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糖几分甜——荣槿
时间:2019-03-20 10:32:36

  曾经朝夕相处的地方,总要留下一些属于他们的印记。
  许绯拿起粉笔,一笔一划地写下“顾行倦”的名字,后面跟着的是四个字“我的少年。”
  在黑板的一个角落,很小很小,想必也很快会被擦拭掉。
  等她扫完地,准备去擦黑板时,才发现自己写的地方多了一行字,写的是“许绯是……”后面跟了一个小猪头。
  许绯是猪???
  她听见了自己骨头的脆响,对视上少年若无其事的眼神,他无辜地眨了眨眼,又狡黠地笑了。
  自从刘姨走了之后,她已经好久没见过顾行倦笑得如此开怀过了。
  两个人像幼稚园斗智斗勇的小朋友。
  许绯捏着一截粉笔,画了一个表情后面跟着一句话:“我不喜欢猪。”
  两个人像玩儿捉迷藏似的,许绯再去看留言时,下面已然多出来了一行“我喜欢。”
  像一片羽毛轻轻地落在手里,百般呵护。
  如果能脑补出一场因果关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管少年喜欢的猪还是什么,许绯都很无情地擦干净了这块黑板。
  高考期间可以有三天假,许绯回了一趟母亲之前的老家。
  坑坑洼洼的路将她颠簸着醒来,再隔着玻璃看向窗外时,一切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大片的油菜花混合着一望无际的麦田,正是脱离了城市喧嚣的另一片天地。
  江城夏季最多的就是暴雨,许绯刚到木门门口,豆大的雨点就猝不及防滴落,连带着空气里的尘埃一起拂去,清新的感觉穿透到肺部。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往旁边看,还有一堆柴火和给鸡鸭饲养的米粒。
  庭院里空荡荡的,显然弥散着空巢的孤独气息。她提高了语调,问道:“有人在吗?”
  “是绯绯吧?”老人家从房间里踱步到庭院,因拄着拐杖步速极慢,把女孩儿拉到屋檐下避雨后,又是上下打量着许绯的装扮。
  几年不见,老人家的背部更加佝偻,许绯只得蹲下身子与她对视:“外婆,我是绯绯呀。”
  老人家忙不迭去洗了一个苹果:“吃。苹果,新鲜的。”
  许绯坐在小马扎上,感受着从庭院吹拂来的凉风的穿透,支支吾吾地拒接道:“不…不用了外婆,您自己留着吃吧。”
  老人家自然是不肯的,只管往许绯手里塞,许绯依稀听得明白乡音,大概是:“好吃的。”
  她捧着红透了的苹果,便是说明了来意:“我妈要工作,我放假了来看看您。”
  老人家若有所思:“明年过年回来不?”
  “明年再看吧,我有时间就来看看您。”许绯面露难色,只能在言语上稍加安慰。
  外婆拉着她的手,长边做农活的手全是磨砺出来的茧子,包裹着她的手背:“这你爸一走就十年了,家里也没个能依靠的。等你以后上了大学去了大城市,你妈身体不好,身边没个照顾的,一想到这儿老婆子我去棺材板里了,也是息宁不得,要日思夜想着的。”
  一听外婆对生死的态度,许绯反握住老人家的手:“不会的,外婆您身体硬朗着呢。”
  但言外之意,她如何听不明白?
  中年人再开始一段恋情或婚姻本来就要比年轻时困难,要顾虑的不仅是柴米油盐,更是世俗和膝下子女。
  老人家抓了一把米洒进喂食的米缸:“我用不着你们担心,一个人也乐得自在。你妈和你爸执意在一起,当年你外公是拼死不同意的,闹得僵了,只是这些年带走了太多的人,你外公,你父亲,老婆子我没什么可以眷念的了。”
  “外婆,我帮您做点什么吧。”许绯手足有些无措。
  老人家笑笑,不予置否:“你啊在城市里长大,哪儿会这些粗活呢?”
