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拾双手托腮,盯着拖架上生锈的鸣刀,“柏叶哥哥。”
“怎么了?”
“你真的没有送到爸爸妈妈吗?”
“真的没有。”
柏叶也坐到椅子上,托腮看着她,这个问题,小拾问了无数遍了,他也答了无数遍。
小拾嘟嘴:“那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呢?”
“小拾……”
小拾低头:“那是不是鸣刀不生锈了,变回原样了,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柏叶张了张嘴,又瞧着她沮丧的模样,便轻“嗯”了一声,算是逗她开心。
小拾咧嘴笑,“一定是这样!”
“嗯。”
柏叶跳下凳子,“走吧,哥哥带你去玩。”
小拾点点头,“好呀!”
柏叶拉着她点手,向外走,走出门口,红枫和寅双正双双靠在门两侧,像俩门神,显然刚才的对话他们都听见了。
柏叶扫了他们两眼,耸耸肩,拉着小拾便走了。
“这小子……”红枫双臂环胸,瞥了眼生锈的鸣刀,“人呐……怎么跟时间对抗……”
寅双叹口气,望着院子里的孩子,“那妖呢?”
红枫嘚瑟:“反正我没老。”
寅双无奈摇头。
“我们今晚吃什么?”寅双笑着向红枫靠近一步。
红枫伸个懒腰,向院里走:“鸡翅!”
“哐当——”屋里传来坠落声。
寅双回头去看:“红,红,红枫!”
“红红红,你结巴个啥?”
“你快看!”
“哈?”
红枫两步并一步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鸣刀掉落了一块生锈的铁疙瘩,锋利新刃破势而出。
寅双嘀咕:“刀毁人亡,可现在这刀……”
两人对视一眼,红枫一笑,轻拍他的肩,“你说呢?”
“真哒?!”
“我还煮的呢!”
“你说嘛!”
“说啥啊?”
“就时辰甘苏他们呀……”
“哈哈哈。”
“你别光笑啊!”
“哈哈哈哈哈……”
……
……
人,能与时间对抗吗?
你现下所经历的,皆为晷针在日晷上画下的记号,
可时间无法掌控未来,所以,眼下,当下,你做的每一个决定,
都会在来年春暖结出花来。
——正文完——
第134章 番外① 红枫寅双
再次见到杨源, 是秋天的一个下午。
红枫一直纳闷,为什么不是春天, 夏天,冬天,偏偏是枫叶红茂的秋天。
那天红枫跟寅双在看电影,电影具体讲个啥,叫啥名字, 他通通不记得了。
他就记得里面有一句台词, 人是人他妈生的, 妖是妖他妈生的。
听到这句话, 他立刻气得掀桌,他是妖, 可是他没妈!这是在歧视他吗!他的这颗小小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分分钟想把电视机的屏幕捶个稀巴烂。
不过他也就想想, 最终就捶爆了几包薯片发泄发泄。
寅双在旁看着一地的薯片, 心里边吐槽他败家,边想这大爷又哪里不开心了, 怎么发作也没个预兆。
他细细想来, 这大爷上次生气是因为小拾说他不美了,把他气得把甘苏家院子里的鱼全部抓来烤得吃了, 可那是因为那天他非要跟他去踏春,结果摔了一身泥。
有人问,千年老妖精也会摔跤?那是肯定啊,在他面前嘚瑟起来, 可不就摔了个狗吃屎嘛。
再上上次生气,是因为李胡子说他黑了,把他气得半天没说话,可那也是因为他偷偷用王阿姐的面膜,没洗干净,又戴个铁面具,回家洗完之后脸还是白白嫩嫩的嘛。
寅双嚼着薯片瞥他,这大爷自诩美得惊天地泣鬼神,不许别人说他一句坏话,不对,应该是不许说他的脸一句坏话。
寅双怯生生说:“怎么啦?因为主角比你帅?”
