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现在面对的是一个不怀好意的成年男人。
小孩子的眼睛是最敏锐的,善意还是恶意能轻轻松松分辨出来,这人的恶意已经写在了脸上,她实在不敢赌。
如果赌输了,还要搭上一个骆廷之。
虞姚努力勇敢地和他对视,不让自己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哪怕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骆廷之那句“最喜欢吃你这样的小女孩”,她也不敢露出怯懦的模样。
她听母亲说起过的,有些人最喜欢看别人害怕的样子,她绝对不能刺激到对方。
虞姚做好了决定,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甲掐入了掌心之中,抬头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那男人已经走到了她跟前,破败的衣服里面还藏着一件完好的皮衣,皮肤也是干净的,根本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落魄。
他难道不热吗?虞姚几乎是苦中作乐地想道。
“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说着,他拿出一块糖,左右环顾了一圈,对虞姚招了招手,“过来,小朋友,叔叔请你吃糖!”
虞姚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与此同时,浑身脏兮兮的男人被五六个男孩扑倒,紧跟其后的几个老师将他紧紧按住,用绳子捆住了他的手脚,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受了惊吓的虞姚已经可怜巴巴地掉着眼泪,将她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的骆廷之被蹭了一袖子眼泪。
“你没事吧,啊?是不是被吓坏了?你怎么不喊我呢!”骆廷之忍不住大声抱怨道,“我要是早点看到,不,我要是一直带着你,哪儿还有他什么事啊!”
说着,气呼呼的骆廷之就冲上去,给了伪装成乞丐的人贩子两个大脚印。
“让你欺负甜甜!让你欺负甜甜!你这个混蛋!打死你!”
骆廷之打人的时候特别不讲究,专门走野路子,冲着对方的脸就是一顿招呼,踩得人一脸黑乎乎的脚印,一个叠一个,怎么看怎么凄惨。
“以后要一直跟着我,记住了吗?”这句话是和虞姚说的,语气严肃极了,“要不是刚才我反应快,你说不定就要被坏人吃掉了!”
虞姚吸了吸鼻子,点头的动作十足的乖巧,通红的鼻尖可怜又可爱,像一颗圆溜溜的红樱桃。
其实骆廷之很早就看到了这边的情况,连快做好的蛋糕都不要了,拔腿就往这边赶。
虞姚刚想着不能连累他,他就自己上赶着跑来了,她只能对着他拼命摇头。
摇头的幅度还不能太大,要是被人注意到了,他们两个可能都得去黑砖窑。
所幸骆廷之看懂了她的意思,去找了一大群帮手过来。
虞姚目光一顿,就看到一大群帮手正在痛扁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假乞丐。
“早知道我就不给你钱了!居然是个人贩子!还钱!”
“人渣!居然是冲着我们幼儿园来的,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老大是谁!”
“还想带走我们新同学,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你怎么不把自己卖掉呢?”樊凡义愤填膺,对他呸呸呸地吐着口水。
骆廷之张口就骂,“你傻吗?你看看他的脸,你觉得他这样的能卖得掉吗?倒贴都没人要好吗?”
虞姚:这个发展我没想到。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内讧。
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假乞丐:打人就算了,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呢?
第35章
警车过来的时候, 人贩子的形象已经非常凄惨,顶着一脑袋黑脚印,内心毫无波动。
叫嚣着让他还钱的黄灯灯早已经拿着他的搪瓷碗把零钱给大家分了个一干二净。
骆廷之拿着新鲜出炉的零花钱重新给虞姚买了两块蛋糕。
第二天来上学的时候, 骆廷之手上拿着一截红丝带,把虞姚的小指和自己的紧紧绑在了一起。
虞姚低头, 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头,一脸疑惑, “这是什么东西?”
“红线都绑上了, 我觉得他对你有不正当企图!”见多识广的董咚咚警惕地看着骆廷之, “你别以为我们没看过电视剧!我很内行的!”
骆廷之理都不理她, 对着虞姚解释道,“只要你和我绑在一起,我就不会弄丢你了,怎么样, 我是不是很聪明?”
