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宁无力解释,其实大家说的也差不多,她虽然会骑马,但是马术很是一般,也就是能走个几圈的程度,与这些小姐们比赛自然是不成的,而且她今日来了葵水,也是当真骑不了,索性就不解释了。
场间就有一瞬的静止,宋芷扬了扬下巴:“好啊,杜小姐,咱们就过去跑马玩儿,正好初宁骑不了,给咱们做裁判正好。”
杜曼珠笑了笑:“那咱们这便过去了,”笑容虽然谦逊,但心里已经笃定她赢定了,毕竟她练了这么些年。
待杜曼珠走后,宋芷看着顾初宁,认真道:“等会儿仔细瞧着,看我是怎么打脸的。”
顾初宁愣了一下,看宋芷这意思是她擅长骑马?
一众小娘子们都准备好了,顾初宁坐在终点的台子前,等着她们过来。
顾初宁有些无聊,她看着四周的景色,杜家果然不愧是太后的母族,就这么一处随意的庄子就如此豪奢,不只有跑马场,这跑马场两侧都种了花树,绿意盎然,好不漂亮。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忽然多了阵阵的马蹄声,顾初宁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她站起身子往前看。
马蹄带起的滚滚烟尘中终于露出两个小娘子来,顾初宁仔细一看,竟然是宋芷和杜曼珠,她们俩几乎可以说是并驾齐驱,谁也不让谁,顾初宁感叹了下,这俩人的马术是如此之好。
杜曼珠使劲拽着缰绳,她心下很是震惊,原本她以为这场赛马的冠军会是她囊中之物,好叫众人歆羡于她,可没想到半路冒出个宋芷来,她从不知宋芷如此精于马术。
宋芷却轻松的笑了起来,她甚至稍松了些缰绳,好叫自己落后于杜曼珠。
杜曼珠咬唇,她一定要夺得这冠军之位,她忽然间看到宋芷稍落后于她,然后是炸开的惊喜,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然后一踢马腹,向前冲了出去,她心下笃定,这骑马一事,稍落于人后便很难追上来了,这冠军是她的了。
马儿一路向前,在最后关头,杜曼珠刚要欢喜出声,忽然就看到宋芷越过了她,夺得了头名,先她一步到达。
杜曼珠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的苍白,这怎么可能,方才宋芷不是还落后于她。
宋芷气定神闲的下了马,然后走到顾初宁身前,得意道:“其实我马术极好,不过我谁也没告诉,”她过了会儿又道:“方才我是故意落后于她的,就是为了叫她以为能夺得冠军,然后才超过她,叫她空欢喜一场。”
顾初宁着实没想到:“你的心思我倒猜不透了,不过叫杜曼珠吃瘪,我是开心的。”
宋芷笑:“可不是,这回可好好落她的脸了,叫她一直这么明里暗里的欺负你。”
这时候大家已经逐渐回来了,众人都知道了宋芷是头名,一股脑儿的过去恭喜宋芷,目光中全是羡慕佩服的意思,没几个人看到杜曼珠的脸都青了,反正宋芷是舒服极了。
杜曼珠恼了宋芷,原本这些目光和羡慕都该是她的,都是因为宋芷,她握紧了指骨,不过宋芷身份高贵,她是不能轻易惹的,只能忍了下去。
不过杜曼珠再是生气,也还要组织接下来的宴会,她邀了小娘子们回去院子里歇息。
庭院里已经摆上了糕点和酒水,正是叫小娘子们解乏用的,小娘子们就一边用糕点一边聊天。
顾初宁和宋芷也是用上了糕点,周围的小娘子们说起话儿来,有人道:“再过几日就是七夕节了,待到那时候咱们可要好好玩玩儿。”
“可不是呢,这可是难得的盛会,听说今年比去岁还要盛大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说话间已然是期待不已的模样。
顾初宁正是听的认真,她从没参加过七夕节,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陈清怡看到了顾初宁眼中的疑惑就道:“顾小姐,你是从扬州府来的,怕是不知道咱们京城里头七夕节的习俗,咱们这儿啊,七夕节是盛大举办的,待到七夕节那天不仅有花灯盛放,还会比试瓜果比巧。”
这陈清怡乃是次辅的孙女,虽然身份高贵,为人却很好,顾初宁就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陈清怡继续道:“七夕节还叫乞巧节,正是小娘子们比巧的时候,待到时候会在晚上举办比巧比赛,这可是盛事,若是夺得了头名,那真是在京中扬名儿了。”
顾初宁还当真不知道这个事,她以前也从未关注过,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着实没想到,这比赛竟如此重要,是所有未出阁小娘子们的比试,若是有人夺得了头名,那位姑娘一定会扬名京城了,到时候名声地位都会提高,将来成亲择夫婿也是有极大的好处。
旁边就有小娘子叹道:“唉,去年的头名是已经出嫁了的向大姑娘,她本身家里并不如何厉害,但就是因着此事嫁了个事事皆好的如意郎君,”语气中全是羡慕的意思。
