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那是你没有见识过什么叫宅啊!
听了下属回禀,上司也发愁,抓人的要求不能伤人性命,他就只能先挫其锋芒,现在接下来可怎么办?
“放着吧,过上几天再说。”他要赶紧去问问,怎么处理啊!
一入夜,天气骤然变冷,林明岚勉强裹着披风,坐在凳子上休息,这过的,跟当年考试差不了多少。奈何考试会结束,这里却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
他自觉身上无利可图,最多就是脑子稍微好用了点,搞了些在常人眼中的奇巧,值得花这么大的功夫来捉人?
敌不动我不动,他按捺住心情,就这么等着,给吃的就吃,给睡就睡,除了忍受窥视的目光,一点都不操心。
三日之后,终于还是对方沉不住气了,有个黑衣人出现在林明岚头顶的栅栏上,顶着黑衣人的目光,他还多啃了个馒头。
“多谢款待。”他不忘给头顶的人打个招呼。
“翰林大人,我这里的馒头,可不是白吃的。”
“那是,这天下就没有白吃的东西,要不您就放我回去,我给您拿银子去?”
“你可真会说笑。”
“可不是说笑,我身上就带了几两散碎银子,怕是付不起账啊!”林明岚还把荷包取了出去,特意摇晃了一下。
“我们要的东西不是银子,很简单,只需要你照着样子,写上几封书信就成了。”
“我这笔字,写的可是见不得人啊!太丑,太丑!”
“照着写就对了!”黑衣人不说其他,“你先看看。”然后从头顶的栅栏上,一个晃晃悠悠的篮子用绳子放了下来,里面放着几张写满字的宣纸,林明岚拿起来一看,总算明白这场无妄之灾是从何而来了。
他不开口说话,黑衣人自觉这是默认,径直离开了。
既然好友生病,沈清寒不能不去看望,奈何实在忙不过来,总算是三日之后腾出了时间。
这天他特意早了些下值,带着药品,径直过来看望。
他进门的时候,留意到开门的不是老秦,上次见过的小厮解释到,“秦叔出门请大夫复诊了。”
“林兄现在病情怎么样?”沈清寒随口问道。
小厮苦着脸,“不这么好呢!都病成这样了,老爷直说翰林院忙的很,他要尽快回去,昨晚上又起来书房整理文书,早上又发烧了,现在咳嗽的停不下来。”
“我带了上好的川贝,正好止咳平喘,熬着好用。”沈清寒随口说着,一边朝着正院走。
这里他也来过很多次,完全不需要指路,但是小厮寸步不离的跟着,他随口说,“我认识路。”
“那怎么成!老爷该说我不懂事了。”小厮一路跟着,到了正堂。
这里好大的烟熏火燎,院子里厨娘正在熬药,古怪的味道飘的满院子都是,还有炭火气。
“好大的味道,银丝碳用完了?干嘛用最差的黑炭?”沈清寒记得林明岚过冬之前买了一大批的银丝碳,才特意说过不差钱随便烧,这才几月份,全部烧完了?
“瞧您说的,熬药也用不着烧银丝碳啊!多浪费!”小厮眼神一闪,赶紧回道。
“你家主人病着,该花的钱就要花,几个银丝碳值多少钱?这熏的人直流眼泪,病也不容易好啊!”沈清寒好容易止住了咳嗽,赶紧说。
“是,是,厨娘熬好了这副药,就不用黑碳了。”小厮立马答应了。
沈清寒进了正屋,发现林明岚正在床上侧躺着,头发散着,略有些昏暗的烛火只在床帐上面留下了阴影,一见面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小厮赶紧上去拍背,然后又喝了一剂药,好容易平息了咳嗽,林明岚哑着声音说,“你来啦。”
“得亏我来,要是盛大人过来,能活活的训斥你一顿,他可不管那些,你看看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要在院子里烧碳,是生怕自己病好了不是?”
