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臣——从羡
时间:2019-03-21 10:34:02

  而她看似冷漠,却总愿意为了旁人一星半点的真心,默默蹲下修补自己。
  半晌,贺从泽起身,道过晚安后,便离开了病房。
  其实他还有很多想问的事,可他知道,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
  江凛是巍巍雪山,积满冰雪,难以消融,每分温热都需千百倍努力。但每分温热,都能让那冰棱华光四溢,潋滟光彩。
  ——总该慢慢来。
  与此同时。
  卧室内灯光昏黄黯淡,中年男子带着蓝牙耳机,正在通话。
  “……原来是司莞夏叫人干的。”他扬眉,问,“江凛怎么解决的?”
  听到对方的答复后,男人稍怔,重复一遍:“直接打进了医院?”
  他失笑几声,挂断电话,将耳机摘了下来。
  “司振华还真是厉害……”   男人低声道,语意深长,余音在房间内回响——
  “能养出一个怪物,和一个废物。”
  -
  次日江凛出院,对外只说是聚会喝多了,并无人怀疑。
  她恢复得快,当天就上了班,贺从泽自然是不大乐意,但毫无悬念的被无视掉。
  江凛处理好手上的工作后,便去了趟李悦的病房,谁知刚好撞上了满面怒容的李母。
  也不知刚才病房里发生了什么,李母怒气冲冲,竟直接就撞过江凛肩膀,话也不说就离开了。
  江凛这些年见过太多没礼貌的人,她从容拍肩,抬脚走进病房。
  李悦坐在病床上,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看得江凛下意识眯眸。
  ——小丫头好容易缓和的情绪,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丧气。
  江凛无声叹息,走上前去坐在床边,没说话。
  “江医生,你能不能多陪我一会?”李悦开口,嗓音沙哑不已,“我有点……我感觉自己有点怪。”
  一出声,眼泪也克制不住得滴落下来,她仓皇摇头,道:“她知道我有病了,是小护士告诉她的。她觉得很丢脸,骂我无病呻吟,多事……”
  以爱为名的“虐待”无处不在,在孩子的思想里根深蒂固,从此世代相传。
  从小,就有人不断对孩子说“要优秀”“要出类拔萃”“要比别人多付出”,可很少有人告诉孩子们,“要快乐”。
  江凛静静望着李悦,突然张开手,将她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背。
  李悦浑身一僵,随即,她呜咽着哭出声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感觉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父母总告诉我,这世上有太多比我痛苦的人,我这点累不算什么,可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
  江凛轻拍拍她,轻声安慰:“不是你的错,痛苦本就无法作比,只要能摧毁一个人,那就是场灾难。”
  “这世上不幸的人有很多,你的确不是最糟糕的那个,但你的痛苦也不会有人感同身受,这是肯定的。”江凛缓声道,从桌上抽了几张纸,替李悦擦拭泪水。
  人生不过是苦中作乐,习以为常后,也就尔尔。
  李悦是个极自持的女孩,在短暂的发泄过后,她便恢复平静,抿着唇不语。
  “以旁观者的身份劝人乐观,是件没有意义的事。”江凛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似的,“所以李悦,我只希望你能睡一觉,继续努力学习和生活。”
  李悦的情绪缓和不少,她闷闷应了一声,江凛知道不宜久留,便不多打扰,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接近年底,所以工作自然繁忙起来。
  时光流逝,
  转眼间便到了十二月。
  平安夜的前一天下午,李悦出院了。
  来跟江凛道别时,她哭得一塌糊涂,虽然只是短短数月,但江凛对她的影响却是相当的。
  此次一别,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江凛今夜值班,故而推掉了贺从泽共进晚饭的邀请,在办公室埋头忙碌。
  贺公子虽然憋屈,但总不能跟工作这种东西争风吃醋,只得跟自己一众狐朋狗友凑桌去了。
  正巧陆绍廷今晚没事,几个大老爷们便赶到一块儿了。
  今天拼酒,除了烟酒不沾的陆绍廷,各个都不用杯子对瓶吹,在饭桌上聊得火热。
  “欸,我听说骆天那事儿了。”有人挑起话题,兴致勃勃地问贺从泽:“小贺总,到底怎么回事?”
  此事一被提及,大伙当即来了兴头,险些忘记这茬。
  陆绍廷前些日子忙,但也略有耳闻,“你们发生什么了?”
