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黑烟跟倾倒而出一般,烈火被浇灭,一点火苗也不剩。
彭越皱眉,双手握拳发怒:“你试试看!”
冲天大火旺起。
好亮……甘苏抬手遮眼,她困惑,彭越又是什么人。
不断掉落的石块,响彻于谷间的各种声音,时辰的位置甘苏根本无从寻起,只是碰撞声愈发大,她的心也跟着揪起。
“咚——”有什么东西猛地砸在前方地上,地跟着晃动,卷起一层土沙。
甘苏凝神看去,一人在火中缓缓站起,凛然高傲,他捂着右臂的伤口,情况似乎不乐观。
“时辰……”甘苏嘟哝,眼前的景象迷离。
眨眼间,时辰移动到甘苏面前。
黑烟再度将大火包裹,彭越后退几步,眼神有些慌乱,“面瘫,怎么办?”
黑烟反扑,烈火完全消逝,甘苏看着黑烟在周身形成的包裹圈,惶惶不安。
当黑烟遮住头顶月光带来的最后一点光亮,甘苏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时辰……”她不由地叫出声。
手足无措时,甘苏眼前逐渐有了光亮,微弱又不失重量,像星星一样,在黑暗中给人留下了希望。
甘苏一怔,这个半径三米的发光圆是……
是时辰的时间轮轴。
时辰半蹲下确认着甘苏的伤势,不知不觉间,伤口的血已经染红了她身下的土壤。
甘苏强撑:“我没事……”她不想成为累赘,欠下她根本还不清的人情。
彭越转身看他们,认真道:“面瘫,你现在没有余力去救她。”
甘苏无力抬眼,时辰对上她视线,她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捕捉不到他的情绪。
时辰抬手将掌心覆在她心口,他的温暖让甘苏眼眶不由地湿润。一点一点的亮光在甘苏胸前亮起,它们拼织成银丝,窜向她肩上三寸长的伤口。
“面瘫!”彭越激动喊他,眼眶都红了。
“咳咳……”时辰咳嗽,须臾他收手,“她不能死在这里。”
“为什么?!”彭越不解。
时辰淡淡道:“她可能陷入了时间回还,她死了,时辰会移位。”
彭越语塞,半晌,他又说:“那也只是可能!”
“午仓,我是日晷的守护者,我不能赌那一半的不可能。”
彭越沉默地耷下脑袋。
“咳咳……咳咳……”
时辰又掩嘴咳嗽起来,彭越听着声音拧眉,他只希望尽快结束这一切。
甘苏意识清醒些,她捂住自己的肩,血已经不流了,疼痛感也消失了。她望向面容憔悴的时辰,他再一次救了她。
彭越眼观四周,担忧说:“面瘫,以你的身体状况强制带回子白是不可能了,只能等他清醒平静下来。”
时辰:“那就等吧。”
“姐姐……”利荏不知何时醒来,他侧着头看向甘苏。
甘苏浅笑,“你醒了。”
“他们是谁……”利荏看向时辰和彭越,“为何穿着如此怪异……”
对于利荏来说,西服和运动服大概是妖魔鬼怪才会穿的东西。
彭越单膝跪在利荏身旁,急切问:“毛孩,你认识子白吗?”
“我不叫毛孩,我有名字。”利荏冷淡道。
彭越撇嘴嗤了一声,求助于甘苏,“甘苏,他叫什么来着?”
甘苏不好意思说:“利荏。”
彭越点头:“利荏,你认识子白吗?”
利荏:“不知。”
子白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充斥着阴森可怖——
“时辰,你别忘了,时间轮轴每日只能使用一次,且只能存在一小时。”
彭越:“就是外面那个正在说话的人,你真不认识?”
利荏摇头,“真真切切,我无缘无故为何要骗你。”
彭越席地而坐,利荏靠在石块上,两人对视瞪眼,眼中似有刀光剑影。
彭越眯眼:“你身上明明有子白的气息,你不会是他儿子或孙子吧?”
利荏冷嘲道:“我自小被抛弃,无父无母,何来的亲人!”
“被抛弃才更可疑!”
“你——”利荏不与他争执,他扭头看甘苏,“姐姐,他们是何人?”
