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苏摸了摸她的脸,在孩子期待的目光下,难得亲了亲她的脸,她不常做这样的举动,不愿意小拾太依赖她,“睡吧。”
随后甘苏便起身,关上门走了出去。
甘苏又迅速移动到在院里托腮看草叶上露珠的丑金身边。
丑金所以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滴露珠与一旁的蜗牛身上。
甘苏弯腰,“丑金。”
“嗯嗯……”憨憨点头。
“丑金最近有梦见姐姐,或者是镇山族的事情吗?”
丑金傻傻地摇摇头。
甘苏抿嘴点头,看来跟卟雪说清后,丑金已经没了心结,不然平日里听见这两个词,天就得下雨。
“丑金真的没有做梦吗?”
“没有嘿嘿嘿……”傻大个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甘苏直起身,环起双臂,指尖轻敲,正在思考。
她想的没错,寅双不仅找了她,还找了小拾。
可他却没有找丑金,所以,十二时不在他的选择范围。
与时辰之力相关的人,有她,小拾和……时辰……
甘苏一根手指点点自己的鼻子,那王阿姐是怎么回事?
她与日晷似乎并无关系。
甘苏快步转身,人又消失在院里。
案塌前,王阿姐正轻沾一点香脂,探在鼻尖闻着,辨着哪个好闻。
清茶热气扑向西侧,甘苏忽地出现又坐回莆团上,目不转睛觑着王阿姐。
王阿姐满意颔首,“这两个加起来比较好闻……”
甘苏忽地严肃问:“阿姐,你是不是跟寅双有什么联系?”
王阿姐放回香脂,疑惑:“我和寅双?今日之前,我甚至不曾听过他的名字。”
甘苏接着说:“阿姐,或是你们有什么联系,但你自己却不知道。”
王阿姐看着甘苏,“我和梦魅的联系?”
甘苏觉得自己这么问其实也不对,如果阿姐什么也不知道,她也问不出什么。
王阿姐认真道:“甘苏,你的这些个推测的依据是什么?”
甘苏简单解释:“寅双现在只给拥有与时辰之力的人织梦,因为他需要那份力量,可他为什么要给阿姐织梦,阿姐你与日晷并无关系啊。”
王阿姐垂眸,清秀双眉微皱,显然也在思索。
半晌,阿姐摇头,“实在想不出什么。”
阿姐想到点什么,问甘苏:“小苏,你清楚寅双的来历吗?”
甘苏摇头,她不知道,她没有看见过任何与寅双相关的事情。
“那怎么没人来问问我?”
一道男声突兀打断两人的对话,是红枫。
男色当前,王阿姐眼睛发亮,她一直说红枫是神秘美男子,可总被李胡子吐槽。
甘苏干笑了下,“忘记你回来了。”
红枫眼神无奈,正了下自己的面具,顺势上前几步在甘苏旁边随意坐下,伸手拿起一块搞点,低头稍稍掀起面具塞进嘴里。
王阿姐都快把面具看穿了,也没看见半点容颜,不过红枫露出的这双红眸双眼就足够魅惑了。
王阿姐知道他不是寻常人,这近距离看他,还是红色的眼睛,心底难免唏嘘。
红枫拍拍手掌,抖掉些碎屑,润了下嗓子,“来,你们继续。”
甘苏侧过脸看他,“我们在等你说。”
红枫置若罔闻,慢悠悠端起甘苏那杯没动的茶啜上一口。
放下后,他看了眼时间,不紧不慢道:“嗯,该来了。”
甘苏:“什么?”