红枫转过脸恶狠狠瞪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寅双一张困惑脸。
红枫拿起沙发上的面具,又往外走,“我走了,别找我。”
这爷自个儿跟自个儿生气,离家出走的戏码已经上演过不下百次,寅双象征性地眨眨大眼睛挽留了一下,然后继续啃薯片,看电影,等电影结束了,再去找这大爷,他就会乖乖跟着回家了。
别说寅双这小白兔怎么就变成了门儿精的大灰狼了,那也是被红枫给锻炼的。
想当初这大爷第一次离家出走,可把寅双急得恨不得上房揭瓦,结果这爷几小时后屁颠屁颠自己回家了,手里还提着热乎乎的炸鸡。
“咔嚓,”寅双泄恨地咬一口薯片,这些年还真被他骗了不少眼泪。
*
红枫这次离家出走,想了半天也没想好去哪儿消遣。
刚巧,路边有人发传单,红枫两指嫌弃地捻起一张,上面写着新的主题公园开业,瞧了眼天花乱坠的宣传语,红枫决定去见识见识这上天入地天下第一的主题公园。
公园刚开业,来这儿的基本都是一家三口,多少带个伴儿,红枫这又给气得,就他孤零零一个人。
他气呼呼随便朝个方向走,顺带便买了几根烤肠,边走边吃,来到了一片枫树林,好巧不巧,秋天落叶,红色映满了天际。
红枫呆了呆,忽地叹口气,早知道带寅双来看看了,他一定喜欢。
他站在原地,把最后一根烤肠吃完,十分爱护环境地把垃圾扔进了垃圾桶,拍拍手决定回家把寅双带来这里逛逛。
结果刚转身,就像寅双爱看的八点档狗血剧里演得那样,他看见了那个他曾经日思夜想的人。
红枫愣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哪怕烧成灰他都认得。
他一步步走近,十分忐忑,他怕自己看错了。
在他快要走到那人身边时,那人转身了,视线在他这个方向停留了下,又继续着手里的活儿。
红枫咯噔一下,方才与他视线相触的一刻,他差点要哭了。
千年老妖精的眼泪稀罕吗?那可不稀罕死。
但他是妖,他施了妖术,别人看不见他,那他面前的这人,自然也看不见他。
“杨源……”红枫轻声念。
红枫没有离他特别近,而是在他离他几米的那个红棕色长椅上坐下,支着脑袋,打量起他的样子。
和以前一样呢,没有什么变化。
红枫发出感慨,也稍稍安心,看来死而复生之后没有缺胳膊断腿。
看着杨源手里的调色板、画笔、颜料,红枫猜测他现在是一个写生画家。
那他日子过得好吗?还……记得自己吗?
带着疑惑,红枫一直这么注视着他,天渐渐黑了。
杨源停下手里的活儿,收拾着准备回家。
红枫站了起来,他双手握拳,前所未有的迷茫,该跟上去吗,还是就此别过。
红枫垂眸,看着手腕上绑的蛊链,立在原地没有动。
而杨源已经收拾好东西,朝他这儿走到,越来越近,直至擦肩而过,向着路口而去。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正在红枫发杵的时候,寅双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红枫猛地回头看他,有些心虚,寅双则面无波澜。这一刻,红枫觉得他长大了,不是一开始他认识的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魅了,懂得隐藏清晰,叫他也看不懂了。
红枫盯着他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他,我就什么时候来的。”寅双特意压低了点声音。
他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发呆,本想吓吓他,可走近才发现,他根本不是在发呆,而是终于见到那个魂牵梦绕的人了。
寅双叹口气,当时他对着御守许愿,换得杨源死而复生,他就该猜到有这么一天,红枫和杨源,迟早会相遇的。
寅双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转过身说:“你想去就去吧。”
话音刚落,人就消失了。
红枫皱起眉头,顿了半晌,回头朝着杨源的方向追去。
*
寅双虽然嘴上没说,但用实际行动表明,他生气了。因为红枫没来追他,所以他也要离家出走。
可他能去哪儿呢?
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一个地方。
寅双拿着青瓷杯,一小杯一小杯倒着王阿姐给他热好的酒,温酒下肚,没那么烈,也暖和了肠胃。
王阿姐笑着看他:“怎么啦?大晚上来我这儿找酒吃。”
寅双抬眼看她,又摇摇头把脑袋低下去。
王阿姐把温酒抢到自己面前:“我可是辛辛苦苦把你救回来,让你能够回到肉身,和红枫那人开开心心过日子的。你现在倒好,糟蹋起你自己啦?”