  许绯看见庭院里的一口井,也不顾什么形象撸起袖子来:“我帮您打水总是可以的。”
  绳子放下去,许绯看不见底,只能听水声来判断,但当真正要提上来的时候,咬着牙关她也硬是没把木桶给提上来。
  外婆停下赶鸭子的杆子,只见老人家两三下就沿着绳子的轨迹将木桶上来,让愣在一旁的许绯睁大了眼睛。
  “做任何工作,沉不住气是最大的天敌,哪怕是提水桶这样简单的事情也要把握力道和方向。”
  许绯着实感到羞愧,在这几天里,她身体力行知道地道理着实大于所有鸡汤文学里的描写。
  “外婆,我走了。”许绯头戴着外婆给她织的草帽,隔着不远的距离又是朝着老人家鞠了一躬。
  当汽车启动的时候,许绯还在和老人家挥手告别。视野变换,许绯一时间才明白,有时候人的成长必须经历的就是离别和挫折。
  一回到家,许绯就发现旧手机的按键有些不灵,上次大赛奖品里有一台苹果机,为了联系方便,她只得下了卡,把那台“老人机”放好锁在柜子里。
  许绯自认为谨慎,知道关于贫困生的规定,所以在学校的时候并不会时常拿出来。
  被通知去教务主任办公室的时候,许绯还以为是分发物理卷子的事儿,可一靠近那种气场明显不对。
  王福禄拍了拍桌子以正威严:“许绯,有同学向我举报你。”
  许绯当即感觉头上一棒,眼前全是稀稀散散的星星。
  “你现在用的什么手机?”王福禄的眼神就像是认定某些事情。
  许绯迎着他的目光,不输底气地诚实答道:“苹果手机。”
  “呵…”王福禄摇了摇头:“那就对了。”
  王福禄叹气道:“你应该知道规定的,这次的事情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许绯面不改色道:“原本的手机不能用了,这个手机是我参加比赛的奖品。”
  她眼神坚定:“谢谢您能听我的解释,但我并不认为我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东西用了就是一种错误。”
  王福禄揉着太阳穴,显然因为这件事感到头痛:“谁能给你作证这不是你买的而是大赛赢来的呢?!”
  “对不起,没有人。”许绯朝他鞠了一个躬。
  “没有人给你作证,你哪来的理由让我相信你?”王福禄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第二次比赛的时候,只有她自己参赛,顾行倦并不能帮她作证,不是一个学校里的,那么她更加不可能去拜托张明芮和张明翰。
  事情似乎陷入了一个僵局。
  良久,王福禄开口道:“许绯,你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我不是在质疑你的道德,只是有人举报了,如果没有得到一个公正的交代,恐怕难以服众。你让我怎么跟举报的同学解释?我该怎么面对其他拿助学金的同学?”
  举报的人可以只凭借表象就捕风捉影,她已经身如浮木,一旦取消助学金的资格,对他和母亲来说,每年的学费来说已然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你自己说事实不尽然如此,又拿不出来令人信服的证据,我这个当教导主任的也会为难呀。”
  王福禄再次问道:“你再想想,还有谁能替你作证?”
  “我——”
  许绯睁大了双眼,眼见着少年快步走到自己面前。
  顾行倦继续道:“我可以作证,许绯说的都是真的。”
 
 
第39章 三十九分甜
  王福禄一惊, 似是在脑海里回想了很久少年的名字:“你是……顾行倦吧?”
  顾行倦的校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见王福禄的目光投射过来,又迅速拉起衣服拉链,恭敬道:“王主任好,承蒙您记得。”
  “我是许绯的同桌。”顾行倦说的言简意赅。
  王福禄虽然知道两人是同桌,成绩都很顶尖,但事关助学金的事情,他也半点都不得含糊,质疑道:“那为什么刚才许绯说没有人可以帮他证明?”
  顾行倦一撇嘴,无奈道:“王主任, 您这话就不对了。要我是许绯,请谁来帮忙证明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所以我不请自来了, 您就当作我爱帮忙,是个热心的学生就行。”
  事已至此, 王福禄干脆洗耳恭听,正好综合一下两边的看法,毕竟兼听则明, 一旦真误会了哪一方, 他这教导主任也不好交差。
  “行吧, 你说说看。”
  顾行倦也不顾许绯错愕的眼神,开口道:“我和许绯共同参加的无人机比赛,第一场比赛和第二场比赛我和她都是队友,由于第二场比赛我个人的原因, 所以我未能到场,但是许绯全程坚持一个人完成了比赛,当时她的参赛模型得的是三等奖,大赛的任何一个颁奖者,以及到场的院士都能为此说明。”
  他的眼底里充满着嘲笑的意味:“举报的人,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一个努力的人,得到她应该有的东西,难道不可以吗?”
