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十七见他又激动起来,忍不住劝道,“不要激动,你今天已经两回了!再这样下去,药岂不是白吃了!”
齐萱听见鹿十七这样说,知道爹不能生气,赶紧劝他,“爹,我没事了,他没有得逞,凌哥哥把我救出来了。”
回想那夜的情景,凌瑧也忍不住重新怒气翻腾,跟众人叹说,“若不是顾虑着要把萱萱平安带回来,我差点杀了那个混蛋!都怪我,当时不该叫萱萱去王府的。”
齐景天叹息自责,“怪我!我没把她的面目看清楚,吃了这么大的亏,居然还对她心存侥幸!”
齐萱也后悔道:“其实也怪我,我不该多管闲事……”
这几人都在争着认错,鹿十七只是来凑个热闹,并不发表意见,倒是凌濯冷静些,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打断道:“等等,萱萱,你说少帝去了安顺王府?而赵颐却对他下了药?”
第六十章
凌濯这样一问, 众人才也都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上面来。
少帝驾临安顺王府的事, 凌瑧可以证实,他点头道:“我回到齐州的第一晚便去探过,的确见到了羽林卫, 此事不假。看样子, 应是微服,而且我们来时的那天下午,曹兴更是亲自去了齐州接人。”
凌濯与齐景天对视一眼,叹道, “这位少帝……太后他们对赵颐避之不及,他倒主动往枪头上撞!”
齐景天也是一脸惊讶,这时候看似心不在焉的鹿十七插了一句, “十四五岁,热血朝天,不正是不知死活的年纪吗?”
几人皆是一愣,鹿神医的总结还真是精辟……
不过也就是心直口快的鹿十七敢说这样的话, 也幸亏屋里没有别人, 否则叫哪个有心之人听了去,这都是大逆不道的杀头之罪了。
好吧, 少帝私访安顺王府姑且还能归因为他不知死活,赵颐给少帝下药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件事,除了齐萱与清鹤,没人更清楚,只是清鹤现在下去休息了, 只好由齐萱来说。
齐萱回忆道:“那天我要去姑母,不,安顺王妃的房中,不巧与她身边的孙姑姑撞在了一起,孙姑姑身上一下掉出来个盒子,原本也没什么要紧的,但她却慌慌张张,不敢示人的样子,我就猜想,那大概不是好东西,也怕她要拿来害我,就叫清鹤去查了查……谁料清鹤却查出那婆子将盒子里的药粉都撒在了少帝用的床寝上。”
她话说完,凌瑧的注意力放在了话末,重复道:“床寝?”
“对。”齐萱点头,“是清鹤亲眼看见的。”
齐景天思考道:“想来少帝就算微服,也不可能不带近身服侍的人,他们想要在饮食中下手,必定有些难度,在床寝上动手脚,倒也有可能。”
凌瑧闻言也点头,“并不一定要由口而入,有许多毒物,都可在日常接触中,以气味来影响人——不过这类药,通常不会马上致死。”
“或许他也不希望叫人马上就死呢?御驾倘若崩在他府上,那可是不小的罪名,这样一来,不是太明显了吗?”
凌濯说完,看向一旁的鹿十七,问道,“我等想请教下神医,您见多识广,可知有什么药物,是这样用的?”
于医药及疑难杂症方面,鹿十七的确很算见多识广,略想了想,便道:“有啊,这类的用法,通常是致幻药……”他特意看向齐景天,“就你那个妹妹的老家,她们西南就有一种,拿一种叫做‘仙人伞’的菌子磨成粉,稍稍加工一下,撒到人身上,就可以致幻,而且会上瘾。”
“上瘾?”
众人异口同声,鹿十七则点了两下头,表示非常肯定。
凌瑧皱眉猜测,“莫非这个安顺王打算用此种药物控制少帝,叫少帝听命于他?”
“很有可能。”凌濯赞同,“倘若这个法子行得通,倒叫他省了好多事。”说完又看向齐景天。
齐景天面色深沉,的确如此,比起大动干戈起兵造反,直接控制住小皇帝,当然更加省事了。
不过总算没叫他得逞,齐景天看向自己的女儿,目露赞许,“萱萱也叫我省了好多事,赵颐此时已经败露,这可是弑君之罪,宫中能忍了他吗?”
“恐怕不能。”凌濯笑笑,“这下有好戏看了!”说着又问齐萱,“萱萱,你怎么会想到要去管这件事呢?不害怕吗?”