空气中瞬间有了甘苏熟悉的味道,她皱眉,看着红枫的眼神带着不解与困惑。
红枫轻语:“他比我更清楚这些,我请他来的。”
甘苏回头,时辰果真就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很小一只的宁叩。
第98章 寅双·为卒(3)
王阿姐来了兴致, 绕有意味看着这一幕,捏着嗓子, 说了句:“今天我这儿依旧热闹呢,昨天屋子破了个洞还没修呢……”
时辰冷漠站在几人身后,扫了眼周遭,最后往右侧走,坐在了把靠椅上, 手里轻抚几下宁叩, 总有些反客为主的感觉。
时辰:“修屋子的钱我出了。”
王阿姐满意点头。
红枫挨着甘苏坐, 从时辰这个角度只能看出两人贴的很近, 几乎甘苏是靠着红枫身上的。可殊不知是借位,甘苏与红枫间还有这那么几个拳头的距离。
甘苏不想浪费时间, 直接切入话题, 问:“时辰, 你今天凌晨做梦了吗?三点到五点。”
时辰轻阖眼睛, 回忆的模样,再度睁开, 眼里感情强烈, 尤其是望着甘苏的时候。
甘苏一瞬堂皇,他的那双眼睛, 双眼皮让眼眸格外有神,给人恰到好处的沉净神秘感,可比眼眸更吸引她的,自始至终都是驼峰上的那颗痣。
甘苏赶紧移开视线, 过往的那些甜蜜与青涩涌来,应接不暇。
时辰:“嗯,有。”
甘苏重新迎上他的视线,镇定问:“真的有吗?是记忆中不好的事情吗?”
时辰垂眸摸下了宁叩,痛苦的事情……是吗?
梦里他看见了,未太一次又一次的针对,戌水的死亡,卯巨与午仓的力不从心,天将撕裂,日晷不断地被分割,就要粉碎,还有……漆黑深夜无所适从向他求助的那个眼神,以及最终扎入她心脏的那根藤条。
他抬眸盯着甘苏的眼睛,是这双眼睛吗,很像,又不像。
以前有这般坚毅,且竖起高墙吗?
时辰启唇:“四年前……”
甘苏心“咯噔” 一下,连呼吸也变得有些艰难。
时辰不想再聊这个,不着温度道:“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甘苏心里还是隐约的失落,语调却一如既往平静:“你有想过是寅双吗?”
时辰颔首:“嗯,这就是我来这儿的原因。”
红枫插嘴:“其实我刚才和时辰在你家门口碰见了。”
甘苏微诧:“刚才啊……”
她刚才才回去过,是真没缘分,居然前后脚错过了。
红枫接着说:“结果他突然说有东西忘带了,又走了。”
红枫手撑着脑袋,无精打采看着西服笔挺一丝不苟的时辰,“然后他就多抱了只狗过来……”
甘苏抿唇,特地回家抱了宁叩来这里吗?
甘苏斜眼瞪红枫:“所以压根儿不是你请来的,是人家自己来的。”
红枫打趣:“人家这尊大佛我怎么请的动啊,当然是开玩笑的啦~”
甘苏扯下嘴角,嘟哝:“一点也不好笑……”
这两人嘀嘀咕咕的,在时辰眼里到变成了打情骂俏。
时辰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两指夹着,递给甘苏他们。
甘苏伸手去拿,随后展开,很明显这是半页书纸,还被咬烂了。
甘苏念:“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王阿姐表情微变。
“这是王安石所写,”时辰说,他接着提醒甘苏,“还有反面。”
甘苏狐疑,翻过烂纸继续念,“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念完后,甘苏也没明白,“然后呢?”
时辰问:“王阿姐姓什么?”
甘苏看着王阿姐,慢慢道:“王阿姐自然姓王啊……”
“那她又是做什么的?”
“赌时运,下注,算卦。”
甘苏思忖着,摸着自己的耳朵,隐隐约约,好像都对上了……
王阿姐津津有味看着时辰,“所以你想说什么?”
时辰觑着宁叩,“宁叩从一本史书上咬下了这一块。”
甘苏反复看着手中的纸张,“宁叩给的提示吗?示意你来找阿姐。”
时辰颔首。
红枫眯眼听着,轻拍案塌,盯着王阿姐说:“王安石是你祖上吗?历史上那个有名的思想家。”王阿姐笑了下摇头,“不是。”
红枫不信:“可你姓王啊。”
王阿姐回答他:“世上王姓千千万万,岂不都是那位大人物的后代?”
片刻未曾开口的时辰,淡淡道:“你姓王,你兴许不是他的后代,但是绝对与他有着关系。”王阿姐挑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天命,六十四卦算得天运,大人,德高望重的大人物,刚才从你口中刚好冒出‘大人物’这三个字,圣人之言,古信风水周易,圣人之言,就要看是哪类圣人了。”
王阿姐品口茶,淡然:“你这明指暗指,不就是想说同我相关嘛,可你说的这些,跟你们口中的寅双有什么关系?”