  贺从泽尚未开口,一旁宋川便叹:“还能有什么,司莞夏那祖宗找茬,动了不能动的人。”
  陆绍廷眉心微蹙,似乎有模糊印象,而后转向贺从泽,“是A院那个?”
  贺从泽这边还没开口,宋川那边就把事情经过全抖露出去了,他无奈颔首,算是承认。
  旁边兄弟震惊了:“我去贺从泽,这么复杂……你这是打算认真了?”
  “别打扰我难得的心境。”贺从泽扫了眼他,正色道:“总之,以后你们去快活不用叫我了。”
  “不是吧你,正经的?就为了个女人?”
  “让她好好生活,才是我现在的首要任务。”贺从泽摆摆手,似乎不愿多谈,“说不清,那种非她不可的感觉你们迟早会懂。”
  几人见此,都不再打诨了。
  虽说都在一个圈子里,刚开始也是由酒肉朋友发展来的关系,但相处都这么些年,彼此什么样早就各自清楚了。
  能让贺从泽有了正形,看来对方是真的被他捧在了心尖儿上。
 
 
第15章 
  贺从泽难得喝醉,虽不至于糊涂,却也有些意识不清。
  闹总蹲在门口候着自家铲屎官,见门被打开,它当即抱了过去。
  然而,闹总灵敏地嗅到酒精气息,态度当即转变,腾空一转,原本的求抱抱就变成了冲撞。
  黑灯瞎火里,贺从泽灯还没打开,就被糊了满脸猫毛,他呸了声,伸手捞过转身欲跑的闹总,一人一猫干瞪眼。
  闹总是布偶猫,本就生得精致,一双剔透蓝眸清亮无比,若不看这臭脾气,俨然是副贵族相。
  “你们怎么这么像?”贺从泽没来由不满,戳戳它:“漂亮的外表底下,都是没良心的。”
  闹总仿佛在看智障,也不知铲屎官哪根弦搭错了,拎着它坐上沙发,便拿出手机。
  江凛正在整理病人资料,手机冷不防振动起来,她以为是同事,看也不看便接起,开启免提。
  谁知对方一开口,便是慵懒沙哑的男声:“凛凛,我打赌你肯定在忙。”
  江凛稍稍蹙眉,打字的动作未停,“你声音怎么回事?”
  “你也不问问我在做什么,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江凛眉尾直跳,她欲开口,贺从泽却已经开始自行报告:“我刚回家,现在抱着我家猫……哦对,我好像还没跟你介绍过,它叫闹总。我看它跟你八字挺合的,你应该会喜欢,以后让你们见见。”
  江凛仔细辨别了一下,手指顿住,淡声提醒:“贺从泽,去喝点醒酒药。”
  “别打岔。”喝醉的贺公子有了小脾气:“我也就这时候会说心里话了。”
  江凛闻言愣了愣,不由联想到他平日的深不可测与内敛,她缄默数秒,终于一推键盘,关闭了免提,将手机靠上耳边。
  她无奈,问他:“贺从泽,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面沉默了半晌。
  就在江凛怀疑贺从泽睡着时,他突然开口,哑声道——
  “我想给你一个家。”
  随着贺从泽话音落下,听筒中微弱的电流声好似被放大,酥酥麻麻的蔓延到江凛心底。
  他嗓音低沉,轻而缓:“江凛,我比你想象中的,更想待在你身边。”
  江凛没出声,难得怔住。
  也不知是不是贺公子时机选得妙,专挑在这容易感情泛滥的深夜,总之,这句话成功戳上了她心口。
  她未曾尝过男女情爱,也对感情没有分毫兴趣,但不代表她不明白什么是心动。
  “……我还有工作没处理完。”江凛道,语气如常:“贺从泽,醒醒酒早点睡。”
  说完,不待他回应,她便挂断电话,将手机关机,防止某人醉后无休止的骚扰。
  为了摒弃多余心绪,江凛侧身将窗户拉开,却不想被冷风侵袭了满身。
  她果断合窗,抬手一拢衣领,看看桌上日历,发觉今年竟已经快要走到尽头。
  回京后,不知不觉过了有四五个月,除去个别变数,她倒也过得安逸。
  江凛想了想,随手在十二月日历上写:诸事顺遂。
  然后她放下笔,坐回位置继续工作了。
  -
  翌日,江凛刚将手机开机,便收到了条微信消息。
  她点开,见是贺从泽发来的“圣诞节快乐”。
  紧跟其后的,是张照片,图中主角是条极漂亮的布偶猫,坐在贺从泽腿上,被他举着爪子比了个心,一副不太情愿的表情。
  倒是有趣。
  江凛便想到了他昨夜说的话,隐约记得这猫叫什么……闹钟?
