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世界——甲虫花花
时间:2019-03-23 09:56:24

  “她身体里有个炸/弹啊,她该有多害怕.......”
  冯长河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外走,他得回去。
  他选错了,他很抱歉,他要认错,然后带她走。他们要一起开一家饭店,他是老板,她是老板娘,饭店里只卖她爱吃的东西。偶尔哪天累了,他们就关门然后出去玩。
  冯长河走到门口一下子撞上了进来的强子。
  强子揉着脑门后退一步,然后对屋里的人大声道:“那边爆炸了,你们刚听到了么?”
  “我以为打雷呢,哪爆炸了?”
  “一家民宿,整个都炸成了碎片,一个人都没跑出来......哎?冯哥你干嘛去?”
  冯长河按原路往刚出来的民宿大步奔跑,他在警校百米跑时创了校记录,现在他多半能把自己的记录给破了。
  可还没到民宿门口,甚至远远站在街头,他的脚步就停了。
  他忘记穿鞋出来了,他的赤脚裹满泥浆,泥浆粘连残叶,仿佛扎根在了地上,一步也动不了。
  方才还完整的木质小楼,已经是断壁残垣。
  楼房没了,院墙没了,连树木都没了。院前的椰子树被拦腰炸断,木干上冒着火星。
  余辉等人赶到时,大部分火已经扑灭了,灰黑的残渣中冒出呛人青烟。
  路人邻居都躲得远远的,只有一个人钻在废墟里,埋腰翻找着什么。他掀开断裂的木板,刨开仍烫的残渣,在灰烬里一遍一遍摸索。
  他浑身都被黑灰包裹了,皮肤的颜色都辨不分明,只能看到一双异常坚定的眼睛,里头光芒亮得吓人。
  他使出浑身力气翻找,声音却放得轻极了,他小声地很柔和地说着。
  “在哪里啊......”
  “世界,是我错了,我选错了,我哪里都错了。你出来打我一顿吧,给我来上一枪,或者你把我炸了都行。只是,你不要躲起来啊......”
  几个警察踏进废墟里拽冯长河。他刚开始拼命挣脱,又重新回去翻找,后来实在没力气了,他转过身来,扶着余辉的肩膀,大口呼吸,低头滚下几滴眼泪。
  警员拍拍他的背:“冯哥,你的感受我们了解,但已经这样了......”
  冯长河抬起通红的眼睛看他:“你不了解,你怎么能了解......”他拿拳头使劲敲打胸口,“这里疼啊......”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一下一下敲着胸口:“这里真的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哎。
  万一有喜欢Be的,可以把这章当结尾哈~
 
 
第44章 四十四
  天色见黑, 当地警察来现场粗略查了查, 做个记录完事。
  巴得买地区打架斗殴,擦枪走火的事太多了。这次爆炸虽然毁了一栋民宿,但当时店老板和大部分客人都在外面,据中国警察所言,事发时屋里就三个人, 一个女人,两个男人,加上院落里的一共不超过十人。而且这些人都是圣地杀手组织的成员,其中有一个叫曼巴的是当地出了名的地头蛇, 警察行事都得看他脸色, 棘手的很。
  如今一起炸了干净, 当地警察内心其实是叫好的,至于爆炸原因, 一句“圣地杀手组织内斗”简单带过。
  围着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一个卖水果的老汉拉着平板车在人群里穿梭, 趁机赚了一笔,车上水果几乎卖空了。他懒洋洋地靠在路对面的大树下数钱,一黑一黄两只狗围着他摇尾巴。
  冯长河没有走。
  他静静站在废墟门口沉思, 从中午世界冒雨来警署找他, 一直到他拿着保证书从民宿里出来,这半天里,所有的情节,对话, 细节,他回想了一遍又一遍。
  每多回忆一遍,他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她说得最后一句话是 “是你不相信我的。”说完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
  确实,连曼巴这样阴险的人,都没有怀疑她带回的名单资料有假。而自己,却不相信她会为自己做一些事情,或者说不敢奢望她能为自己做什么事情。
  在她说完后,他回答了什么呢,他丢下一句:“得了吧。”
  当时他是怎样脑子短路狠下心肠说出得这三个字啊。冯长河闭了闭眼睛。
  其余中国警察都回警署进行后续工作了,强子留在这看着他,僵站了好一会儿后,强子终于忍不住拍拍他的肩:“冯...哥?”
  冯长河肩膀一动,扭过头来:“听说你会散打是么?”