话语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反倒是不少的心疼。
王阿姐轻摸了下他的脑袋,“你跟我的孩子一样,跟我的亲人一样,又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呢?”
寅双头埋得更低,半晌抬头,笑问:“那我跟顺函,谁跟你更亲呀?”
王阿姐看着他红扑扑的脸,温温柔柔说:“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寅双把脑袋搁在桌子上,盯着她。
王阿姐慢慢说:“顺函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而你呢……是赖家气骨凝成的魅,是我万万不能舍弃的,是骨血。”
门被悄声推开,李胡子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进来,王阿姐起身走过去,把婴儿抱进怀里,又叮嘱了李胡子几句,李胡子看了眼寅双,笑着点点头便又出去了。
王阿姐把孩子抱到寅双面前,她坐下,说:“寅双,你看看他。”
寅双捂住嘴,怕自己酒气熏到孩子,“真可爱。”
王阿姐笑说:“寅双,你和顺函,也会是心意相通的,他会像我一样对你好。”
寅双看着熟睡的孩子,点点头,“嗯……”
王阿姐轻轻摇晃,哄着怀里的孩子,她问:“寅双,你跟红枫发生什么了吗?”
寅双嘀咕:“我自己作的孽,我也无话可说……”
“你作什么孽啦?”
“我……”寅双提起精神,又泄气趴下。
王阿姐耐心:“嗯?”
“我之前不是许愿了嘛,所以才会变成之后那个样子……”寅双越说越轻。
王阿姐盯着他无精打采的样子,看破说:“杨源?是杨源回来了?”
寅双点点头,“嗯,红枫他遇到杨源了。”
“遇到就遇到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追上去了。”
“老朋友见面嘛,追上去叙叙旧也是应该的。”
寅双抬眸,眼里有委屈,“可我也走了,他没来追我……”
王阿姐语塞,这就有点复杂了。
寅双别过头,有些自怨自艾道:“也是,杨源是谁,是一个可以让红枫为了与他的誓言舍弃妖身的人,是一个死后红枫连名字也不记得却要天天惦记的人,是一个连照片也要被红枫藏在箱子底的人,是红枫爱过的人……”
“我又是谁,是一只魅,因为情蛊与他扯上关系的魅……”
这话他说得沮丧的很。
“来了来了,烤串来啦!”李胡子嚷嚷着推开门,把一盘子烤串放在寅双面前,他拍着他的肩,“寅双,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根草,是不?”
王阿姐瞪他一眼,把顺函放入他手中,眼神示意门。
李胡子佯装生气:“明白明白,走喽,宝贝儿子,你妈嫌弃我们了。”
“哇——”怀里的婴儿被彻底弄醒了。
王阿姐无奈瞪他眼:“好啦,你别闹,快带儿子去睡觉。”
“好嘞。”
门被关上,王阿姐坐下,“吃点东西吧,你肯定什么也没吃吧。”
寅双拿起根羊肉串,慢慢吃起来,吃着吃着,心里就贼他妈委屈,就越吃越快,他这是得罪谁了,之前红枫没来撩拨他的时候,他也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可现在呢,他整个人都泡在醋缸里了。
王阿姐看他边吃边掉眼泪,可也不吭声,于是说:“寅双啊,红枫不是与你说清楚了嘛,能陪他走下去的,只有你。”
“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还……还没见到杨源……”嘴里塞满东西,还在哭,话都说不利索了。
而且他从来没有说过爱他,陪伴和爱,终究是不一样的啊……
王阿姐看着也心疼,寅双会这样,是因为他在这段感情里太卑微了。
“那不管怎样,还是你有胜算,你想想啊,情蛊在你和红枫身上,再不济,他也只能同你在一起。”
寅双失落:“也只能是因为情蛊了……”
王阿姐叹气,她自己也是感情失败者,该怎么劝,现在能有这样的幸福日子,也是因为有李胡子在。
三瓶热酒下肚,本就不怎么喝酒的寅双早就醉的不着天际了。
王阿姐寻思着找条毯子给他盖上,等抱着毯子回来了,寅双身边站着个人,一身红袍,面具下的脸探不出神情,就那么盯着趴在桌上醉成烂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