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云拿月
时间:2019-03-22 09:52:53

  冬稚伸手拉住他外套一处,扯了扯,语气缓和许多:“好了,我陪你去,少爷。”
  “别这样叫,我不喜欢。”陈就对她的称呼有异议,脸色倒是多云转晴。
  冬稚进房间换外出的外套。
  陈就在她房门口看着。她的房间不大,一眼就能瞧全乎。窗户对着邻居家的墙,窄窄的缝隙,日光根本透不进来,窗户下放着一张用了多年的书桌,桌角立着的台灯很干净,她应该经常用布擦所以才没落灰。
  床上的被子是蓝白色,和枕头成套,被褥叠得整齐,一丝不苟。
  屋里阴凉,总透着一股潮湿气。
  她的琴装在琴盒里,放进了衣柜的某一层,那是她房间最干燥的地方。
  冬稚往口袋装了个手机,钥匙拿在手里方便一会儿关门,其余什么都没拿,也没有。别的女孩这个年纪已经开始背各式各样的包了,她屋里只有一个书包。
  “走吧。”她领着陈就往外走。
  打开半阖的门,让陈就先到院门外等,她锁了大门,缓步出来。
  两个人特意绕开陈家正门,从另一边走,心照不宣。
  陈就去的理发店不是他妈常去的那间,他带着冬稚,去了一家门面不太大的店。
  刚坐下,见冬稚要往候客沙发上坐,陈就对理发师道:“给她做一个护理。”
  冬稚抬头,张嘴就是拒绝:“我不用。”
  “带她去。”陈就当没听到她的话。
  “我……”
  洗头的女技师上来揽着她,热情地把她往二楼带。她推拒不得,不惯和陌生人肢体接触,只得走在前头,躲避对方过分亲热的动作。
  冬稚很少,甚至可以说是从没在理发店洗过头。女技师带她上楼后,真正上手却是个男生。洗头小哥比她大不了几岁,一头头发染成棕色。
  她僵硬地躺着,可能是五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总之,到后面才慢慢放松下来。
  期间,旁边的一位客人洗完头被领下楼。
  冬稚的头发被紫色的毛巾包起,小哥问:“做个按摩吗?”
  “啊……”她稍稍滞愣。
  小哥先笑道:“做吧,都是套餐里的。”说着就替她做了决定。
  冬稚好不容易放松的筋骨又绷紧。
  “没事,您躺着别动,放松一点。”小哥冲她笑笑,执起她的手。
  门忽然开了。
  陈就理完头上来看看,一推门,到嘴的话拐了个弯,眉头轻轻皱了下:“干什么?”
  躺着的冬稚转头看向他。
  小哥正拎着冬稚一只胳膊,捏着她的掌心。他解释:“我在给这位客人按摩……”
  冬稚趁机收回手,坐起来,“算了,不用了。”
  洗头小哥只得笑笑,“那您跟我下楼。”
  “你先去吧。”冬稚说,“我穿好外套马上下去。”
  小哥没多说,先下楼。
  冬稚坐着穿衣服,头上还包着毛巾,陈就走到她面前。
  他在对面的洗头床上坐下,过道狭窄。
  冬稚穿好外套站起,腿和他的膝盖碰了一下,见他不动,奇怪:“走啊?”
  陈就看她小半晌才站起来,“下回别随便让人摸你的手,傻不傻。”
  他有点大惊小怪了。
  冬稚盯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
  之前旁边先下楼的那位客人做按摩,也是一样,从手臂开始,然后是背。她有瞥见几眼。
  从理发店出来,陈就正准备研究去哪,手机连连震动。
  冬稚说:“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去吧。”
  他不承认,“没事。你想去哪?”
