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皇后想泡朕——荣玉
时间:2019-03-22 09:45:18

  她沉声说完这句,便不再多言,捏捏眉心,挥手让她退下去。
  “蔺家子嗣稀薄,你是唯一适龄女子,因此别拿些自己决定的幼稚话语来搪塞,你身上的担子,即便是哥哥也不能替你背。”
  冬日的宫里没什么景色,积雪也被宫人扫到了一旁,从太后宫里出来,蔺玉婵便没了轿子,只能一步一步走到华清宫。
  路途不近,萱儿总是抬头瞧她,生怕她在太后那里受了委屈心情不好。
  蔺玉婵觉得还好,这些事情总会有人对她说的,她如今快要十三岁了,该懂得总要懂得。
  只是她没想到,太后娘娘竟然对于权势有着如此的渴望,就她观察而言,祖父对于此倒是没有这般热衷。
  入宫多年,到底是有些放不下的东西吧。
  也是可怜人。
  华清宫里气氛沉闷,蔺玉婵进来后,便直奔着姑姑的寝殿去。
  苏玥卿和佟佳娣都坐在内室外间,脸上神色不是很好看。
  表哥也一言不发地坐在主位上,听见宫人通报,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母妃今日睡得久了些,表妹先坐着歇歇吧。”
  他面上愁容紧锁,可知蔺贵妃此病极其严重。
  佟佳娣微微抿着唇,瞧着墨发白袍的少年,水光盈盈的眼底盛满了说不上的怜惜。
  一直到了快中午时,依云才从里间出来,说贵妃娘娘醒了,众位姑娘可以进去瞧瞧了。
  病榻上的人自她们进去后,便不停地咳嗽,待了许久,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上。
  蔺玉婵瞧着骨瘦如柴的姑姑,心里一酸一酸的,小时候总是抱着她温声细语的姑姑,怎么会有一天失了韶华缠绵病榻呢?
  “婵儿,”
  蔺贵妃久卧病榻,脸色已是不正常的苍白了,唤着她的声音也虚弱的可怕。
  蔺玉婵赶紧上前到床头:“姑姑,您慢点说。”
  蔺贵妃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又转了眸光,拉过荀琰的手,轻轻地、缓慢地将他们两人的手放在了一处。
  “母妃!”
  “你们两个啊,自小就要好,我原以为,自己能看到琰儿娶亲那天,能看到你们两个结连理,能抱抱自己的孙子……咳咳……”
  她这样说着,便又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荀琰一下便红了眼睛:“母妃,您别说了!太医嘱咐了,您需要静养!”
  蔺贵妃按下了他的手,声音轻柔地几乎听不到:“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琰儿,婵儿,这些话,本宫再不说,怕是没机会说了。”
  荀琰红了眼睛,猛地转过了头去,蔺玉婵也垂头不语。
  蔺贵妃瞧见他们这个样子,却是轻柔地笑了笑:“怎么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咳……,母妃没什么心事,只希望蔺家好好的,你们都好好的。就当成全母妃的一个心愿,待年后婵儿及笄,便求了你父皇赐婚……”
  “母妃!”
  荀琰不自在地看了垂眸不语的蔺玉婵一眼,打断了她的话:“您别说了!”
  蔺贵妃舒了口气,似是卸下了一丝力气:“也是,说了半晌话,本宫也累了,你们先出去吧。这屋子里都是病气,有依云就行了,都跟着守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垂首出去了。
  走到外间时,还能隐隐听到里面传来的咳嗽声。
  “表哥,姑姑的病,太医怎么说?”
  她轻声问。
  荀琰立住了脚步,淡淡的眸光落在地面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轻声说:“母妃……大概看不到明年的春天了。”
  仿佛砰地一声砸在心头,蔺玉婵呆立在原地,嘴唇禁不住颤抖起来:“春天……怎么会这么严重?!”
  面前的少年神色淡淡的,似乎并不能感受到他的悲伤,但是那瘦削的身影透露出来的孤寂,却是任谁都忽略不掉的。
  “表哥……”
  “嫁给我吧,婵儿。”
  她的话没说完,便被一声低哑的声音轻轻地打断了。
  “什么?”
  荀琰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她:“我说,过了年,等你及笄了,我便向父皇请求赐婚好么?”
  ‘等过了年,我便来提亲好不好?’
  一声轻轻的带着些讨好意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荀纪那张时常带着笑意的脸孔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同样的一句话,出自两个人之口,她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回答。
  “我……”
  砰!
