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苏体会着这句话。
“甘苏。”
“嗯?”
“你不是好奇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吗?”
甘苏眨眨眼,刚才时辰跟她提了,应该是让她安心的意思吧。
见甘苏不答,彭越接着说:“那个动作叫日规。每任守护者的日规都不同,可能是握手,可能是拥抱,而面瘫的则是这个。”
甘苏仰头,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时辰的动作。
彭越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说:“日规是祝福,是守护,是承诺,是温暖,是爱,是美好的一切,只要是他想让你感受到的。
当然,随着他的心意,日规所代表的东西也会改变。”
甘苏似懂非懂点头。
彭越望着甘苏认真倾听的模样,思忖半晌,弯腰凑在她耳边又说了句什么。
几秒后,他转身离开,“我回去了。”
风吹动甘苏的发丝,她呆愣许久,忽地低头一笑,带着几许沮丧。彭越最后的话,让她有那么些怅然若失。
彭越说,那个动作对她来说,也代表着遗忘。
只要离开辰缚,这里的一切,她都将不再记得。
甘苏一人在石块上坐了很久,直到夕阳的余晖渐渐被暗黑取代,她才低头往回走。
短发被风吹得狼藉,甘苏抬头绑头发的那刻发现,不知何时,那人靠在树边望着她,西服笔挺,只是太过遥远,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是一如既往冷漠的吧,她猜。
第9章 子白·利荏(4)
夜已深,几人围在火堆旁。
彭越抬腕看表,松口气说:“还有一段时间,子白的气息就会重新出现了。”
“嗯。”
为了找甘苏,时辰和彭越错过了寻找子白的最佳时期。
彭越伸个懒腰:“面瘫,我们争取今晚解决,早点回去,想喝你煮的茶了。”
时辰点头。
甘苏听着他们的对话,有诸多困惑与不解,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下午彭越的话,一字一句戳在她心窝,她时不时偷瞄两眼时辰,琢磨着要不要郑重道个谢,或是关心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可踌躇许久,话仍是吞回了肚子里。
时辰注视着甘苏的举动,他偏头眼眸深邃看彭越,挑了下眉。
彭越对上他视线清嗓子,眼神飘忽,心虚道:“看我干嘛……”
两人用彼此能听见的声音交流。
“你下午跟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
“午仓。”他严肃。
彭越讨好般嘿嘿一笑,用两指比划着几毫米的距离,“我就跟她说了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就提了一下日规会让她遗忘的事情……”
时辰看他一眼,随后指着前头的一棵树,说:“午仓,看见那棵树了吗?”
“嗯。”
“去砍柴,要工工整整的,不准有烧焦的痕迹。”
“…………哼。”
彭越被差去砍柴,时辰正视甘苏:“甘苏。”
“啊?”甘苏没想到时辰会叫她,吓她一跳。
他淡冷道:“午仓应该跟你说了,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包括我和午仓,都是你不应该记得的。”
“嗯,我明白。”忘记了对她也好。
一阵安静。
时辰:“还想说什么?我看你几次欲言又止。”
甘苏避开他的视线,说:“就想再谢谢你……”
时辰:“道谢的话,一次就够了。”
甘苏耷拉着脑袋点头,可她觉得不够,她欠了他很多人情……
时辰觑着她,火光映着她的脸,垂于脸侧的黑发却遮住了她的神情。
时辰忽然开口:“我守护着十二个时,二十四个辰,每一个时掌管着两个辰。”
甘苏恍惚抬头,这人怎么突然跟她说这么多,是因为她会遗忘,所以就破罐子破摔了?
“这些简而言之,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时间。”
甘苏摇头:“我没太明白……我只知道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个辰也就是你所知的二十四小时。”
这么一点拨,甘苏心里的拼图好像对上了号,“所以……你们说的子白是一个时,他管理着两个辰?”