  很久没有一起出来,冬稚也不知道去哪,但还是配合地思考起来。
  “不如……”
  话没说完,他手机响,这次不是社交软件的消息提醒,而是电话。
  陈就说:“我接个电话。”走到一旁。
  冬稚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陈就接完电话回来,眉头就皱着。
  他说:“我……朋友出了点事,我过去一下。”
  她点头,说好,“你去吧。”
  “我先拦车让出租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拦。”冬稚轻轻推他,其实没推动,“你快去吧。”
  陈就犹豫两秒,“那你回家,小心一点。”
  她说好,嘴角淡淡含笑目送。
  陈就跑到路边,飞快拦了辆车上去。
  车拐过街角,消失在视线。
  冬稚在马路边站了几秒,路过的空车鸣喇叭,她把手揣进兜里,走路回家。
  ……
  周一。
  晚自习上课前这段时间,校门口是最热闹的。天擦黑,晴时月亮探出尖儿,伴星子三两,将暗不暗的,夜色极美。
  入秋开始,卖热食的小摊贩们不再吆喝,锅炉铁板各样家伙都冒着雾腾腾的白气,直往上飘,没聚多会儿又在路灯下散开。
  是最有烟火气的时候。
  身边穿校服的人,有的拎着一袋煎饼,有的捧着个饭团,有的打包的是带汤汤水水的东西,小心翼翼托着底座,生怕汁洒出来。
  还有的人出去的早,吃完进来,餍足地用纸擦完嘴,往垃圾桶中一丢,两手揣在校服外套口袋里,比别人多了几分悠哉。
  冬稚随前行的人群进入高二教学楼,到班上一看,后座换了个人,不是下午的那个。
  苗菁还没来,冬稚的后座也就是苗菁的同桌,原本是个寸头戴眼镜的男生,沉默寡言,一天跟她们说不了两句话。
  现在换成了新转来的。
  看在眼里,嘴上没多问,冬稚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凳子还没坐热,背后突然被人用笔戳了戳。
  她回头,转来的那个——她用一秒半想起他的名字——哦对,温岑,他冲她一笑。
  温岑笑意晃眼,戳过她的笔帽正对着她:“同学,你英语作业做完没?借我抄。”
  冬稚默了三秒,没吭声,从抽屉里找出英语练习册递给他。
  他道了声谢,二话不多说,埋头苦抄。
  没多久苗菁来了。她自来熟,见旁边人变了,一放下奶茶就问:“你怎么坐这?换座位了?”
  温岑的回答伴随着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一同响起,他说:“那谁……我也忘了他叫什么,就你原先同桌说想跟男生坐,我就跟他换了。”
  苗菁哦了声。
  安静半分钟,见冬稚看着书,苗菁没好打扰她,一扭头,把好奇心对准新同桌:“你叫温岑?”
  “对。”
  她好奇往他桌上瞅,“你在抄谁的作业?”
  “呶,她的。”温岑微抬下巴指了下冬稚,说,“错的还不少。”
  苗菁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冬稚一顿,回头,面带赧色要把练习册抽回来,“你别抄了。”
  “哎,别呀。”温岑摁住练习册不让她拿走,瞥她一眼,“抄都抄了……行行行,我不说好了吧。”
  冬稚抿抿唇,到底没真的用力,松开手,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上课前温岑把练习册还给冬稚,冬稚接了就往抽屉里塞。
  背后又有东西戳她。她回头,还是温岑。
  “干嘛?”
  “刚刚忘了说。”他又笑,“谢谢啊。”
  冬稚嗯了声,似应非应。
  不一会儿,苗菁被朋友叫出去说话。冬稚看看时间,还有两三分钟就要上课,找出一会儿要做的作业,刚在桌上堆成小山,背后又被笔戳了一下。
  有点不高兴,冬稚回头看他,语气稍稍硬了一些,“干什么?”
  温岑趴在桌上,问她:“你觉不觉得我的名字含糊一点念,特别暧昧?”
  “不觉得。”
  “是吗?温岑,温存……不觉得吗?”
  这个人有点莫名其妙,但看着还好,不讨人厌,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
  冬稚默了一下,说:“还好吧。”
  温岑点点头,短暂地聊完这个奇怪的话题,没再缠着她继续说什么。冬稚专心做自己的作业,他单手托腮,翻开草稿纸涂涂画画。
  苗菁回来,上课铃响,加上冬稚闷葫芦一样的同桌,四个人各自安静。
  ……
  晚上放学,冬稚和苗菁一道出校门。她们东西收拾得慢,学校里人已经走了一半。
  校外有一排小卖部,经过第三家店,苗菁买矿泉水,冬稚等她。
  里面几个把校服脱下来,穿着私服的女生在聊天。
  “我跟你们说!你们没看到,刚刚赵梨洁坐陈就的自行车回去了……”
  “真的假的?陈就自行车不是不载人吗?他真的带了赵梨洁?”