  一席话下来,让王福禄顿时哑口无言。
  许绯有一瞬间的头脑发懵,但是他着实没想到,顾行倦不仅知道还趟定了这趟浑水。
  “我……”许绯还想说些什么,确实被顾行倦阻拦道:“学校里的规定是不能用助学金的钱来买高档消费品,可是这是赛制奖品,我不认为有违反任何规定。”
  王福禄也有些焦头烂额,捏起一旁的档案袋:“行吧,全过程我知道了。你们俩最近先安心学习,举报这事儿,我会慢慢查清楚,也会根据学校规定办事情。”
  许绯弯下腰鞠躬道:“谢谢主任。”
  许绯扭头正要走,却被王福禄叫住:“哦,那个等等啊,许绯,这件事你在心理上不要有负担,无论这个同学有没有恶意,你都要明白,世上没有十全十美这一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行的正坐的直了是抹黑也不用怕。”
  听闻后,许绯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根本不是被人恶意诬陷后的愤怒,女孩儿的眼底也完全没有旁人想要看到的怨念,这样的情绪似乎不会存在于这样纯净的眼眸里。
  许绯走在顾行倦前面,全程头也没回,顾行倦快步跟了上去与他她并肩,轻声喃语:“想问我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许绯顿下脚步,仰望着少年的脸庞,没接过话茬,反倒来了一句:“谢谢。”
  说完许绯面色平静,仍打算继续往前走。
  “嘁——”顾行倦发出了一声感叹:“ 某人可真够双标的。”
  被人吐槽后的许绯自然成功调起了情绪,只是在顾行倦面前露出了不解的眼神,像身在迷雾的小鹿,眼底氤氲起来的雾气委屈极了,是在王福禄和她讲那些话时都没有调动起来的情绪。
  “之前怎么安慰我来着?”顾行倦双手抱臂,眼皮的下凹形成一道褶皱。
  许绯理直气壮:“不记得了,只记得某人在我肩头哭。”
  这叫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明那晚的事情谁都没提,现在昭然若揭拿出来讨论,占下风的还不是某人自己,毕竟靠别人姑娘家肩头上哭了。
  再这么一推测,许绯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放心。别人呢要想举报我,那我拦也拦不住,嘴和眼睛长在举报者身上了,歪曲了事实,我不恼,也不会靠在你肩头上哭。”
  他舌根划过后槽牙,别说,平时温温软软的,女孩儿怼起人来却是牙尖嘴利的很。
  许绯当然知道顾行倦的一片好心,年少时最柔软和义无反顾的慰介让她产生了依赖感,
  但在这个年纪里,她始终习惯于讲隐晦爱意藏于心底,而不是将此宣之于口生根发芽。
  江恩曼眼见着许绯从自己身前穿过,显然是刚从王福禄的办公室出来,道理她可是深谙于心的,所以转头又笑魇如花地对着玩伴说:“我先去办公室问道题。”
  “行,那我自己去小卖部了啊,你想吃什么零食,我帮你带点儿。”
  江恩曼收敛极了,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的:“不用啦,你随便带点儿自己能吃饱就行。”
  蝉鸣吵得她思绪有些烦乱,斑驳的光印在走廊的拐角。
  王福禄也没想到许绯前脚刚走,江恩曼后脚就找到自己这儿来了,只得平心静气道:“恩曼呐,先坐会儿聊聊吧。”
  “好,麻烦主任了。”江恩曼穿了身浅绿色的长裙,皮肤白皙得如同奶油,这样甜美的女孩儿给人的第一感觉总是不会有什么坏心思的。
  王福禄安慰性地说道:“你说的情况呢,我已经找当事人和同学们聊过了。”
  “但我……估计你们之间应该有误会吧。”
  王福禄这话一出,江恩曼表情立刻变了,手紧攥着长裙的边:“王主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将我看到的情况如实上报而已。我也不是助学金的竞争者,怎么会颠倒是非呢?”
  “江同学——”王福禄见她站起身来,伸手往下挥了挥:“先坐下再谈吧。”
  江恩曼神情晦暗不明,呼吸仍有些急促。
  “我当然不是来冤枉你的,同学之间,你都相处的很好,更不会认为你是有意这么做的,也许只是你一时冲动了,误会罢了。”王福禄焦急地拿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明明在空调房里,也是难办得冒了些虚汗。
  “她是通过比赛拿到奖品的,也的确不违反规定。”王福禄招了招手:“好了,先回班学习吧,心里也不要记挂这。”
  江恩曼欲言又止:“老师…主任,我……”
  也不知道王福禄是怎么认定的,但现在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江恩曼也只得无奈作罢。
  顾行倦回到家时,发现没有刘姨在的这几个月里,玄关处突然多出了一双拖鞋,一双男士拖鞋。
  “你回来了”说不清是一个陈述句还是反问句。
  顾林熄灭了烟:“回来看看你。”
  “嗯……难得您有时间。”顾行倦自顾自换上了拖鞋,右臂撑在白墙上。
  “吃什么?”顾行倦噼里啪啦将书包和桌子上的东西一收,顺手拉开冰箱门,拿起一瓶啤酒甩给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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