“可不是呢,谁要是有那样的好运气,将来不知道要什么样儿呢。”
那小娘子红了脸,痴痴地道:“这头名的选择,也算是京中郎君们的选择了,可见那向大姑娘本身亦是极出众的。”
顾初宁有些不解,什么叫是京中郎君们的选择。
陈清怡笑道:“这瓜果比巧啊,是由京中未婚的公子们投票的,谁的票数多谁就是头名。”
顾初宁“唔”了一声,原来如此,她有些想见见向大姑娘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物。
先前的小娘子见状继续给顾初宁说道:“依我看呐,这头名是不用想了,反正也轮不到咱们,咱们要上心的是五色彩缕该系到哪位公子身上,”说完就害羞地笑了起来。
就是陈清怡也有些害羞了。
五色彩缕的事顾初宁是知道的,传闻中五色彩缕起源于汉宫,汉宫七夕之时,会在百子池畔奏乐,然后用五色彩缕互相绊结起来,叫做“相怜爱”。
后来这习俗传到了后世,不过也有了些改变,那就是五色彩缕如今乃是用于小娘子们送给心悦的公子们,若是倾慕哪位公子或是欣赏哪位公子,就将这五色彩缕赠与那公子,这也算是时下男女们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也因着这个,成了好些亲事。
眼下这些小娘子们显然是想到了心中的公子,这才红起脸来。
宋芷附在顾初宁的耳边悄悄说:“按说这五色彩缕是一人一根,我打算做好些根,到时候觉着哪位公子好就赠与谁,”她想了想又道:“那些出众的公子们总能收到好些五色彩缕。”
顾初宁很是无奈,宋芷这个性子:“那有些公子腰带上可不是要系满五色彩缕了,”她说完这话忽而想起了陆远浑身五色彩缕的模样,然后立刻甩了甩头,她这是想些什么呢。
一时间宴会完了,众人乘了马车回府。
顾初宁开始张罗着七夕节的事了,这可是个大节,府里的小娘子们也都忙的不得了。
顾初宁吩咐珊瑚准备好些瓜果礼品,其中以桂圆、榛子、花生三种乾果为主,珊瑚年纪小,也不懂得这些,就问:“姑娘,您要奴婢准备这些做什么啊?”
顾初宁解释道:“传闻啊,七夕那日也是魁星的生辰,魁星文事,家里有求取功名的读书人都要拜魁星,祈求考运亨通,咱们正好给瑾哥儿准备。”
珊瑚又问:“姑娘,这魁星又是什么啊?”
这边,程临也问:“大人,这魁星是什么?”他自幼习武,也从未参加过科举考试,自然不知道这些。
陆远抚着案上的花生,一向冷彻的面上竟然显了暖意,他缓缓道:“魁星是北斗七星的第一颗星,也称魁首,主掌考运。”
陆远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有些缥缈:“这三种乾果是个小游戏,分别代表状元、榜眼、探花三甲,七夕当夜,各拿一个乾果投在桌子上,哪个离你自己最近,就代表是哪一种鼎甲。”
程临闻言想起了陆远的官职,陆远如今虽然身居高位,但也都是因着当今皇上的赏识罢了,说起来陆远如今只是个举人,他没有再科考。
程临沉默了下,大人如今方才二十岁,早前几年就已经是举人了,这是何等样的聪慧,当今之世还未寻到第二人,可他竟然没有再科考了。
程临还要再问,忽然看见了陆远脸上莫名的神色,像是追忆往事,明明那样平静的神情,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就是让人觉得难过,他见状小声地退了出去。
屋里面只剩下了陆远一人,他想起了从前。
七夕那晚,她就拉着他在月光下拜祭魁星,还准备了这三种乾果。
香案上林林总总的摆着瓜果鲜花,蜡烛也燃的正好,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陆远知道自己是宗室子弟,无需科考,可她那般紧张,他也只能随着她去了。
她紧张地道:“阿远,你快投一下乾果,看你能中头名不?”
当时他无奈失笑,若是按照这么说,岂不是谁都能中头三甲了,不过看她那紧张的模样,他只能随着她去。
最后,那乾果是花生,陆远捡起来道:“妧妧,是探花。”
她欢喜的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探花好啊,我的阿远果然最厉害了,人都说啊,这探花郎往往是三甲里最俊秀的,阿远生的这般俊秀,一定是最招人喜欢的探花郎。”
清亮月光下,她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衣诀飘动,像是降落凡尘的小仙女。
她眉眼弯弯,美好的像是一幅画,让人不忍打扰。
这厢,陆远闭了闭眼睛,你怎么就不在了呢,只留下我一个人。
满室夕阳的余晖,洒满了一整个屋子,明明是温暖的光晕,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寂寥,甚至是寒冷。
末了,只剩一地残光罢了。
第37章
七夕节是小娘子们的大节日。
这天一大早宋芷就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她一到屋子里就一连声的问道:“初宁, 你可是用过早膳了?”
