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已经晚了,他有些遗憾,原想打道回府,转身的时候又忽然想起白日里她在他侧脸上的一吻,忽然舍不得就这样离开,悄无生意的开了门越过丫鬟们,直接进了她的卧房。
她已经睡了,屋里满是她轻柔舒缓的呼吸,他如上次一样在她床边坐了下来,却没像上次一样忍住不叫醒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唤道:“萱萱……”
她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瞧见了月光里的他,满是睡意的脸上凝起笑来,“你来了?”
语罢想起来跟他说话,却被他按住,凌瑧自己脱了鞋上了床,跟她挨在一起说,“外面凉,你不要动,我躺一会儿,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两人已经有了许多次亲密的接触,齐萱倒也不扭捏,索性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更宽些的地方,问道:“要跟我说什么?”
其实哪还有什么要说的,不过是想看看她,多跟她待一会儿罢了。凌瑧便随口一问,“我不是说要来看你吗?你怎么没等我,很困吗?”
其实没有很困,只是这样的佳节,越是一个人就越容易想起从前的事,她只能用睡觉来逃避罢了,她倒不太想把这些事告诉他,怕他也跟着心里不舒服,忽然闻到了他衣上沾染的酒气,问他说,“你喝了很多酒吗?”
他说没有,“只是应付了几杯,脑子还是很清楚的,我没喝醉。”
她笑笑,嘱咐他道:“那等会回去了,记得喝点热茶啊,解酒的。”
他说好,又有些尤怨,这是要赶他走吗?
他想了想,说,“萱萱,你再像上午时那样,亲我一下好吗?”
这是主动索吻来的吗,她笑了笑,红着脸在他侧脸上印下一吻。
然而吻完想要离开,却没成想没有成功,他伸手揽住她的细腰,将她带进了怀里,然后礼尚往来,也吻了下去。
第四十九章
冬至一过, 所有人就都在等待年节了。
等进到腊月里, 许多铺子产业就都要闭市休假了,譬如玲珑坊一类的绣庄,绣娘们都要回家过节, 直到来年过完正月十五, 才会重新开市。陈掌柜是个很细心的人,赶在冬月下旬之前,派人来了趟凌府求见齐萱。
来的都是坊中的绣娘,甚至还有曾教过她刺绣的师傅, 因为此前共处过一些时日,也都算是熟人了,所以一见面, 齐萱觉得很亲切,招呼着婢女们上茶让座。绣娘们带来了一些衣料与样品,问她喜欢哪些,要为她定制新年的新衣裳。
在乡间生活了多年, 倒也习惯贫苦节约的日子了, 现在奢侈的生活,难免叫她觉得不安, 她摇摇手说,“入冬时才做了好多件,都还很新呢!”
曾叫她刺绣的谢娘子说,“这是少主跟陈掌柜共同交代的,小姐总归是要做少夫人的, 穿得体面些,也为咱们凌氏长脸哪!”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虽还没成亲,但她已是凌家的一个代表了,倘若穿的太寒酸,难免会失了凌家的面子。
她便只好应下来,在她们带来的料子中择了几件,绣娘们一一收好,紧接着又拿出几张图纸,问她,“这些是为小姐准备大婚时所穿的嫁衣,不知小姐喜欢什么花样呢?”
“大婚?”齐萱一愣,不是要等到开春吗?现在准备,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谢娘子跟她解释说,“咱们少夫人的嫁衣,一定要不同凡响,所以得早早准备,中间绣坊还要放一个多月的假,算起来时间还有点紧呢!”
“是啊!”另一位绣娘也附和,“表小姐的婚事定在了明年入夏,前些日子姑奶奶都带她去选过了,小姐与少主的大婚在她之前,定然也要开始准备了!”
“这样啊!”齐萱点了点头,忽然有点羡慕李蔓儿,婚礼上的这些繁冗礼节,对于未出阁的姑娘们而言,都是一窍不通,李蔓儿还有娘亲为她操持,可她谁都没有,所以现在才像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
她不太好意思,“我没什么经验,不晓得哪种样式好……就请你们替我拿主意吧!”
一听她这话,绣娘们就当着她的面讨论了起来,各抒己见,一刻钟过后,终于拿定了主意,由谢娘子拿了张图跟她说,“小姐身段好,就用这个款式吧,花样嘛,我看就绣这个凤穿牡丹好了,等大婚的时候,肯定惊艳咱们临安城!”