“不,不是.....咳,咳,咳,”林明岚又捂着帕子咳嗽了一阵,“吃了这药,好的快。”
“成成成,你还是别说话了,我看你说话累的慌,我说话你听着,行不行。”沈清寒听不下去,赶紧打断。
林明岚点点头。
“盛大人想派人过来瞧瞧,我主动请缨了,看你的这个样子,怕是五天痊愈不了啊,我回去再给你请几天假吧。你也别担心,盛大人不是苛待下属的人,安心先养着。”然后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安心养病的话,最末了又道,“你好生歇着,我先走了。”
床上躺着的人做了个手势,悄然站在角落的小厮出现,恭敬的带着沈清寒走了。
沈清寒出门的时候,还是越看越觉得小厮眼熟,但是上次小厮已经否认了,他不好再问,只叮嘱了些病人需要的地方,然后有需要的话随时上门找他,就自己上了马车。
马车慢悠悠的回去,沈清寒越是走,越是有种古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一直萦绕在心头。
再把镜头转回到小黑屋这里,林明岚拿着手里的纸张,就这么看了整整两个时辰。
这是一对堂兄弟之间的来信,信上的内容却不简单,堂弟正在给堂兄出谋划策,该怎么夺得父亲的注意,以及偌大的家业。
信上的堂兄对这个主意大加赞成,还提出了更多的注意,例如,趁着父亲如今重病在身,先杀掉其他一个兄弟,再推到了另外一个兄弟身上,鱼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堂兄就可以作为那个无辜的人,保全了名声,还得到最大的利益。
堂弟对这个主意大为赞成,还甘愿献出手上的势力,为堂兄的谋划添砖加瓦,做一只马前卒。
信的年份横跨了三四年,但是林明岚想,以这些人的本事,做旧信件,应该轻而易举。
黑衣人的脚步落到了栅栏上,“怎么样?写还是不写?”
“写不写的,让我先见过你们头领再说吧。我不跟喽啰说话。”林明岚淡淡的说,“我想,他也愿意见我一面的。”
“你以为现在还由得你?阶下之囚?”
林明岚突然笑了,“但是见过了安王世子的笔迹的人,你们也只能找到我一个,对不对?”要不然,还能容他这么久?
黑衣人再如何说话,林明岚只做充耳不闻,闷不吭声。
黑衣人直说得口干舌燥,完全不见动摇,他无法,只能向上禀告。嘿,本来以为这是个简单的差事,谁知道这么棘手,也是上头吩咐不能折磨,要不一顿鞭子下去,还由得他不写?
三个时辰之后,又一个黑衣人出现了,虽然穿着跟上个人一模一样的衣服,但是林明岚就是能够看出来,换了人。
他慢慢的展开了一个笑容,轻轻的说,“先生,好久不见!”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黑衣人站在栅栏上, 纹丝不动。既不回答,也不反驳。
林明岚只是低头笑,“先生, 您要知道,我可只在您的面前, 展示过仿写他人字迹啊!”
头顶上人终于动了, “抱歉, 各为其主。”
“好一个各为其主啊!”林明岚只笑,“我倒是很好奇, 您不在本家好好的待着,跑到金陵去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你的主子?做主子的一条哈巴狗?”他说话越来越尖刻,黑衣人只拿包容的眼神看着他。
“别那么看着我!”他低沉的吼道。
“你现在脑子不清醒,我明天再过来。”黑衣人动了动脚, 慢慢的离开了。
“呵呵呵。”林明岚只觉得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只觉得挺可笑, 错,是非常可笑!
他一直奇怪, 自从他学会了仿写别人字迹之后,从来没有跟外人说过,那这里的人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安王府邸平时收拾的跟铁桶一般, 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李泽每次兴之所至写上些东西,林明岚都记得及时处理。
但是初初学会,少年人总是按捺不住想要炫耀的心情, 他仿写了师长的笔迹,得意的展示给师长看。被师长训斥了一顿之后,再也没有对别人说过。
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唯一剩下的就是真相。
而黑衣人的出现,打破了最后一丝幻想。
就是那个在金陵城中,白马书院,对林明岚照顾有加的沈!七!先!生!
犹记当年,林明岚曾经问过,沈先生为何对他如此照顾?沈先生回答,乃是故去的父亲的同年,这话只怕也是假的。
这一开始就是一场奇货可居的投资,买卖。
沈清寒在翰林院当值的时候,又去给盛大人请了假,告诉他林明岚病不仅没好,还多添了咳嗽,风寒要是加重了,可不是影响到所有人?盛学士只好又批准了几天假期,还叮嘱养好病再来上值。
“说起来,多年没见过你七叔了。”盛学士看了眼前长身玉立的青年,随口找了一个话题。
“七叔常年在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沈清寒回答。
“可惜,可惜。”盛学士叹息了两句,然后转移了这话题。挥挥手,只叫沈清寒先回单间做事。
繁杂的事务磨去了沈清寒的思维,等他终于忙完了,目光放在了林明岚空着的座位上,脑子一闪,突然想起他为什么看那小厮眼熟了!
以前沈七身边常年跟着的书童,跟那个小厮最少有五分像!并不是人有相似,而是有血缘关系!