“我看电视剧上, 犯罪嫌疑人都是这么和警察拷在一起的吧?”虞姚摸着下巴回忆道, “你为什么不直接弄个手铐来呢?”
骆廷之若有所思, 竟然真的考虑起要到哪里去弄副手铐来!
虞姚:失策了!
骆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之后。
骆廷之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问她要从哪里买手铐的时候,她开始怀疑自己对儿子的教育是不是出了问题。
“你要买手铐?为什么?”
骆廷之对她摇了摇手, 示意她看向自己的手腕, 准确来说,是让她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红丝带, “我想把自己和甜甜绑在一起,可是失败了,丝带还是太容易扯断了。”
连一剪子都没撑过去,太脆弱了。
楚芸更加不解,“你为什么要和她绑在一起?这样多不方便啊。”
骆廷之疯狂反驳,“哪里不方便了?你根本不知道,虞甜甜差点被老男人抓走吃掉了!”
老男人?抓走?吃掉?
楚芸怀疑自己见识短浅,为什么听不懂她儿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仔细和我说说,我没听懂。”
骆廷之脸上挂着一副“你这个人真是没文化”的嘲讽表情,把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就是这样,她差点就要被抓走了,我得想个办法保护她才行!”
楚芸毕竟是成年人,想得比他要深入很多,从他的叙述之中发现了一点小细节,“你是说,你让她在原地等你,但是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根本没有喊你,还希望你离得远远的,是这样吗?”
骆廷之无力地趴在母亲的床沿上,垂头丧气,“对,你说,甜甜是不是看不起我?她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厉害,才没在发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来找我?”
楚芸发现自己最近听过的类似抱怨越来越多。
虞姚的名字也在儿子口中出现得越来越多。
这或许是件好事,一个知心好友会陪伴他很久,足够和他一起顺利长大,陪着他度过一整个青春。
楚芸微笑着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狗头,“傻小子,你再好好想想吧。”
她可不是看不起你。
她也想要保护你啊。
骆廷之低着头,一边思考着母亲的话,一边无意识地摆弄那根丝带。
楚芸好奇,“为什么要弄根红丝带?我记得你不是只喜欢黑色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骆廷之洋洋自得,“我马上就要过本命年了,戴红色的喜庆!”
当然,他记得虞姚姚最喜欢粉红色,可他没能买到粉红色,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条红色的丝带,这也是其中一方面原因。
反正,反正只要戴久一点,掉一掉色,就会变成粉红色吧?骆廷之不确定地想道。
楚芸嘴角一抽,摸了摸他的额头,想要试探一下他到底是发烧了还是真的傻。
“你知道本命年是什么意思吧?”
“知道啊,十二岁就是本命年,我知道的!”骆廷之昂首挺胸,言谈之间显露出无比的自信。
“那你还记得,你今年是五岁,吧?”楚芸拍拍他的后背,温声道,“来,骆大宝,你告诉我,十二减五等于几?”
骆廷之伸出十根手指头,发现少了两根。
那他可就不会算了。
不擅长算数的骆廷之完全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大手一挥,十分豪迈,“十二减五还能等于几?这俩数不是差不多吗?计较这点小事干什么,费劲!”
楚芸只觉得眼皮跳个不停,不行,她不能放任自流。
成绩不好是一回事,算数都不会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一根一根掰开儿子的手指头,又大方地借了两根手指给他,“来,你给我算算,十二和五之间差多少。”
骆廷之抓抓脑袋,数了好几遍,每次的结果都不太一样。
他聪明地取了个中间数,试探地问道,“差……八?”
楚芸有气无力地瞪着他:请问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榆木脑袋!
虞姚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嫌弃骆大宝?是什么让她做下了如此艰难的决定?是同情吗?
骆廷之摆摆手,半点没放在心上,“差不多就得了,你看,我五岁,甜甜四岁,加起来就是十岁,这和十二岁有什么区别?这不就是本命年吗?!”
楚芸提醒他,“加起来是九岁……不对,谁算个年龄还能两个人加起来一起算的?”
骆廷之嘿嘿一笑,得意溢于言表,“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俩关系好,年龄完全可以一起算!”
楚芸用了一个多小时才给他整明白年龄的算法,以及本命年的真正定义。
骆廷之连连点头,“妈妈,你可真有文化!”