齐萱如实点头说,“当然是害怕的,不过……”她眨了眨眼,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听过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倘若叫少帝知道了,不但可以救他,说不定也能帮我们有报仇啊!”
“聪明!”
凌瑧微笑看她,毫不吝啬夸奖。
齐景天也罕见露了笑容,望见女儿亮晶晶的眼眸,更是心情大好,跟众人发话道:“好了,无论此前怎样惊险,好在你们都平安回来了,眼看除夕近在眼前,咱们好不容易团圆,定要热热闹闹过个大年!”
见到爹开心,齐萱也觉得高兴,主动拿过沸腾的茶壶,为大家续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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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说了一上午的话,因为谈话的内容重要,谁都不舍得离开,便都只在喝茶的空当吃了一些点心。但与女儿久别重逢,未来女婿还历经惊险的将女儿平安带回来,岂能如此怠慢?齐城主当即发下话,叫厨房好好准备,中午时分,便举行了场热热闹闹的家宴。
齐景天是主人,当然要说几句话,不过因还在治病,不能喝酒,便端起茶杯,郑重的跟众人道:“今日在坐的都是我的恩人,我齐景天不才,此生能结交诸位,是荣幸之至,请允许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这句话说完,凌瑧立刻知礼的起身,说,“叔叔言重了,晚辈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
齐景天抬手示意他坐下,“萱萱是你帮我找回来的,又是你从齐州把她接回来的,还经历了那一番惊险,先前是我考虑不周,现在想想都后怕,更何况,你先前还不辞辛苦,特意从临安一路护送她来,叔叔用这一杯茶来敬你,都唯恐过轻啊!”
齐萱听了爹的话,也端起茶杯对凌瑧说,“我也要敬凌哥哥,辛苦你了!”
当着大人的面,她不太好直白表达感情,不过纵然只是这样一句,凌瑧看到她眸中盈盈亮光,其实也都了解她心中想说的话,便举起酒杯来,缓声说,“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语罢便痛快将酒一饮而尽。
齐萱很懂事,敬完凌瑧,又来给凌濯端酒,恭敬的说,“我先前在临安府上打扰多日,没想到直到今天才见到您,我要谢谢您的招待,也谢谢您这些年对我爹的帮助。这一杯酒,齐萱敬凌伯伯。”
凌濯其实很好说话,是个儒雅风趣的人,见齐萱这样客气,也赶紧端起酒杯来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这么乖巧的小姑娘,当年果然没有看错。
凌家父子敬完了,还有鹿十七呢,鹿神医平时非常不屑于参加这种无聊应酬的,但今日有爱徒在,还有爱徒的伶俐聪明的未婚妻在,便难得赏了面子跟大家同坐。齐萱也给他敬酒,端起酒杯很虔诚的说,“多谢神医,若不是您教授凌哥哥医术,我现在或许还是个丑八怪呢!”
冰块脸鹿神医也罕见露出笑来,饮下她敬的酒,跟她客气道:“好说好说,我这个徒弟呢,天分不错的,你很有眼光!”
这一句话说出来,直叫齐萱羞红了脸。凌家父子也是一愣。
什么?鹿神医居然会夸人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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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俩分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面,都是开心的不行,齐景天行动不便,齐萱更是忙不迭的给爹端茶递水,甚至都不用下人伺候,亲自给爹布菜舀汤,十足的孝女。
齐景天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也是珍惜的不舍得眨眼,乖乖的吃下女儿给自己夹的菜,多少年了,终于能尝出这些美味佳肴的味道了。
一直到吃完了饭,又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甚至鹿十七来给齐景天行针,她也在旁边帮忙,纵然不跟爹说话,但只要看着爹,心里就很满足了,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找到了至亲的亲人。
看着齐景天行完针,她又跑过去跟鹿十七学煎药。她是个心肠很软的人,一想到这些年爹身边没有亲人照顾,行动不便,就心疼的厉害。她想好了,她要亲自伺候陪爹,弥补这些年分离的遗憾。
这一天,父女俩几乎寸步不离了,直到又陪着齐景天用过晚饭,道过晚安,齐萱才离开。
而齐景天,今晚大约能头一次睡一个好觉了。
齐萱回到房中,等到洗漱过后,躺到床上,周围已是万籁俱寂,她却一时难以入眠。
想了想,又穿好衣裳起来,出了门,问过下人后,找到了凌瑧的房间。
凌瑧其实也已经准备就寝了,只是习惯临睡前再看几页书,还没来得及躺下,忽然听到屋外的敲门声,便放下书,自己去开门。
打开门,却是意外又惊喜,问道,“萱萱?你还没睡吗?”