  不对,是闹总。
  虽然有个奇奇怪怪的名字,但这猫意外很合江凛的眼缘。
  想了想,她回复他:【同乐。你家闹总长得挺好看的。】
  主凭猫贵的贺公子受宠若惊,秒回:【猫随主子。说正经事,你今天早班吧,下班后有什么打算没?】
  【处理文件,背资料,吃饭睡觉。】
  远在公司的贺公子反复看着这行字,陷入沉默。
  真的,他由衷认为,和江凛比无趣,才是真正的无趣。
  贺从泽没回应了。
  江凛看着聊天栏上持续许久的“对方正在输入”,不由联想到贺从泽没话找话的无奈模样,她轻摇首,叹了口气。
  她是从来不过节日的,包括生日。她没时间也没这个习惯,就算不庆祝也不会觉得缺什么。
  最终,贺从泽也没做出什么回复。
  江凛内心并无波动,她于是放下手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查房,午休,整理资料,下班回家。
  江凛被转院申请的事耽搁了会,待她到家时,钟表已经指到四点。
  厨房架子上柴米油盐酱醋齐备,她打开冰箱看了看,却只找到了两包方便面,以及一袋火腿肠。
  还不错,起码晚饭有着落了。
  江凛由衷想着,随后便去冲了个澡,换上居家装清清爽爽的坐在沙发上,擦拭头发。
  旁人或许觉得这生活单调无趣,她倒无谓。
  她瞧了瞧外面,天色渐晚,现在入夜快,才五点多这太阳就落下。
  琢磨着该到了饭点,江凛慢悠悠起身,刚要走入厨房,门铃却被按响。
  难不成是快递?
  江凛蹙眉,看了眼时间,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便走去门口透过猫眼看,登时愣住。
  她思忖几秒,最终还是将手移上门把,拧下去。
  门刚打开,来人便淡定道:“小姐你好,社区送温暖,关爱空巢美人。”
  江凛无奈抬眼,果然看到贺从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然而视线下移,她便被他这副行头给惊到——
  只见养尊处优、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贺公子,此时左手抱着个庞大的食品袋,右臂挂着兜花花绿绿的水果蔬菜,整个人满满当当。
  更奇葩的是,即便在如此情况下,他还能从容腾出一只手,抱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
  贺公子双眸含情,将花往她跟前送,殷勤又热切。
  江凛:“……”
  她面色复杂地接下花,放在桌上,随后好心帮贺从泽分担些许重量,统统放上餐桌,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这不怕你孤单么。”贺从泽言之凿凿,“你自己待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好好吃饭,我得亲自过来监督。”
  说得跟真的一样。
  江凛不置可否,边收拾桌子边对他道:“我这有吃的,你不用……”
  然而话还没说完,贺从泽便已从厨房走出,两手拎着什么——左边方便面,右边火腿肠。
  他一脸空白,“就这些?”
  “……”   江凛沉默几秒,“就这些。”
  贺从泽干脆利索的转身,拎起食材就走向厨房,不发一语。
  江凛皱眉跟过去,隐约明白他的目的,却觉得难以置信:“你要做饭?”
  “不然?”贺从泽只觉得头疼,实在想不到江凛这么不把健康当回事。
  他随意翻了翻调料,种类倒是十分齐全,只是——
  贺从泽愣住,回首看向她:“江凛,告诉我你是刚整理完厨房。”
  调料盒里的小勺干净无比,完全没有用过的痕迹,该情况无非两种可能,要么她不做饭,要么她刚收拾干净。
  贺从泽主观情愿相信后者,但心里却已经败下阵来。
  “我很少下厨。”江凛很是坦荡,“外卖和不吃是首选。”
  他无言相对,只得叹息:“你就不能多爱你自己一点?”
  江凛没说话。
  贺从泽似乎自觉失言,也不多说了,挽起袖口忙活起来。
  客厅传来塑料袋的声响,半晌,她不咸不淡地道了句:“谢谢。”
  贺从泽切菜的手一顿,随即他低笑一声,眸中郁色彻底散去。
  “不用谢。”他语气散漫,道:“反正以后我会成为你的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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