“嗯。”时辰继续说:“现在子白脱离了属于他的时间段,两个辰失去了管理者,时间冲击,导致日晷破裂。”
甘苏恍然大悟,“那属于他的时间段是……”
“23点至凌晨一点。”
刚好是两个小时,所以就是两个辰。
甘苏一笑,觉得神奇,这些她都闻所未闻。
旋即她又敛起笑容,“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因为你很好奇。”
甘苏窘迫,她的确好奇,但不敢问。
时辰觑她:“这两日我从你的情绪中感受到最多的是恐惧与好奇。”
“……”甘苏低头咬紧嘴唇,不会每分每秒他都在感受她的情绪吧,那她不就是一张白纸,完完整整展露在他面前?好丢人……
甘苏思维跳跃,等等……如果情绪他能随意感受,之前彭越是不是说他看过她?一.丝.不.挂的那种……
甘苏猛抬头,别扭问:“你之前,就是进入辰缚之前……”
“嗯?”
“我……”甘苏急忙上上下下指着自己,可对着那张面瘫脸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时辰立刻会意,一板一眼解释道:“因为你能看见我,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我对你进行了一番考察。”他接着强调,“各个方面。”
甘苏脸涨红,行了……他的确早看过了……她身上几个疤几颗痣应该都知道了……
时辰盯着她看,木讷问:“你在脸红?”
甘苏急忙捂脸否认:“没有没有,火衬的,不是我脸红。”
时辰微微点头,事不关己的模样。
甘苏尴尬摸着自己的鼻头,想着这人不知看过多少美女的妖娆身姿,自己这块平板估计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她偷瞥两眼,嘴角抽搐,这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是不是看多了,所以麻木了……
甘苏陡然想起什么,问:“那时间回还……”
话未说完,彭越突然回头大喊:“面瘫!”
甘苏来不及反应,已被那人一瞬揽住腰,风雪迷了眼睛,飓风刮的她耳疼,她阖眼躲在那人宽厚的怀里。
耳畔风的喧嚣停止,甘苏微微睁眼,面前的景象另她毛骨悚然。
只在眨眼间,这片密林被夷为平地,所以的树全被拦腰斩断,他们已退至悬崖边缘。
“面瘫,你还好吧。”彭越背着利荏来到时辰身旁。
“咳咳……”时辰掩嘴轻咳,他松开甘苏,甘苏腿软,差点摔在地上,他眼疾手快,又搂住了她。
“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他叮嘱。
甘苏摇头,闭上眼她只会更害怕。
彭越放下利荏,抬腕看表,离23点整还有三分钟,他警惕看向四周,正经严肃道:“面瘫,还有三分钟我们才能重新感受到子白的气息。”
“嗯,小心。”
彭越扁嘴:“要不是为了找甘苏,白天你也不会断开子白的气息跟随,事情也就不会变这么复杂……”
“午仓。”时辰示意他安静。
“你明明知道就那么一次追踪机会,你还放弃了!甘苏和日晷哪个重要!”
“午仓!”他训诫,“我是怎么教你的。”
“知道了……我错了……”彭越低头认错。
甘苏听着,愧疚之感更甚,她似乎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
“抱歉……”甘苏轻声说。
时辰淡淡道:“生命和日晷对我来说同等重要,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甘苏望着他的侧脸,生命,日晷,他似乎平等地爱着世上的每个人和每件东西。
时辰注意到她的视线,低头看她。
甘苏旋即移开视线,随口扯句话,“怎么这么黑……”
时辰认真答:“子白在这附近,他本就掌管黑夜的一部分,有他的地方,光亮会被剥夺。”
“哦……”甘苏心头一凛,“那这片树林……”
“嗯,是他毁掉的。”
甘苏讶异,“为什么?”
“他的心结没解开,导致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力量。”
甘苏伸头看了眼昏迷的利荏,“利荏是他的心结吗?”
“应该。”如果他没猜错。
四周又黑了一些,甘苏不自觉挨紧时辰,骤降的温度让她惶恐,心头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风又迅疾而起,呼啸声渐响。
甘苏依稀瞧见前头有个影子,影子在向他们迅速靠近,但又时有时无,她皱起眉头,是她眼花了?