时辰也不着急,“那你不妨先说说你的身份。”
王阿姐搁下茶杯,风情万种抖了下旗袍起身,缓步向着镶在墙上的那个木柜子,三人的视线一道跟随着她。
王阿姐伸手打开柜子,里头是一尊小佛像和无香却一直燃着的烛火,她鞠躬拜了拜,笃定启唇:“祖上是先知山人,我本姓是赖。”
红枫新奇地“哦”了一声,“赖?”
甘苏头个反应出是王阿姐说的是谁:“赖国师?那个地术大师?”
王阿姐:“嗯。”
王阿姐看着佛像,继续说:“先祖为那位大人物择过墓葬之处。”
赖国师为王安石择过墓穴,这些甘苏都能理解,但实在无法将王阿姐,赖国师,寅双联系起来。
王阿姐问出了甘苏的困惑:“所以我与寅双那个梦魅有什么关系?”
时辰又抚了下宁叩的脑袋,“这个可能只有宁叩知晓,追本溯源,宁叩在日晷上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久远。”
甘苏盯着时辰怀里熟睡的宁叩,她起身走过去,小心翼翼去抱起她,宁叩现在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狗,实在和以前的个头没法相比。
甘苏让宁叩枕在她臂弯,温和觑着她,“宁叩为什么每天都这么累?”
时辰:“兴许是四年前元气大伤,还没恢复。”
甘苏微愣,点了点头。
王阿姐有些不可置信,“你们说的宁叩是条狗?”
甘苏侧过脸对王阿姐摇头,“不是,她是日晷的晷针,是日晷的一部分,她以前也化成过一个孩子……现在太虚弱才会这样……”
王阿姐点点头,听甘苏的语气,这里头显然又有一段她不愿提的过往。
宁叩在甘苏怀里匍匐打滚,随后睁眼用脑袋顶顶甘苏的臂膀,很喜欢她的样子。
宁叩:“醒了?”
“呜……”
宁叩拱着鼻子嗅了嗅,最后下巴搁在甘苏手臂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王阿姐,“呜……”
甘苏求助时辰,“她说什么?”
时辰:“寅双。”
甘苏又问宁叩:“寅双怎么了?”
“呜……呜呜……”
时辰:“寅双的来源,和王阿姐祖上有关。”
甘苏看着同样困惑的王阿姐,视线偏了偏,看向那尊小佛像。
忽地,她眼浮深夜烛火漫漫景象,前头也是这尊小佛像……
——文官与武官之异,无非前者坐镇朝堂,后者金戈铁马驰骋沙场。
——吾此生唯敬王文公,以文官之气,亲为国事。
——错之何妨,脊骨傲立,无畏身故。
甘苏深吸一口气,稍稍向后迈一步,脚稳实踩住,眼眸左右转动,似在思量着什么。
时辰注意到她的动静,“甘苏,你怎么了?”
甘苏不假思索:“看到了些东西。”
甘苏插着宁叩的前腿窝抱起她,凑在她耳边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说着些什么。
“呜……”说完宁叩哼唧了一声,应该甘苏说对了。
红枫也好奇:“你们说什么了?”
甘苏嘴角自信微扬,眉眼看着英气十足,时辰倒是有些看呆了。
甘苏亲了口宁叩,又把她抱进怀里,“寅双他是只借天地时运,以及赖国师气骨集成的梦魅。”
“寅双生于佛寺前,应当每日都听人祈愿,按理说应当托美梦,不知道怎地在我们几个身上,倒变成噩梦了。”
王阿姐:“以我先祖的气骨凝成的魅?”
“嗯。”
时辰:“所以除了我们,他还需要赖家人的气骨才能继续存活?”
甘苏颔首:“对,所以他找上了阿姐。”
甘苏垂眸思索,抿抿唇,随后看着王阿姐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阿姐:“小苏,你想说什么?”
甘苏不知此时她要说的对阿姐来说会不会是种伤害。
王阿姐瞧出她的为难,“没事,说吧。”
甘苏看她,委婉道:“赖国师生性潇洒,气骨自然不凡,所以我想,是不是因为阿姐心里郁结,寅双才会……”
王阿姐红唇动了下,是个苦笑。
“你是想说,因为我心中苦难较多,梦魅才会结噩梦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