顾初宁方才正在吃茶, 闻言就道:“刚刚用完早膳, 你怎的来的这般早, ”她有些好奇,虽说今儿是个重要的节日, 但现在方才早上, 京里的宴会一般都是在下午才举行, 时间还早呢。
宋芷坐在榻上,然后叹了口气:“唉,我果真猜到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等会儿要准备的事情可还多着呢。”
顾初宁闻言有些好奇:“还能有什么事情准备, 不就是换好衣裳收拾妥当嘛。”
宋芷掰着指头给顾初宁说道起来:“今儿是咱们小姑娘的大日子,可不是像你说的这么简单, 等会儿子要用天河水沐发,折桃枝,染指甲,换上新的衣裙,就这些忙完可就要中午了。”
顾初宁有些迷糊了,她以前当真是孤陋寡闻了,竟连这些都不知道。
宋芷一看顾初宁就知道她什么都不懂, 然后拍了拍胸脯:“你且放心吧, 有我在保准你一项也不落下。”
正是说话呢, 外头忽然响起沉重的步子声,顾初宁探出头去,原来是宋芷的贴身丫鬟们拿着好些东西过来,她仔细一看,竟然是两桶山泉水,再有桃枝、柏叶、槿叶和凤仙花,林林总总的好大一堆东西。
顾初宁连忙唤珊瑚过去帮忙,宋芷就道:“七夕这天小娘子们都要沐发,还要用柏叶、桃枝和山泉水一起煎的汤才好,至于这凤仙花嘛,可以捣汁染指甲。”
顾初宁心里默默感叹,她还从未如此精致过。
一时间丫鬟们就过去小厨房煎汤,然后又服侍着宋芷和顾初宁沐发,好一番收拾以后再由着丫鬟们绞头发。
珊瑚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给顾初宁绞头发,姑娘的头发乌黑柔软,又密又长,摸着如同一匹绸缎一般,她甚少见这样的头发。
宋芷也注意到了,羡慕道:“人都说这天如此沐发,会使头发乌黑亮丽,我瞧着你现在就已经极好了。”
顾初宁微微侧过头,方便珊瑚绞头发,对宋芷说:“我瞧着你的头发也很好,这般浓密,倒是不怕掉发了。”
宋芷点了点头,她美滋滋地接受赞美,她这头发就是厚实。
二人说着话,又有心思灵巧的小丫鬟帮着染指甲,凤仙花已经捣的差不多了,这凤仙花染指甲是再好不过了,待晾干以后便是胭脂色,看着极美。
顾初宁就问道:“这些事可真是太麻烦了,幸好只有这一天。”
宋芷乖觉的没有动弹,而是由着丫鬟染指甲,笑道:“可不是,不过听说这样子会帮着咱们寻到如意郎君,”她想了想又道:“初宁,你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可想要嫁给什么样的郎君。”
顾初宁一愣,她着实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宋芷这样一说倒是有些迷茫了,她先前只想着好好抚养顾瑾长大,从未想过这些问题,现在她却有些想寻一个可以与她心意相通的夫君了。
她前世嫁给陆显不过是冲喜罢了,更是只做了陆显三个月的妻子,还从未尝到过情爱的滋味。
是的,明眼人都知道,她不过陆显名义上的妻子罢了,她嫁过去那时,陆显已经病入膏肓了,陆显心胸开阔,为人极好,从来只当她是妹妹,两个并没有夫妻之实。
虽说陆显与她相处的极好,但也不过是朋友之谊罢了,陆显更像是她的师长,教了她许多东西。
提及爱情,顾初宁时常见到话本子里那样生死相许的感情,她时常在想,这样的情感到底是否存在,又是什么感觉,她虽不大懂,却是向往的。
顾初宁笑了下:“现在还不着急,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儿的,”她想她需要慢慢去了解,忽而又一想,现在是极看重家世门第的时候,就她这样的身份,想要嫁一个如意郎君着实是有些困难的。
宋芷叹了口气:“可不是,这事急不得,”她如今还没遇见可心的人呢。
待染完指甲,顾初宁和宋芷又换了新的衣裙,细细地上了脂粉,俩人现下已是漂亮极了,就差发髻了。
珊瑚轻声道:“姑娘,奴婢今儿给您和二小姐梳一个新的发髻吧。”
珊瑚梳头的手艺最巧,她拿了一大捧素馨花,用了丝线将素馨花串起来,然后盘绕在发上,整个发上除了素馨花再用不上旁的饰物,当真是好看极了。
宋芷仔细地照了镜子,很是夸奖了一番珊瑚:“你这手艺还真巧,这素馨花的意头也巧。”
宋芷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开心地同顾初宁道:“初宁,咱们这便走吧。”
济宁侯府小娘子们乘了马车往城中而去,这次的宴会可谓是盛大,特意在京城里辟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