而没有文化的他本人,年年都是本命年!
戴红丝带什么的,一点都不奇怪。
可他的红丝带断掉了,他应该用什么来绑住她呢?
母亲教育他,“如果你想要保护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让她一直被绑在你身边,而是无论她在什么地方,你都可以保护她,你明白吗?”
骆廷之不明白。
“简单来说,只有你变得强大,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就算她整天和你绑在一起,到了关键时刻,你也只能拖后腿。”
骆廷之不喜欢“拖后腿”三个字,他板起脸,认真思考起母亲的话,“我要怎么才能变得强大?”
楚芸想了想,“来,你先把加减法弄明白了再说。”
骆廷之:“!!!”
那变强大也太难了吧!他还不如直接把人捆在手上呢!
——
周六的时候正好是月末,幼儿园大班的同学跟着铃铛老师去博物馆参加活动。
虞姚头上戴着帽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好奇地盯着博物馆的解说员,每个字都听得很认真。
江城博物馆的规模算不上太大,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跟着解说走到了第三层。
第三层展示的是明清的书画,各种名人真迹的拓印本,还有一些石碑的照片都摆在墙上,虞姚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走在队伍末尾的骆廷之“嗤”了一声,心情莫名有点烦躁。
虞姚的注意力又被其他人吸引走了,这个认知让他相当不爽。
可他的小伙伴没有一个人看出他的不爽,反倒兴致勃勃地凑到墙上看,看了半天也认不出墙上写得到底是什么字。
“这个字念啥?”
“这是繁体字吧?繁体字都这么麻烦,我怎么一个字也不认识!”
“说得就好像不是繁体字你就认识了一样!”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吵了起来,谁也不服谁。
“那个字读‘杨’。”虞姚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就是姓氏的那个杨。”
骆廷之猛地抬起头,就看到虞姚拿着一枚小小的印章,对他挥了挥手。
“你怎么来了?”他低声说道。
“你们几个走得太慢,老师怕你们走丢了,就让我过来找找你们,免得你们掉队。”
骆廷之有点丧气,转过头,缓缓的“哦”了一声。
“骗你的!”见他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虞姚拿着印章,在他手臂上盖了个戳儿,“是我自己没看到你,怕你走丢了,主动过来找你的!”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毕竟现在红线没了,手铐也没了,只能靠我主动来维持我们之间的友谊了!”
骆廷之低着头,嘴角悄悄勾了起来。
樊凡第一个注意到虞姚的小动作,咋咋呼呼地嚷嚷起来,“你对我们老大做了什么?”
难道又趁他们不注意,让老大怀了她的孩子?
不,他们老大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了,再这么下去身体会坏掉的!
没看到电视上那些一直生孩子的中年妇女都胖成什么样了吗!
虞姚无辜地眨眨眼,缓慢地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小印章,对着他们摇了两下,“你们说这个吗?”
小团体的几个人齐刷刷点头。
“这个啊,是在那边买的。”虞姚转过头,友善地给他们指明了方向,“有现成的,也有现场刻字的,可以定制自己想要的样式,不过可能要多等一会儿,你们要去看看吗?”
樊凡的表情依然十分警惕,“你这个东西,就是从那边买的吗?这个东西,安全吗?”
真的不会让他们老大“Biu”的一下怀上新的孩子吗???
虞姚不太理解“安全”两个字的含义,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对,我这个就是刚刚买的,你们要看看吗?”
樊凡刚说要看,虞姚和回过神来的骆廷之就异口同声地拒绝了他,“不给看!”
樊凡:“!!!”
老大!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兄弟!你怎么能为了个女孩子这么欺负我!
无情的骆老大对这个号称亲生兄弟的人视而不见,抬起手臂,看向自己手臂上的红印,“这个字,也是繁体的吗?”
“你仔细看,你难道没有发现这其实是朵花吗?”
骆廷之:“!!!”
我瞎了!!!
第36章
骆廷之胳膊上带着那朵据说和虞姚名字一样的牡丹花回了家。
为了不把痕迹洗掉, 他整整三天没洗澡。
如果有办法能让这个红印一直留下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