她笑笑说,“全凭师傅做主吧。”
如此大事便都定好了,晚彤在一旁笑道,“等年后姐姐穿着嫁衣在那些贵妇面前亮了相,玲珑坊的生意肯定就更好了,有您这样的活招牌,恐怕以后玲珑坊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这丫头一向会说话,她这么一说,绣娘们都跟着附和起来,齐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等来人走后,想了想,问她说,“年节你想回家吗?”
晚彤眼睛亮了亮,“想啊,可是……”有了贴身侍奉的主子,怎么能想回就回去呢?
这可不比从前在庄子上,主子常年不去那里,下人们很称得上清闲,现在她是姐姐的“左膀右臂”,时时都得跟在左右。
齐萱却说,“那你就回去看看吧,你不像别人,有家有爹娘,叫你们总是骨肉分离,我过意不去。”
晚彤有点犹豫,想走又舍不得她,她看出来了,笑着说,“你以为我能给你放多久的假啊,最多半个月吧,你过完小年回去,等初五初六就得回来,如何?”
晚彤果然很高兴,忙不迭的点头道谢,有一个劲儿的夸她,“姐姐真好,能遇见姐姐这样的主子,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语罢便开始向往家中的情景,“我娘做的汤圆最好吃了,等回来的时候,我一定给姐姐多带一些……”
齐萱高兴点头,“好啊!”
正说着呢,门外面忽然迈进来一个人,问她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主仆俩扭头去看,见来的正是凌瑧,晚彤赶忙端了个礼,知道少主是来找姐姐的,便自觉退了下去,齐萱看见他,倒是微微红了脸,说,“凌哥哥,你来了……”
自打那天晚上他匆忙离开,已经有几天没来过了。
想起那晚的情景,他也有些不太好意思,轻咳一声说,“嗯……”
其实不是不想来,是怕一见她,四下无人的时候,又想……所以他躲起来不见她,试图冷静冷静。
当然是没什么成效的,不见她的时候想她,现在见到了她就更想了,今儿阳光好,屋子里头暖烘烘的,她刚才跟晚彤说说笑笑,脸上红扑扑的煞是好看,这幅景象入了他的眼,叫他喉头微动。
左右晚彤已经出去了,房中四下无人,他走过来,越来越近,她怯怯抬眼看他,四目相对的刹那,被他一下拢进了怀中。
她先是一惊,随后撅起嘴来,垂眸说,“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他垂眼看她长长的睫毛,有点委屈,问,“为什么这样想?”
她说,“那天你一下就走了,然后好几天都没过来,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没答应你,所以你生气了……”
原来叫她误会了,他赶忙解释说,“我之所以一下离开,正是为了不伤害你,那时候我忍得不好受,也怕自己万一忍不住会……”他咳了一声,继续道:“后来连着几天不敢来,也是怕见了你,会再像那天一样。”
他唇角微勾,“你不想,所以我不会勉强。”
齐萱笑了起来,虽然知道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但热恋中的人,几天不见,她难免要胡思乱想一下。眼下误会解开了,她的包袱也就放下了,抿唇看着他,调谑道:“可你现在又抱着我了。”
他一脸无奈,“我身不由己,你就像块磁石,一见你就被吸过来,躲也躲不掉。”
他的嘴可谓越来越甜,她扑哧一声,笑的开心,笑过之后,又羞涩的跟他解释,“其实看你难受,我也不忍心,虽然说我们终归是要做夫妻的,但是现在还有些时日,我怕……万一肚子大了,到时候惹人笑话……今天玲珑坊还来了人,要为我做嫁衣的,万一肚子鼓起来,都穿不上的。”
他一怔,问道,“什么?”
她脸红起来,捋着他的前襟上的纹样,轻声说,“那个,不是会怀孕的吗……”
他眸色深深,带着笑意跟她解释说,“你说的不错,可那个……未必就会一击即中啊,许多人,要试好多次,才,才能成功的……”
大约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声音越说越低,相跟着心底某处竟又蠢蠢欲动起来。他低低唤她一声,“萱萱……”可还没来得及说话,背后却冷不防响起敲门声。
两人皆有些意外,齐萱朝门外问道,“怎么了?”
晚彤在门外回话:“姐姐,方管家说,前面来了位客人,要面见少主。”
这是有正事了,凌瑧去到门口,看见正在外面候着的方进,问道,“来的是谁?”
只见方进一脸鲜少见到的紧张,跟他禀报,“还是安顺王府的人,不过今日除过先前来的那位韦长史,还来了位公子,自称……自称安顺王世子,说要见您同萱萱小姐。”
“安顺王世子?”