要说第一次知道林明岚的名字,还是因为七叔的一封信件,沈家的其他人跟庶枝出身的沈七并不亲近。沈清寒小的时候倒是能够跟沈七玩到一起去,等他年纪稍长,家主制止了这种交往。
年少之时总有几分香火情在,所以七叔写信的时候,他还是主动按着七叔说的,接近了一个籍籍无名的书生。
相处之后自不必提,慢慢的,他觉得七叔的眼光还不错,教的学生也挺好。
所以七叔把自己的书童后代交给学生,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不对,这还是难以解释其中的关窍,沈清寒觉得自己模糊中抓住了什么,要是想不明白的话,就要溜走了!
对,他去探病,全程就没有看清林明岚的脸!声音更是嘶哑不堪,还有一系列的怪异之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需要暗中打听一下......
沈七见了故人之后,自然知道规劝不了,他也不多留,自顾自的回了他的私宅。
现在他面前的人,正好是突然出现的小厮,很是忧虑的说,“我觉得沈公子已经开始怀疑了。”
“他要是没发现,就不是沈家那老怪教出来的。”对于名义上是他父亲的人,沈七很是不屑一顾。
“不管有没有发现,你照着平时的办法做事就好。记住,不要慌。”沈七叮嘱了手下。
“先生,先生,主子来了。”书房外面传来焦急的声音,有人要闯进来了。
“让主子进来!”
随机,一阵旋风似得,门口进来个兜着披风的年轻男子,冷笑着说,“这里我还来不得了?”
“来得,怎么会来不得?不过我正在听着事情,下人想通报一声罢了。”沈七放缓了语气。
“来得就好,怎么?你那个学生还没有劝好?不是说视师如父?你说话不管用?”男子的语气十分的微妙,在如父这两个字加了重音。
沈七特别从容,“他不过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年轻气盛,劝劝就好了。”
“那我也有一句话,我的等待同样是有限度的!现在你的学生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要么,加入我们,要么,我只能永绝后患。你自己看着办吧!”青年男子说完,又如同一阵风一样离开了。
门口的仆人临走还挨了一记窝心脚,现在半天爬不起来,想必是记恨这人通报。
沈七慢慢的把人扶起来,叹气道,“去领点上药,回去休息几天吧。”
仆人担忧的说,“我要是走了,先生怎么办?”
“没事,他不过是一时脾气不顺,消了气就好了。”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沈七把仆人劝了回去。
仆人走一步三回头,十分的不放心。
沈七自己关上了书房的门,直想把上好的端砚摔下去!
不,不行,这院子里全是他的人,前脚人刚走,后脚摔砚台,沈七敢说,不出一个时辰,这消息就会传了出去。
忍吧,忍了这么多年,自己被流放出了本家,眼看就要成功,不忍,又能怎么样呢!
“忍?我忍不下去了!”敏贵妃在宫里欢喜的走来走去,“咱们的机会就在眼前了!只要你能把老二踹下去,这皇位,一定是你的!”
“母妃,要能踹下去,还用等在现在?”李宇懒洋洋的说,趴在桌子上。
“傻子,只需要一点点小小的引子,就能够引的你父皇疑心,疑心一旦栽了下去,不需要多做什么,就能结果。”敏贵妃神秘的笑着。
谁不害怕衰老?谁不畏惧死亡?跟自己日渐苍老的身躯比起来的,就是膝下儿子慢慢强健的体魄。这时候,只需要一点轻轻的挑拨,就足够了。
一个虚弱的帝皇会抓住这样的机会铲除异己,不管多么荒谬,多少的不可思议,只要是证据,就够了!
而她只要能够提供这个证据,就够了!
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不说别的,敏贵妃自认,还有是几分了解永昌帝的。要是真的小病,永昌帝会大大方方的休养。反而现在现在这样正常上朝,暴露了事实。
皇帝这病啊,绝对轻不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
更何况她前面,还选了个炮灰呢!没错,敏贵妃连替罪羊都选好了,除了那毫无存在感的大皇子,还有有谁呢!
要是林明岚在现场,一定跟敏贵妃说,真是奸雄所见略同啊!
都出的一样的主意!
不过可惜林明岚正关在小黑屋。
他想通了其中的关关窍窍,颓然的坐在地上。
这里四边墙壁,逃是逃不掉的,要说仿写信件?那更不可能!
这些人暂时没有大刑伺候,一来肯定是看在沈先生的面子上,二来就是他还有些微的用处,一旦这用处不见了,性命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