  身后外间的门突然传来一声大响,两人同时向后看去。
  佟佳娣一脸慌张地站在门槛外,看见两人转过头来,有些慌张地扯着袖角:“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怎么还没出来……”
  蔺玉婵知道她听到了,不过也没关系,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本宫竟不知,佟家小姐竟是习惯偷听墙角的人。”
  她尚且没说话,却听荀琰不客气地冷声呵斥。
  佟佳娣登时便白了脸,眼底水光盈盈,甚至还染上了一丝惧意:“我……我,对不起……”
  荀琰顿了一会儿,没再多说什么,大踏步离开了。
  佟佳娣的目光随着他离开的方向,跟了良久。直到蔺玉婵低声咳嗽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婵儿,我……”
  “没关系的,我知道。”
  蔺玉婵弯唇笑了,竟然觉得有了那么一丝放松:“我很早便猜到了。”
  佟佳娣垂首:“你怪我吗?”
  “不,我没资格怪你。”
  她勾了勾唇角,有些叹息地道:“只不过世事无常,无论是你还是我,想得到自己想要的,都好难啊。”
  她有什么资格去怪佟佳娣呢,她只不过是喜欢表哥呀。她自己也是一样,只是喜欢荀纪罢了。
  只不过她们呀,都喜欢错了人。
  想起梦里的场景,她不得不感慨命运无常,佟佳娣一心倾慕表哥,在最后却以新后之尊嫁入皇宫,而她心系荀纪,却做了七王妃。
  到底梦里想要告诉她什么?她又该怎么做?
  晚间她们随着宫里的马车出宫,一路上都很沉默。
  回到蔺府,蔺玉婵将姑姑的病情如实地告诉了祖父,也将今天太后、姑姑和表哥的话一一转述。
  她喜欢荀纪不假,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任性,从小受的教育告诉她,情.爱一事无论如何都是排在家族之后的。
  因此她说完这番话后,便屏息等着祖父的反应。
  蔺国公震惊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宫中的情况竟如此严峻。
  良久,他叹了口气,那一瞬眼角的纹路似乎更清晰了些。
  他缓缓地道:“容我想想吧。”
  “祖父,不管……你们是什么决定,婵儿都接受。”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得知姑姑的病情的一瞬间,她只觉得祖父苍老了十岁。
  蔺国公看着目光坚定的孙女,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发,目光透过她,不知看向了何处。
  当年清瑶也是这般,他叹息了一声:“好孩子。”
  说完,祖父便往荣安堂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他的脚步似乎趔趄了一下。
  回到正殿的时候,娘亲正在等着她,玉嬛已经睡了,瓷白的小脸微微鼓着,似乎是在做着什么美梦。
  娘亲看着熟睡中的小女儿,又看着眼前愈发柔顺的大女儿,悠悠叹息了声。
  “你姑姑这一辈子不容易。”
  国公府烛灯下,相对坐着的母女夜话。
  她第一次从家人的口中得知姑姑的事情。
  原来姑姑入宫前,也是有心仪的人的,那是蔺家的门生,是祖父很看好的年轻人,他们约定,待他摘得殿试魁首,便过府提亲迎她进门。
  但是娘亲说,姑姑在殿试的前一天悄悄对她说,她觉得他很傻,因为即便他落榜,她也愿意嫁他。
  那时娘亲刚过府不久,很喜欢这个活泼灵动的妹妹。娘亲说,姑姑小时候的性子和她很像,都是娇憨中透着一股活泼劲儿。
  她回忆起往事,嘴角便不自觉地带了一丝笑意,可那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故事还要继续。
  那个年轻人不负众望地摘得了魁首,第一件事不是接受皇上的加封,而是出宫来寻她,告诉她他要迎她进门。
  但是她生在了蔺家啊。
  皇宫三年一次大选,所有适龄贵女都要进宫参选,蔺家必须派出一个秀女进宫。
  那原也没什么,只要别被皇上相中,她落选后,仍可以嫁与他。
  因此两人虽怀着揣揣的心思,但是仍旧有一丝信心。
  国公大人原本不知道他们的私情,宫里的消息没下来,那年轻人也无法提亲。
  直到宫中秀女大选那日过后,次日宫里便来了消息,封了清瑶为嫔,这可说是前所未有的恩宠了。
  府上得到消息后,便是宴请宾客,大肆宴饮了几日。
  却不知他们二人已约定好连夜出逃。
  等侍女发现小姐不见了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了。
  几番拷问之下,依云也不肯透漏她到底逃去了哪里。国公怒极,将依云关进了柴房。