甘苏尴尬一笑,说:“我的两个护卫……”
彭越结巴:“护,护,护卫?我什么时候成护卫了?”
甘苏尴尬抿唇,这谎扯大了,她可怎么圆。
利荏扫了眼一直站着的时辰,视线定格在时辰的手表上,他敏锐道:“你不是护卫吧。”
“呃……”甘苏磕巴,“他,他,他是……”
利荏开口:“你是姐姐的心上人吧?”
彭越惊得瞪圆眼,直勾勾看甘苏。
甘苏埋头咬着自己的下唇,她真是挖坑给自己跳。
时辰望着耳朵通红的甘苏,眉梢微扬,淡冷道:“心上人?”
利荏实话实说:“姐姐说她的戒指是心上人送的定情信物,她戒指上的图案与你手上那个挂件的一模一样,而且这个护卫似乎没有那个挂件,这就说明那挂件并非通有之物。”
甘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的老脸今天可是丢尽了。
彭越似笑非笑:“甘苏,这是怎么回事?”
甘苏尴尬笑:“说来话长。”
彭越:“那就长话短说。”
甘苏抬眸看时辰,那人整肃,正低头望着她。
甘苏清嗓子,花了几分钟,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彭越立刻拂起衣袖,对利荏比划拳头,“好啊你,要不是你掳走甘苏,哪里来这么多事,我们早回去了!”
“午仓。”时辰喝止。
彭越撇嘴收起拳头,嘴皮子动着,无声碎碎念。
利荏突然拥住甘苏,“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怨你欺骗我,你救我性命,给了我名字,我感激还来不及。”
甘苏拍拍他的背,示意他松手,生怕他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时辰盯着二人,嘴角不可察觉下拉。
彭越嫌弃鄙夷道:“喂,小毛孩,你们古代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吗,你这么抱甘苏成何体统啊!”
利荏也意识到不妥,旋即松开,“姐姐,对不住。”
甘苏笑笑,她是现代人思想,倒也没想那么多。
忽地,时间轮轴周围的黑暗退去,四周的景象重新映入眼帘。
时辰和彭越警惕。
利荏环顾四周,轻声说:“这儿是生死谷……”他站起,向着右边刻着字的石碑走去。
彭越喊道:“别出去!”
时辰移形到利荏身后,却未来得及抓住他。
利荏迈出时间轮轴,一刹那,黑烟席卷他全身,像要吸干他血肉。
甘苏:“利荏!”
可也就须臾,黑烟散去,利荏转身看着他们,疑惑道:“怎么了?”
甘苏松口气,彭越面露惊讶,“诶?他没事?”
时辰低眉思考。
黑烟渐渐在利荏身侧聚成人一般高,当黑色消去,一个身穿盔甲的中年男子出现,他蓄着长胡子,脸上是常年征战留下的伤疤和沧桑。
利荏戒备向后一躲,拔出怀中利刃,指着他冷声问:“你是谁?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中年男子嘴唇颤抖,一动不动望着利荏。
彭越提醒:“面瘫……”
“嗯。”
时辰凝神,抬手一指。
时间轮轴消失,中年男子脚下浮现个庞大半通明的轮.盘,轮.盘被均匀划分为十二个部分,每个部分都排布着密密麻麻的字。
时辰做了个扭转的手势,哐当一声,轮.盘开始转动,其中一个部分生出无数条皎洁的锁链,将中年男子的四肢紧紧捆锁起来。
中年男子扭过头来,“时辰……”
甘苏观察到,中年男子的眼眸由黑浊逐渐变的明澈。
时辰沉声批判:“子白,你失职了。”
第11章 子白·须俎(1)
剑穗流苏,崇奉虚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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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苏被时辰的厉色震吓,他往常的冷淡被浓烈的其他情感覆盖,是责任感,是对子白的惋惜,或是失望。她旁观着,看着这个冷漠孤傲又偶尔流露出一点温暖的男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专注。
时辰迈步走去,无声的庄重凛然,震慑灵魂,时间像被抽离,周遭安静。时辰站在子白面前,正色觑他。
时辰沉静道:“子白,在日晷面前,你的心结还是解不开吗?”