  “对啊,赵梨洁脚扭伤了嘛,刚刚才走。”
  “……”
  苗菁把零钱付给老板,一转头,见冬稚盯着地板发呆,小声叫她:“冬稚?”
  没有反应。
  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冬稚蓦地抬头,“嗯?”
  “怎么了,想什么?”
  “没什么。”冬稚挤出一丝笑,敛好表情,又是一贯平淡模样,“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冬天真的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干。好困。
 
 
第8章 炎炎炎炎
  冬稚和苗菁不顺路,但有时候苗菁没有约别的伴,她们会一起走一段,到路口再分开。
  像现在,两个人买完水去推自行车。
  高二教学楼下有一片停车场,位置有限,很多人把自行车停在校外,小卖部前整整齐齐,一排都是自行车。
  苗菁先给自己的粉色“小绵羊”开锁,推着车在旁边等冬稚。冬稚的自行车是深蓝色,苗菁笑吟吟瞧它一眼:“哟,小红。”
  冬稚扯了下嘴角,推着她的“小红”和苗菁并排:“走吧。”
  身旁都是车流,除非家住得近,甚少有人不骑车。
  到第一个岔路口,该分道走,苗菁闲谈还不过瘾,也只能打住。
  “我走了啊。”
  冬稚点点头,“好。”
  苗菁跨上自行车,脚一蹬骑出去一段,回头冲她挥手,“路上小心——”
  冬稚等她的背影远到看不见才骑上车,刚踩两下脚蹬忽然感觉不对劲,轮胎一震一震地抖,仿佛经过的地方全是坑。
  冬稚从车上下来,一检查,后胎瘪了。这个点修轮胎的早就收摊,瞅瞅四周,她犯头疼。
  只能推着自行车慢慢走。
  离学校越远,放学人潮越稀疏,周围店铺差不多都关门,路灯黄色的光薄薄落在地上。
  经过第二个路口,背后隐约传来说话声。
  冬稚回头看,一群男生边走边打闹。
  他们离得不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她背后。在这条安静的道上,他们的说笑动静不算大,但有一种让人慌张的喧嚣感。
  前面的路越发窄,还有路灯坏了,暗了许多。
  背后的说话声渐渐变近,他们似乎加快了步行速度。
  冬稚不想听,但四周过于安静,他们说的每一句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扬飞,你下午那包烟呢?”
  “在老刘那,你问他。”
  “我没拿,去你妈,别翻我包!”
  “……”
  “上去不扬飞?”
  “等一下。”
  “等什么,直接过去,她还能跑?”
  “就是啊……”
  冬稚握紧车把手。后胎破了,强行骑上车,车轮钢圈压在地上“哐哐”作响,轮胎只会坏得更彻底。
  尤其,她若是露出一点怕的样子,她的仓皇和惊惧,全都会变成让他们促狭发笑的乐趣。
  没事。不怕。
  她深吸一口气。
  扔郑扬飞背包的那天就做过心理准备。他们可以捏爆软柿子,软柿子也能糊他一脸稀巴烂。
  冬稚重新调整步伐节奏,一边背着英语单词,一边往前走。
  背到第三个单词,背后响起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随即,“嘎吱——”一声,一辆自行车突然出现,停在她身边。
  冬稚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扭头一看,骑自行车的人冲她笑:“嗨。”
  是温岑。
  看清来人,她脸色稍缓,轻声回:“……嗨。”
  温岑看看她,再看她的车,“坏了?”
  她点头。
  “这个点……”他四处看看,嘀咕,“没地方修啊。”
  没想到会遇到他,和他不太熟,冬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温岑却道:“这样,我认识前面一个书店的老板,看看关门没,把车停他店里,明天再修。”
  他从自行车上下来,架势一点不陌生,仿佛很熟似得,陪她一起推着走。
  冬稚略微有些愣,温岑催促:“愣着干什么,风这么冷,想冻死我?”
  “没有。”她回过神,低了低头,推起车跟上,走在他旁边。
  温岑絮絮叨叨,从天上扯到地下,从昨天做的梦到今天吃的饭,冬稚“嗯”、“哦”应着,他也不觉得敷衍,一个人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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