  却不想蔺家满城搜不到人的两日后,她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眉眼憔悴,一身素净的衣衫,不像是国公府里娇弱的小姐。
  她回来后,什么也没说,将自己关在屋里几日后,便出了门,告诉众人,她愿意入宫。
  娘亲说,她那时年岁也还小,想到这样一个娇弱的姑娘从此便要锁在深宫中,心里很是为这个妹妹不值。
  因此她夜半便去找她聊天。
  此时她才得知,路上他们遇上了流寇,觊觎她的容貌和身上的银两。而他们两人皆不会武,银两悉数被抢走。
  那伙流寇不肯罢休,还欲对她不善时,他冲出了挡在了她面前,用她的发簪杀了一个流寇,可是对方人多势众,他拼了命只能让她先走。
  她原想与他一同,宁愿死在此处,她也不愿离开。
  但是他用血污的手替她拭去了眼泪,他说她不该这样,她值得更好的,他要她好好活下去。
  “清瑶,能得你一顾,我已是三生有幸,怎敢让你随我赴那阿鼻地狱。你要好好活下去,入宫吧,你本该是一只高贵的鸟儿,不该随我跌入凡尘。”
  她一边哭一边跑开时,回头看见他死死地抱着那贼寇的腰,冲她笑着。
  娘亲说到此处,眼角竟然微微湿润了。
  “你姑姑自从那日之后,便整个变了性子,很少再撒娇,很少笑的像以前那样放纵。”
  娘亲低声叹息:“所以,你祖父始终觉得亏欠了她,如今她病重,唯一的心愿,便是七殿下了。”
  蔺玉婵垂首不语,良久,屋外带着潮气的夜风吹进来了。
  她才缓缓地转头看向窗外:“娘亲,下雪了。”
  京都接连下了几日的大雪,路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
  不知是不是应了这寒冬的景,边关近日也不大太平,入冬以来已是经历了几场恶战了。
  宫里皇上身体好了不少,已是能处理政务,荀纪便被他派出京办差了。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也偶尔会窜进几股凉气。
  萱儿捧着早膳的八宝粥进来,已是腊八了,府上的厨娘也做了八宝粥来应景。
  她这几日身子不太舒服,大概是那晚回玉泷居时吹了风,感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萱儿将粥递给她,她抿了两口,甜丝丝的,感觉腹部暖和了许多。
  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萱儿有些心疼:“小姐,不然就别去了吧。薛小姐若是知道您病了,也不会硬邀着您去的。”
  今日是薛铮的婚宴,本来定的是年后,不过宫里近些时候事情多,怕是年后薛铮便要出征了,因此便早早地办了婚宴。
  薛宁老早就差人来告诉她,说等蔺府收到帖子了,让她也一起来。
  她对薛铮的婚宴不感兴趣,对那位赵小姐也不熟稔,不过她已在府上憋闷了几日,若是再不出去走走,只觉得自己都要发霉了。
  因此便轻轻摇了摇头:“一会儿多备个狐毛大氅,进了王府我便同宁儿在屋里待着,总不会冷着了。”
  萱儿还想拦,但见她这几日闷闷不乐,也想着出去透透气能好些,便由她了。
  南壤王府的第一桩婚事,又是嫡长子,自是一派喜气洋洋之色,只是可惜南壤王夫妇镇守边关无暇回京。
  蔺玉婵一出门便感觉冷风顺着大氅的下摆呼呼地往里面钻,她也不停留,一下了马车便与娘亲和大伯母分开了,随着薛宁进了堂屋。
  前院忙的不可开交,堂屋倒是安静的很,蔺玉婵进了屋,便捧着大麦茶和薛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不一会儿有人来寻她,说是前院有事情,她便又匆匆地去了。
  京都的贵女又来了些,侧妃将她们一并安排在了堂屋,外头生客多,怕坏了礼数。
  众人说笑着,蔺玉婵则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她神思倦怠,确实没有心思与她们闲聊。
  不过这副难得的清冷模样落在别人眼里便带了那么一丝不屑。
  恰巧一个蒙着面巾的侍女端着一盘瓜果进来,开门的咯吱声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一个穿着白底红梅的兽毛夹袄的女子切了一声,在这屋里尤为响亮:“不过就是叶家倒台了才得的恩宠,嚣张的跟什么似的。”
  蔺家近日如日中天,连带着朝堂上众人也纷纷靠拢。这些贵女们自小便受到家族的‘熏陶’,自然明白对蔺玉婵此刻该是个什么态度。
  因此众人一时噤若寒蝉。
  正在蔺玉婵面前摆放瓜果的侍女动作一顿,在那陶瓷切盘上的手攥的紧紧的。
  蔺玉婵原本便没想理那个女子,正低头看着面前的瓜果,注意到那女子怪异的工作,秀眉蹙起,问道:“你怎么了,为何蒙着面巾?”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