中年男子视线扫过自己身上绑着的锁链,摇头说:“时辰,你还是叫姜武吧。”
“前尘往事,你何必执着。”
时辰看向利荏,利荏缓缓收起自己的刀,退居甘苏身旁,寻求庇护,眼里是疑惑探究,以及对此刻所见所闻产生的恐惧。
姜武紧盯着利荏,声音深沉动容,“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在第一个辰和第二个辰感受到他的气息……”
“子白。”
他摇头,拒绝这个称呼:“时辰,以我现在的模样,日晷无法接受我,我无法归位,也担当不起横跨两日的第一个时。”
时辰皱眉,轮.盘开启这么久,两个辰的力量都无法将他拽回日晷,他的执念真就那么深嘛。
午仓上前,张嘴就絮叨:“大胡子!你有完没完啊!你那点破事都过去几百几千年了!你非得现在回到这里,你说你为难谁?”
“午仓。”时辰示意他安静。
午仓抬下巴,不乐意了,“就知道对我凶,刚才大胡子差点杀了你诶!”
姜武垂下眼帘,“时辰,对不住。”
时辰:“我知道你并非有意,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子白,有什么让你不惜代价脱离两个辰,导致日晷破裂。”
姜武看着利荏,叹口气,说了两字:“愧疚。”
利荏安安静静站在甘苏身旁,心中所生的惊骇让他不知不觉挨甘苏更近。甘苏扭头看他,发现他望着被锁链捆绑的中年男人。
“利荏,你识得他吗?”
利荏摇头,“从未见过,但他说的好似认识我一般。”
姜武视线偏向甘苏,“时辰,这姑娘……”
时辰回头觑一眼甘苏,“是我的失误,带她来了辰缚。”
姜武严肃抿唇,拧起的眉心让他整张脸看起来凶狠古板,“她能看见我的鸣刀。”
时辰扬眉,的确,他身体虚弱而无法集中心力,未看见子白的鸣刀,午仓资历尚浅,也没能立刻察觉到。
而甘苏,她又看见了。
“姐姐,他们在看你。”利荏说。
甘苏扯扯嘴角,尴尬一笑,“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利荏:“没有。”
姜武听见利荏喊得这一声“姐姐”,面露诧异,“你喊她什么?”
利荏闭而不语。
甘苏解释道:“义弟义弟,他是我义弟,敢问阁下与利荏是何关系?”甘苏真是竭尽所能讲着电视里学来的古话。
姜武沉吟,看着利荏半晌说:“故人之子。”
利荏起劲,“你认识我父母亲?”
“嗯。”
“他们是谁?现在何处?”
“他们已经不在了。”
利荏身形一僵,甘苏见状轻拍他的肩安抚他。虽然利荏自幼未见过生生父母,但念想总归是有的,现在那么点念想也没了,打击应该不小。
时辰抬手揉下眉心,精神似乎变差了,人摇摇欲坠,甘苏扭头去看,踌躇着要不要上前扶一把,彭越先一步搀住他。
彭越皱眉:“面瘫,你还是休息下吧。”
时辰点点头,右手用力握成拳的瞬间姜武脚下半通透的轮.盘消失,但仍旧有锁链束缚着他的手脚。
时辰坐于石块上,甘苏打量他,他精神乏乏,除了右臂的伤口,身上一尘不染,人依旧那么淡漠,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无法打动他。
时辰冷眼看姜武:“子白,要怎么做你才能解开心结?”
姜武则望向讷讷的利荏,“我要他参军。”
甘苏和彭越讶异道:“参军?!”
彭越和甘苏都绕有意味看着利荏,这小身子骨能参军?
甘苏自从见过他那会让自己丢性命的“绝世”武艺,更是对姜武的这个念头秉持着质疑。她能认证的,只有他的轻功。而且,兴许是营养不良,利荏显得瘦削,比正常人都瘦一个度,看起来更是羸弱。
这样扔去军营,别这仗还没打就被艰苦给撂倒了。
利荏眼神变得凶冷:“为什么?”
姜武语重心长说:“你天生就是参军的命,你就该站在沙场,举起手中的刀砍向侵占我朝疆土的敌人!”
“我不要。”利荏一口否决。
“你——”
姜武一字也说不出,眼中除了对其不成器的怒火,还有其他缠而杂乱的情绪,情绪慢慢占据他的理智,眼眶中的黑浊又重新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