避。
  红枫大吼:“你他妈有种跑了这辈子也别见我!”
  话毕,他捂住心脏,疼得要命,什么时候开始情蛊会疼了。
  *
  时辰回到了王阿姐家,甘苏和阿姐正研究着如何救寅双。
  时辰出现在二人面前,对甘苏说:“跟我走。”
  甘苏:“去哪儿?”
  “安堂庙。”
  “又去?”甘苏显然不愿意,或者是有些害怕。
  时辰:“小苏,申寸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把那戒指给我,他也早知道,我会把这戒指赠予你。”
  甘苏:“我不明白。”
  时辰:“他是御守的第一任持有者,他可能操控着一切。”
  甘苏抿嘴。
  时辰看了眼王阿姐,王阿姐颔首,向里院走,给他们留谈话的空间。
  时辰正经说:“申寸要骊安转世,黑猫必须死,怎么死,必须有人许愿,用完御守里的金鱼。”
  甘苏点头:“嗯。”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骊安转世,以猫身转世,转的是灵魂,没有皮相。”
  甘苏愣住:“没有皮相……”
  之前申寸却笑着与她说,她与故人相似……
  甘苏明白了,“所以是我,”她冷笑:“我必须死……”
  时辰皱眉,寅双说黑猫的梦里甘苏在照镜子,黑猫是骊安的化身,所以照镜子的只会说骊安。
  而骊安,同甘苏长得一模一样……
  甘苏握住时辰的手壮胆:“时辰,走吧,去安堂庙。”
 
 
第123章 申寸·贰肆(5)
  时辰和甘苏来到这安堂庙, 绕了一圈,没等到申寸, 便坐在门口石阶倚着看朝阳,墨染夜景逐渐消失,橙黄一点点从天际铺展开。
  甘苏看着那个隐藏于云端后的太阳,浅笑说:“午仓。”
  时辰偏过头看她温柔的面庞,“嗯。”
  一瞬, 两人表情凝滞, 迅速起身, 与大门隔开距离。
  二人面容严肃, 觑着从里头走出的人,申寸怀中抱着黑猫, 半张脸落着日光, 半张脸没着黑暗, “你们不是在找我吗, 怎么看到我反而拘谨了。”
  两相静默良久。
  时辰寒声道:“申寸,你是不是计划好了一切。”
  申寸又继续向外走, 学习甘苏和时辰方才的模样, 觑着天空还未出现的太阳,不着魂说:“一切……你指什么……”
  时辰:“甘苏, 御守,戒指,成为日晷十二时之一。”
  申寸忽地笑了,“别把我说的那么神, 我没那么厉害。”
  甘苏仔细瞧着他说话的模样,继续道:“你的一切计划,都是在你成为十二时之一开始的策划的,对不对?”
  申寸看向甘苏,又扯了嘴角一笑:“甘苏,是不是因为你死过一次了,所以你觉得任何事你都看得比别人通透,也看得比别人都快一步?”
  甘苏沉默,她好像也猜错了。
  时辰握住甘苏的手,对着申寸淡冷道:“你是御守的第一任主人,你能把骊安从一团烂肉变成一只猫的,是许了愿吧?”
  申寸忽地一言不发。
  时辰:“阴献之法求得长生,首先,献祭的人永世不超生,所以那些熔进天罡的人,都没转世可能。”
  “骊安,是你的从小养在身边的一枚棋子,她是四阴之人,是你阴献至关重要的一步,是最不可少的一味药。”
  甘苏听时辰讲着,这些事连她都不清楚。
  时辰顿了下说:“可你对一枚棋子上了心。”
  申寸抚摸着怀中的黑猫,朝夕相处,教她琴棋书画,教她骑马射箭,教她武功。
  他最开始的目的,是把她变成最完美的一味药,但是时间久了,看着她日日天真对他笑,他动摇了,但是却没有罢手。
  “骊安爱慕你,其实你也爱上了她,但是你不懂爱,直到她死的那天,你才恍然大悟。”
  时辰接着说:“骊安会跳下去,是因为你夫人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她。你之所以会烧死你发妻,是因为她害死了骊安,而不是因为她破坏了你的阴献。”
  申寸整个人跟石块一样,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听时辰说。
  时辰盯着他:“让我猜猜,御守中原有十条金鱼,而御守本来就是你荣亲侯的传家之物,并非我们口中所说的日本神社的东西,是吗?”
  申寸阖起眼,须臾,他睁眼,看着时辰轻笑说:“日晷守护者……有意思……”
  申寸启唇:“御守,是我晏氏之物,阴献法也是我晏氏辟了阴阳得出的永生之法。”
  申寸低头,看着怀中黑猫,眼神温柔,“为了骊安,我请出了御守,可阴献太过毒辣,她变不回人,只能是一只猫。”
  “十条金鱼少一条,换回了她一部分血肉,剩余九条,则与它的命绑在一块儿,让它凭借御守的力量,陪着我活下去。”
  申寸叹口气,可她又笑笑:“请出御守,许了愿,心有多诚,愿就有多灵,我的骊安回来了……”
  甘苏看他抚摸着黑猫的样子,像是入了魔怔。
  时辰:“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申寸迷糊:“代价?无非一条命和这十二时之一的禁锢。”
  时辰蹙眉。
  申寸抖抖布衣,叹口气坐在台阶上,“如果时光倒流,如果我不会忘记……这是我的愿望,可是时光无法倒流,御守虽只帮我留住了骊安的一部分血肉,但是它让我铭记着我们间的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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