  强子一愣,点头:“是啊,七段。”
  “帮个忙,揍我一顿吧。”
  “......啊?”强子一脸懵,“别啊。”
  冯长河没有重复,他觉得自己说得都是些什么话啊。他微微摇头,说:“走,回去吧。”
  强子点头:“就是,冯哥咱先回去吧,喝口水。别在这耗着了。”
  回了警署,强子去厨房灌了两口水,过了半个多小时晚饭好了。
  余辉去屋里叫冯长河,一开门,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桌子上用水盆压着一张纸——
  “你们别等我了,也不用找我,带着名单资料先回去吧。圣地案成功结束,我也安心了。
  我家客厅里有一盆狼尾蕨,帮我搬到警队里养着吧,一周浇一次水,别浇涝了。谁喜欢搬回家也行。钥匙在我家门口的脚垫下面。
  还有只叫高兴的狗,寄养在市中心宠物医院里,我交了一个月的寄养费,并麻烦店里给找个主人收养。时间快到了,如果还没人收养,帮我续交一点费用吧,用我回警队这一个月的工资就行。
  麻烦了你们挺多事的。
  最后,再帮我跟宋队说声抱歉。以后有机会,我给他打电话联系。
  ——冯长河 ”
  余辉看了一遍,然后把纸叠起来装进兜里。
  他走出走廊来到桌边,强子问他:“冯哥呢?”
  他搬了椅子坐下:“没事,咱们先吃。”
  晚饭又是咖喱味的烤肉。
  有人招呼:“来,都多吃点,在这儿的最后一顿大餐了。工作圆满结束,明天一早咱们就回去喽。”
  烤肉配了当地的啤酒喝。
  雪白的啤酒花喷洒,下过雨的空气难得有些清凉。
  冯长河又一个人回到民宿周围。
  天已经黑了,他打着手电围着院落转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大门口一侧的位置。
  他记得这里之前有个土坑,他接电话的时候还被绊了一跤。而现在,这处地面最为焦黑,这里应该是起爆点。换句话说,炸/弹应该是埋在这里的。
  冯长河死般沉寂的心突然跳了一下。
  当时听说民宿爆炸,他的大脑就完全锈钝不动了,想当然以为是世界体内的炸/弹被引爆了。可之前青铜体内炸/弹爆炸,只是损伤自己的脏器,并不会波及外界。
  所以,这场爆炸是埋在土地里的炸/弹引爆带来的。如果世界逃出去了呢?
  她那样古灵精怪,如果她逃出去了呢?
  冯长河激动地挠了一把头发。
  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卖水果的老汉经过他身边:“小伙子,有烟么?”
  生硬又熟悉的中文,冯长河的手从头发上滑下来,回头看他。
  老汉牵着两只狗,扶着平板车停在路中央。他指指车上的几个紫球:“就剩三个山竹了,我要收摊回家了,给我来根烟,你拿走吃去吧。”
  冯长河鬼使神差地把烟盒掏出来,递给他一根。然后冯长河掏出手机,指着屏保上的照片:“您在这附近卖水果是么?那您见过这个姑娘么?”
  老汉斜眼瞅了一眼屏幕,然后看向冯长河:“你有什么东西需要买么?我这还卖当地衣服。”
  冯长河苦笑:“我不需要。”
  老汉回答说:“没见过。”他夹着烟问,“有火么?”
  冯长河在裤兜摸了一下,自己的打火机不知哪去了。
  老汉摇摇头,把烟往耳朵后面一别:“算了,带回家抽去吧。”他把山竹捡起来塞给冯长河,然后轻轻松松拉着车走了。
  一边走,一边哼了句小歌,歌词大概意思是,付了钱的顾客才是上帝。
  黑幕降临,冯长河一个人来到夜市街。
  他走到椰子鸡汤的店面门口,找到那个会说英文的帮工,请问他附近最近的住宿在哪里。帮工带着他来到以椰子鸡汤店为中心,半径范围最短的一家民宿。
  这家民宿门前有一片围栏,围栏上挂着旖旎的纱幔,围栏前倚着肤色各异的姑娘。
  冯长河绕过姑娘走进店里,掏出钱包,向老板询问住宿价格。
  老板看了眼他钱包里钞票的模样,说:“一千块人民币,姑娘随便挑。五百块人民币,可以挑选两个姑娘。三百块人民币,可以挑选一个姑娘。”
  冯长河说:“我不要姑娘,只要一个可以住的地方。”
  老板说:“那二百一天。”
  冯长河说好。
  走进房间,大床笼纱,灯光迷幻,卫生间里有个鸳鸯浴缸。冯长河把一张竹椅搬到窗前,透过窗户,正好能够看到街道斜对面的椰子鸡汤店。
  他们约好了的,后天再回到这里。
  冯长河整晚都靠在竹椅上望着窗外,天亮了,他装着手机出门,走过每家店,都是问这样的三个问题。
  “您会说中文么?”
  “那您会说英文么?”
