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就看她一副全都张罗盘算好的样子,私心里想陪她,但碍于现实,闷着一口气,十分不痛快。
……
晚饭前回家,萧静然正好在。
陈就背着包进门,换好鞋,和她打了声招呼就要上楼。
萧静然叫住他:“你到哪?”
“和朋友去打球了。”陈就随口胡诌。不是他爱撒谎,而是不说这种一听就是男孩子参与的活动,萧静然肯定要仔细盘问。她目露猜疑的样子,他着实看够了。
萧静然这回不止是问他行踪,还有话跟他说:“过几天我要去沪城参加婚礼,你跟我一块去。”
“谁的婚礼?”陈就一顿。
“就你周阿姨她儿子,今年结婚了。”萧静然说,“你这两天收拾几件衣服,不要带太……”
“我不去。”陈就一口回绝,“我又不认识,我去干吗。”
“谁说你不认识?周阿姨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前两年暑假来我们家玩,你忘了?”
“记不得了。反正我不去。”
萧静然盯着他,“你不去,你不去你要干嘛啊?”
陈就一脸不耐,“我就不能在家待着?你要干嘛你自己去,非得带上我干什么?我不去。”
“婚礼结束后我们去一趟海岛,你周阿姨说了要招待我们,还有其他的叔叔阿姨你都见过。你放假,正好当做旅游不好吗?”
“不好。”陈就道,“我不想去海岛,你自己去。我懒得动。”他提步上楼。
“哎!你……”
萧静然在背后生闷气。他坚持不肯去旅游,她心里有点起疑,但没影的事,又不好发作,只得作罢。
……
推着一个小行李箱,因为是夏天,行装简便,轻得很。冬稚的小箱子是在一家小店里新买的,不是什么牌子,只花了小几十块。
没推几下,陈就接手过去,一人拉两个小箱子。
萧静然去参加婚礼了,陈文席惯常不在家,陈就一个人在家没人管。借口跟朋友去乡下玩一阵,陈就打电话跟陈文席吱会了一声,他爸向来管他不严,立刻得了许可。
车票和他们入住的酒店都是陈就订的,冬稚要和他分摊,陈就不肯让她出钱,两个人拧了半天,他态度坚持,还告诉她:“这不是我爸妈的钱,是我比赛自己赢的奖金。”
僵持之下,冬稚勉强退让。
陈就订的是一个双人间。
要在这里待七天,房间直接连订了七天。
第一场比赛,陈就比冬稚还上心,怕冬稚在房间里练琴吵到其他住户会被投诉,提前做好攻略,带她去了酒店附近一个环境不错人也不多的广场。
冬稚拉琴,他就坐在不远的地方看。一待就是两小时。
等冬稚过了第一场,陈就不知什么时候,找了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的一家琴行,按小时租人家的教室,方便冬稚练习。
被拉到琴行去,得知他租了地方,冬稚有点懵。
“干嘛要浪费钱?”
“在广场上偶尔有人经过,人家会停下来打量,我怕你不自在。”他说。
冬稚失笑:“有什么不自在的,演奏就是要站在人前表演啊……”
“教室里没有风,安静,多好。”
陈就不让她拒绝,再者,钱提前付了,也没得反悔。
前两场比赛都在白天,除了比赛和练习的时候,冬稚和陈就晚上会去逛街。这个城市和澜城差不多大,可能稍微大一点点,饮食口味也相似,但那细微之中的不同,对他们两个外地人来说便也算有趣。
逛完街,吃饱以后就回房间,这几天晚上都是各睡一张床,但睡前会凑在一起看电影,说说话。
日子有几分惬意。
也是放松过了头,最后一场比赛前一晚,冬稚窝在浴室的大浴缸里,趴着边沿,不知不觉眯瞪了一会儿,好在没有睡过去,热得发昏,意识到不对,连忙撑着起来穿衣服。
冬稚围上白色浴巾,扶着墙壁朝挂衣服的铁架走,脚下湿淋淋的。脸颊热红了,呼吸重得发闷。
到底还是泡太久了,刚摸到衣物一角,一个眼花,头撞到门上,“咚”的一声,声音响亮。
陈就在床上看书,一听赶忙去敲浴室的门。
“冬稚?”
拧了两下门把,里面反锁着,打不开。
“冬稚你怎么了?!”