凌瑧与齐萱异口同声,互看一眼,顿时都有种不妙的感觉。
看来齐萱不回江北,赵颐就不肯死心,派出一个韦之贤还不够,竟然叫儿子亲自过来了。
这已经不是叫凌文三言两语就能打发得了的,凌瑧点头道:“知道了,好生招待着,我马上过去。”
方进道了声是,赶紧去前面办事,齐萱望着凌瑧,皱眉道:“他们把世子都派来了,我,我该怎么办?”
凌瑧拍拍她的肩,“不要着急,有我在,不会叫你跟他们走的,你先在这等着,我去看看。”说着就要迈步,齐萱赶紧叫住他,“凌哥哥,那我,要不要去?”
凌瑧想了想说,“看情况,随机应变吧,不过无论如何,不要叫他们知道你已经……”话未说完,他只是轻轻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意思很明显,是说不要叫对方察觉她已经恢复记忆的事。
齐萱当然明白,赶紧点了点头,凌瑧便放下心来,去到前院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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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顺王世子赵汐,凌瑧虽未见过,却也大致了解,知道对方比他小两岁,是安顺王赵颐与现任王妃齐玉瑾的儿子,也就是齐萱的表哥。
赵颐派了儿子亲来,看来是抱了一定要把萱萱接走的心思,而赵汐是受过封的亲王世子,地位不同于常人,尽管他并不把对方看在眼里,但也得小心应付着,这一次,可能有点棘手了。
他换了见客的衣裳,一路在心中思索,终于来到了接待来客的厅堂,见厅中有一个周身贵气的年轻人正负手而立,欣赏墙上的字画,听见下人通传他来,一下转过身来,对他略作打量,身边的韦之贤见状赶紧跟两人介绍,“凌少主有礼,这位是我们安顺王世子。”
“世子,这位就是凌少主。”
赵汐听后点头道:“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凌少主有礼了!”
他抬手还了个礼,也客气道,“世子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未能亲自迎接,望世子见谅!”
赵汐摆手道:“我等也是突然造访,少主不知者无罪。是这样的,听闻前些时日萱萱在贵府出了意外,家母甚是担忧,特命我前来,看望萱萱……”
说着作势朝他身后张望了一下,赶紧问道,“怎么不见萱萱?她现在怎么样了?”
说来对方顶着表兄的名义,论起亲疏,总要比他这个未婚夫近些,所以他只好道,“萱萱已经无碍了,世子请放心。”语罢看了看赵汐身后的韦之贤,又微微笑了笑,“其实上次韦大人来,已经跟萱萱会过面,当时萱萱还特别请韦大人代为转达对王妃的问候,没想到此次又劳烦世子千里迢迢的跑一趟。”
言下之意,你们的人都已经亲眼见过齐萱,又来做什么?不嫌烦吗?
赵汐一顿,笑笑说,“韦大人当然已经将话转达给了王府,只是家母实在太过挂念,所以才叫我来一趟,再者,身为萱萱的家人,这么多年未曾相见,就算再远,我也得来看看。”
这话叫凌少主心中不太痛快,什么叫“身为萱萱的家人”?他赵汐一个表兄,也能与她亲近的称为家人吗?
不过他面上不曾表露什么情绪,听完赵汐的话,也笑了笑,道:“如此,我便替萱萱谢过世子了。”而后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而世子赵汐则是一愣,所以呢,还不把人领出来见见吗?
见凌瑧闭口不提,他只好自己主动提,“少主说的是,我等千里迢迢,来一趟也不容易,可否请萱萱出来,与我见上一面?我有许多话想跟她说。”
第五十章
“我等千里迢迢, 来一趟也不容易, 可否请萱萱出来,与我见上一面?我有许多话想跟她说。”
饶是身为皇室子弟的赵汐,也能说出这样一句颇有请求意味的话来。
凌少主若是自负起来, 区区世子算什么?恐怕就算当今的少帝立在面前, 他也绝不卑躬屈膝,叫自己矮半分。
不过表现的太过抵触恐遭怀疑,他还是不得不去理一下赵汐的。
他面上温和笑笑:“当然。”说着便去吩咐下人,“去琳琅阁, 请萱萱来一趟。”
然心里却是不痛快的,什么叫“有许多话想跟她说”?你一个做表哥的,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心中虽然在腹诽, 凌瑧依然面带微笑,一边招待赵汐品茗,一边等着齐萱的到来。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后,厅外响起了通传, 他抬眼向外看去, 见齐萱袅袅娜娜的过来了。
其实凌瑧出来应付赵汐的时候,齐萱自己也在后面好一阵筹谋, 她明白,既然赵汐都来了,那等会儿难免要见上一面,而凌瑧走前特意叮嘱过的,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 所以等会儿一定要稳住,把对方视作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