  “您这两天有没有见过照片里的这个姑娘?”
  他是早上四五点出门的,当太阳慢慢攀上高空,一架飞机迎着刺目的阳光,滑过湛蓝的天际。
  冯长河看了眼时间,八点钟,他们回国的飞机起飞了。
  他停在街道上仰头看,一直目送那架飞机消失在看不见的远方。冯长河收回目光,继续一家一家询问。
  街道上人来人往,那么多人,都是陌生的面孔。街道上人声嘈杂,那么多人在说话,却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有强烈的预感,世界一定逃出来了。她一定在这个异域风情的城市的某个地方,吃得好,喝得好,只是在生他的气。
  她在等他找到她。
  像之前在迪士尼那次一样,他要去找她,并且找到她。
  只不过这次他不会再放手。
  冯长河找了两天,几乎走遍了人多的所有街道。他白天很早出门,等天黑大部分店铺都关门后,他就回到住的地方,静静透过窗户,看着椰子鸡汤店。
  冯长河以为自己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可是有时候悲伤不是突然爆发出来的。
  真正把人心一点点压碎的是那些细节。他看到路过的亚洲女孩穿着一身同样的鹅黄色裙子,他看到街边有人抱着一只椰子咕噜噜地边走边吸,最后他路过早餐店旁熟悉的长巷,椰子树叶随风摇晃,巷子里的粗树安静扎根,可是树后不会有人躲在那里了。
  不会有人指着他的鞋子,问:“冯长河,你穿这么厚的的鞋不热么?”
  不会有人在树后悄悄探头,露出一双亮晶晶笑眯眯的眼睛。
  世界,我那天出门太着急,着急跑出去,都忘记穿鞋了。我光着脚,多奇怪啊,你怎么不问问我啊。
  到了约定时间的晚上,冯长河来到椰子鸡汤店里,点好了两人份的锅子,然后让店主开了一只新鲜椰子。
  深夜里,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白气,袅袅蒸汽后的座位却一直是空的。
  冯长河一直坐到天明。
  锅里的汤都干了。
  冯长河付了钱,回到屋子里躺倒在床上。
  他不相信自己能得到那些真的好的情感。
  所以,即使他现在连血带肉的把心剖出来,也无法修正了,对么。
  其实他一直孤独。注定孤独。
  冯长河在屋里躺了多久,他也不清楚,屋里会有人送进烤饼和饮用水。后来,他钱包里的钱不够再付一晚房租了。
  冯长河摇摇晃晃来到对面椰子鸡汤店,询问需不需要招人。
  店老板看他虽然面色不佳,但体格不错,点头同意了。
  冯长河在店里干了约一周左右,每天开椰子,端锅子,上菜,洗锅,洗碗,休息。直到一天店里来了一个男性客人,带着一副类似土著的面具,面具上还插着红蓝的羽毛。
  冯长河本来在收拾另一处的桌子,一个帮工来叫他:“那个带面具的客人说中文,你去招待。”
  冯长河用抹布擦着手走过去:“你好,一位?”
  戴面具的男人抬起脸来,细细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他的背一塌,扭开脸去:“你去见她吧。”
  声音变形嘈杂,显然带了变声器,但这样熟悉的音色质感,令冯长河的大脑轰然一振。他觉得声音直发抖:“你知道她在哪里......”
  F有点颓然地哼了一声,说:“我是没辙了。你去见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提问,冯长河的打火机被谁拿走啦?
  情节不连,再分出一章~
 
 
第45章 四十五
  世界从警署周围挖了两颗炸/弹, 埋在民宿墙边, F是知道的。
  在冯长河离开后,世界按开打火机扔到窗外,引燃了炸/弹,F也是知道的。
  她要为爱奉献玉石俱焚。
  可他得保护他的美玉。
  炸/弹爆炸延迟的那几秒,F从窗口荡过, 抓过她一起甩进浴室下的暗坑里,落石砸了满身。
  裹着浸透的湿棉被,F把她带到山坡下的木屋里。
  世界的手被刮破了,包裹得像个粽子。
  但这无关紧要, 重点是她没有及时闭上双目, 刺目的眩光晃到了她的眼睛。
  F找来了当地的几位医生替她诊疗, 结果都是一样的。她的眼睛没有实质性损害,只是应激性的失明, 恢复的时间未知,主要跟她自己的情绪和心理有关。
  事发第二天晚上, F去妓院把曼巴给得酬金取了。尽管曼巴已死,但他怕夜长梦多,那么多钱, 万一被别人吞了怎么办。这可是他们以后大半辈子的生活费了。
  取完钱, F一转头就看到了在街上徘徊的冯长河。F闪身躲在木柱后,看着冯长河脚步沉重地走进妓院的一间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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