“……没事。”冬稚捂着脑袋,扶着墙开门,眉头吃痛皱起,“撞到头了。”
门一开,陈就看她脸色不对,扶住她。
“我泡太久了。”冬稚有点眼花,头发湿哒哒还在淌水,他胸膛处干净衣服被她的头发蹭湿。外头冷空调一下子进来,她露在外的肩头微微颤栗。冬稚伸手推他,“你出去……我穿好衣服再出来……”
话没说完,腿又是一软。
陈就眼疾手快抱住她,没让她往地上摔。她捂胸口浴巾的手撑在冰凉的地上,浴巾散开,一下滑到腰际。
慌乱间陈就忙不迭给她裹好。
几分钟后,等倚在他怀里缓神的冬稚脸色有所好转,面上终于恢复了血色。
“没事?”
“没事。”
确认她是真的缓过来,陈就扶她站好,热着脸出去,把门关上,让她换衣服。
这么一闹,当晚冬稚就着凉了。
陈就还没睡着,听对床她睡得不安稳,起来查看,一摸额头,有点烫,不知道是感冒还是发烧。
“我去买药……”
冬稚抓住他的手,哑着嗓子,“太晚了。算了……”
陈就哄道:“我去看看有没有药房还在开。你先睡一会儿,嗯?”
冬稚不松手,闭眼枕在枕上,轻轻摇头。
她死拽着他不放手,陈就走不了,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前台,嘟了十几秒,电话通了。
“您好……!请问你们有感冒药或者退烧药吗?”
那边带着歉意回答:“不好意思,没有这个。”
陈就的眉头又拧起来,沉声道谢。
好说歹说,陈就答应不出去,只是去烧水,冬稚才松开他的手。
烧好水,倒进杯子里晾凉,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陈就喂冬稚喝了一杯,然后就在她床边坐着。
冬稚催他:“你去睡吧……”
他说不。
怕坐在床边压着她的被角,没多久,陈就从床上坐到了地上。
脑袋很疼,冬稚觉得累,又觉得浑身难受,好像骨头缝隙里隐隐约约都在疼。浑浑噩噩睁开眼,一睁眼就见陈就在自己面前。
他凑过来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冬稚摇头,盯着他的眼睛愣神。
他的眼睛比星星好看啊。
星星摘不到,可是他能摸到。
或许是病了多愁善感,情绪翻涌,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鼻子有点酸。
“陈就……”
侧头将大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冬稚从被子中朝他伸出手。她半闭着眼乱摸索,探了两下,他大概明白过来她想要他的手,主动递了过来。
冬稚抓起他的手,塞进自己的被窝,捂在自己怀里。
他的手被空调吹得凉凉的,但她的怀里很暖。
至少这一刻是暖的。
捂到他的手也变暖,冬稚吸了吸鼻子,头没那么疼了,稍稍清醒了一些。
“你到被子里来吧,坐在地上冷。”
“不冷。”陈就不想她担心,宽慰,“现在是夏天。”
“……我冷。”
“你冷?我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不要。”冬稚侧躺着看他,“不要空调,要你。”
陈就一愣。回过神来,他咽了咽喉掩饰一刹失常的心跳,竭力佯装镇定。
冬稚要往里躺,陈就让她别动,“你睡暖了,里面冷。我……”他脸上一赧,“我躺里面。”
她嗯了声,没说话。
陈就进了被窝,躺在她身后。冬稚很快又睡了,都是侧身朝外的姿势,陈就在薄被下抱着她,她身上发热,睡得沉,睡相也好,一动不动。
她的背贴在他怀里,陈就没她轻松,越睡越睡不着。
“冬稚……?”