她看向时辰和彭越,他们似乎都没看见。
甘苏揉眼睛,眯眼又去确认,影子变得清晰些,当她看清是什么,她喉咙一紧,抉择就在一瞬间,“有刀!”
她毫不犹豫挡在了时辰身前,肩头被无形的刀狠狠刺穿,刀尖染着甘苏的血同时划开了时辰的手臂。
彭越:“面瘫!”
巨大的冲击力迫使甘苏和时辰一起向后倒,他抱紧她,语气头回带着错愕和紧张,“甘苏。”
甘苏掀起眼皮瞧了眼,万丈悬崖,深不见底,她这下尸骨无存都有可能。
她扯扯嘴角,见义勇为可真难……
第10章 子白·利荏(5)
甘苏感觉自己在极速下坠,时辰圈紧她,寒冷和疼痛另她麻木,她缓缓阖上眼,等待着和这个该死的世界说再见。
安静,很安静,想象中粉身碎骨的声音与场景似乎并未发生。
甘苏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四周被黑暗笼罩,她不由地抓紧面前人。
“我这不会是下地狱了吧……”她嘀咕了一声。
“咳咳……地狱还轮不到你去……咳咳……”时辰松开她,掩嘴咳嗽得厉害。
甘苏晃晃脑袋,拼命让自己清醒,她睁眼看清眼前景象,石头杂草遍布四周,隐隐约约的光亮,她仰头,明月悬于头顶,月光通过裂缝铺洒,荒凉阴森。
“我们在悬崖底下?”甘苏轻声问,面色苍白。
时辰点头。
甘苏从心底松口气,她真的是大难不死,她挤出个庆幸的笑容。
甘苏迈开步子,肩膀的疼痛一下刺激着她的灵魂,她踉跄摔在地上。
时辰去扶她,借着月光,他瞧见鲜血染红了她一半的衣衫,皱眉:“甘苏……咳咳……”
甘苏死死咬唇,将疼痛往肚中咽,她的肩膀不会有个洞吧……
“面瘫!”一阵风吹来,彭越扛着利荏出现在两人面前,“你没事吧?”
时辰摇头:“午仓,离23点整还有多久?”
“一分钟不到。”彭越看着时辰手臂的伤口,“面瘫,你受伤了。”
“我没事。”
时辰将甘苏抱到一块大石头前,利荏被彭越放在她身旁,时辰觑着甘苏惨白的脸,眉头又蹙起。
“午仓。”时辰站直冷声道。
彭越点头:“明白。”
陡然间,四周烈火燃起,越烧越凶猛,火焰似乎要吞噬一切。
甘苏眼皮忍不住打架,她强撑着精神,望着漫天火光,她微微张嘴,这个场景……
甘苏视线偏向时辰,鲜血顺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掉落,渗入泥土,手表上的黑色罗经仪因为鲜血和火焰看起来是那么诡谲。
峡谷最右边的石碑上刻着三个红色的字——生死谷。
甘苏心中的石头落地,原来这里就是生死谷,因为先前所见影像,她先前一直担心时辰会死,还好只是右臂受伤……
时辰抬腕,看着表上秒针滴答滴答走。
5,4,3,2,1……
23点整。
“子白!”
时辰呼唤,声音空灵,隐含着巨大的力量。
他环顾四周,倏地视线紧锁某处。
突然,时辰消失在甘苏眼前,甘苏紧张地左右看,想确认他的位置,可她看不见,峡谷中回荡着碰撞声,石块碎裂声。
四周黑色的烟雾渐渐涌了上来,一点一点侵蚀着烈火,火熄灭了一半,彭越退至甘苏身前,呈保护状,他伸手一指,熄灭的火又重新燃烧,火势暴涨,缠绕住黑烟,黑烟反压,二者互不相让。
“午仓,你也要为难我?”峡谷中响起一个甘苏陌生的声音。
甘苏猜,这人应当就是子白。
彭越不屑一笑,“是你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子白嘲讽:“午仓,我掌管两辰,两辰横跨两日,你的力量不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