齐萱微笑了下,点头嗯了一声,进到他房中。
北方的大户人家,入了冬都会烧起地龙,她在寒风中走了一阵路,此时到了温暖的房中,脸自然的红了起来。房中温暖如春,她将斗篷解了下来,放到一边,凌瑧以为她有什么事,有点放心不下,问道,“你怎么了?”
她莞尔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过来看看你。”说完果真看着他,含羞带笑。
他这才放了心,笑着说,“现在终于见到爹了,开心吗?”
她点点头,心思却不在这上,环顾四周,有些顾虑道:“凌伯父会不会过来?”
“我爹?”凌瑧一愣,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我半个时辰前跟他道过晚安了,他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了吧。”
她这样问,还是叫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又确认道,“你真的没事吗?”
听说凌濯已经睡了,齐萱这才放下心来,也不急着回答他,先张开双手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拥抱,伏在他怀中说,“我真的没事,就是想你了……今天只顾着跟我爹说话,都没能好好看看你。”
说着又抬头来看他,一双黑眸被房中灯火映得尤其明亮。
他心一暖,低头在她额上一吻,缓声说:“我没关系,看到你跟你爹团圆,我真心为你高兴……再说,现在已经平安了,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话虽然这么说,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愧疚,为他为自己做过这么多事,可自己却浑然不觉。她说,“我真笨,若不是今天听你们说起,我到现在都蒙在鼓里,原来你一路护送我来,可我都不知道。”
他失笑,跟她解释说,“倘若你察觉,那安顺王府的人必定也能察觉,所以我只能先瞒着你,虽然一路跟过来,却也不能叫你知道。”
她点点头,这个倒也可以理解,但是以血制药的事……
她赶紧又问,“那是用的哪里的血?伤口深吗?让我看看。”
原不打算叫她知道的,今天被师父提及,不得不说了出来,现在她这样紧张,叫他非常暖心,听话的伸出左手给她看,说,“在手腕上。”
她就赶紧查看,可惜有些背光,看不真切,于是又拉着他到灯下,仔细看了又看,确实找到几条伤痕,虽然细细的,可是叫她甚是心疼。
她伸手轻轻摩挲,认真的问,“还疼吗?”
他摇摇头,看着她笑,“不是说过了,这么久早就长好了,何况一点小伤。”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她还是忍不住心疼,自责地说,“用了你这么多血,我得给你补回来,明天我就给你做好吃的。”
倒是也想念她的手艺了,只是又怕她累,他便道:“厨房烟熏火燎,你多辛苦?不必了。”
她摇摇头,“你都为我疼了,我做顿饭算什么?一点都不辛苦!”
他便点头说,“好。”然后继续望着她微笑。说实话,他也想她想得厉害,分开这么久,前夜才见面,接着就是一路赶来,路上马车跑的快,人也跟着紧张,根本没有闲情互诉衷肠。
现在就好了,她找到了爹,打心眼里开心,没什么负担,他也终于放了心。
见他看着自己笑,她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又环顾了一下屋子里,问他,“这里比临安冷,你住着还习惯吗?”
他说,“你在哪儿,哪儿就住着习惯。这里很好,跟临安是不同的景色,等改天闲了,我们一起去逛逛。”
“好。”她愉快的应下来。默了一下,踟蹰的说,“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他又来抱住她,说,“我不困,等你走了我再睡。”
她却说,“那我……不走了。”
“啊?”
就见凌瑧一愣,不解问她,“你……不走了?”
她点点头,轻轻从他怀中挣出来,却是径直去了他的床边,顿了一下,依然坐了下去,红着脸说,“我今晚陪你,我们……一起睡。”
第六十一章
“我们一起睡……”
眼见她说出这样一句话, 凌瑧都傻了, 怔怔的走过去问,“萱萱……你说什么?”
她本就害羞得紧,他这样直愣愣看着她, 叫她更加脸红, 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而且已经开了头,她便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 “我,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
这下总算听了清楚,却更加不敢置信, 他犹豫了一下,坐到她身边来,问道,“为什么……换了地方害怕吗?”
她摇摇头, 心里着急他现在怎么这么傻, 话都说这么明白,他怎么还不懂呢?她脸烧得厉害, 想了一下,索性抬起头,主动向他靠去,仰着脖子,将两片樱唇吻上了他的薄唇。
凌瑧身体一紧, 呆了一下,就热烈回应起来,这也是他想的,他很想她,快想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