房间里的大灯早就关了,她睡着以后,他便伸手把床头灯也关了。
黑漆漆一片,对面那张原本该是他睡的床空着,棉被是他着急起身时掀开的,乱糟糟的。
他试着轻声喊:“冬稚……”
她的呼吸声轻轻,没有回应。
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半分钟,总之黑夜里的一切都像在显微镜下,被无限拉长、放大。
冬稚的腰很细,陈就紧紧地搂着,他轻轻靠近,埋首在她的后脖颈,一下一下含吮轻咬,温和的馨香随着深呼吸在四肢五骸蔓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炸开。
第40章 炎炎炎炎
冬稚的一等奖是带病上台拿下的。
陈就坐在观众席, 比前两次紧张好几倍,悬着一颗心, 生怕她坚持不住, 严重了说万一晕在上面, 哪怕是轻微地出一个差错, 他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冬稚比他想象得强, 除了脚步有点虚浮, 其它一切的一切只比别人出色, 没有逊色。
站在台上演奏的她像是会发光。
被小提琴声音牵引以后, 陈就放下心, 看着台上的她渐渐出神。
身旁的其他观众小声夸她, 他与有荣焉。
最后致谢时,冬稚似乎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陈就不确定,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周围响起的掌声, 他也拍红了手掌。
这一趟,陈就陪冬稚一起捧回了一座奖杯。
冬稚拿到的奖金, 冬勤嫂没要,嘴上万般不在意:“你自己留着吧,我用不着你的钱。”
可转头, 到她房里来打扫卫生的时候, 冬稚不止一次看见冬勤嫂在她的奖杯前发怔。小心翼翼地,只敢帮她擦拭奖杯底座。
冬稚看在眼里, 什么都没说。
她和陈就一起去的邻市, 这件事瞒得好, 冬勤嫂没起疑。
回澜城的第三天,冬稚和陈就去看电影,并非平时去的影城,而是私人影院。
临近傍晚,太阳没那么毒辣,知道萧静然不在,先出来的冬稚在陈家门口等陈就。不想催陈就,她倚着门,盯着脚下的地发呆。
太阳可能又往下移了一点。
感觉到有风吹过脚边时,“哔——”地一声,响起汽车鸣笛的声音。
冬稚抬头,见一辆车朝陈家大门口,下意识站直。
待车开近了,里面似乎不是萧静然。车径直开进大门,先停在院子里,后座的人下来了,是陈文席,他没理会要去车库停车的司机,反而朝门外看来。
“你等陈就?”他稍稍提高音量,用确定她能听得到的声音问,“进来等啊?”
冬稚盯着他,沉默了三秒,提步入内。
……
陈就原本是听见有人回来才下楼,一到楼下,却见冬稚和陈文席坐在沙发上,不由得愣了愣。
“爸……”醒过神,他趿着拖鞋快步过去。左看看右看看,隔着茶几面对面落座的两人之间,气氛好似还正常,“你们在聊什么?”
“刚坐下。”陈文席说,“我看她在门口等你,叫她进来坐坐。”
陈就看向冬稚,她点了点头,他脸上立时露出笑。
佳嫂过来上了一杯茶,给冬稚的是热水,因着和冬勤嫂关系还不错,多看了她一眼。
陈文席一副和小辈寒暄的语气:“好久没看见你,最近在什么?学习还好吗?”
“还好。”冬稚顿了顿,“最近……”
陈就接话:“她去参加比赛了,拿了个奖。”
陈文席看自己儿子,“比赛?”
“对,就前几天,小提琴比赛!”
“那挺不错的。”隐约记得她确实学过这方面,陈文席夸了一句,又转头问自己儿子,“你不是跑去乡下了,好玩吗?玩够了吧你?”
陈就面上听话,温和道:“嗯,玩够了。”暗暗瞄一眼冬稚,压下心里那点小心思。
儿子在他面前一向听话,也没闹过什么问题,陈文席体会不到萧静然的心情,对冬稚更没有“敌意”,满意地点点头,提醒一句:“你们不是要出门吗?”
“对。”陈就站起身,“我上楼一会儿……”最后一句说给冬稚听,“等我。”
陈就走了,陈文席倒没急着走。端起茶喝了两口,慢悠悠和冬稚聊天。
“你又开始学小提琴了?”
冬稚说没有,“以前学会的,我爸爸走了以后就没有再学了。”
陈文席稍作沉默,“你爸爸……”语气变得怅然,“一转眼已经好久了。”
“是,好久了。”冬稚垂了垂头,抬眸盯着陈文席的侧脸看,几秒后,她忽然轻声道,“……叔叔,您好像瘦了很多。”
陈文席轻诧,“有吗?我没觉得自己瘦了?年纪大了会胖起来才对。”
冬稚说:“有啊。我觉得您现在消瘦了一点。以前我爸爸在的时候,我经常来这玩,那时候你比现在壮一点……不过现在劲头看着也还是很足,只是瘦了点,比起同龄人来看着年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