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女大佬——椿嘉月
时间:2019-03-23 10:08:15

  程冬至抬起头看着叶淮海,深呼吸了好几次,制止住了自己告诉他真相的冲动。
  除了不希望再跑空一次让对方失望,更重要的是,她该怎么解释自己还原之前笔迹的事情?
  “没事儿,就是想起一件过去的事情了,不是啥要紧的。”
  “真没事儿?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真没事儿。”
  程冬至头一次觉得时间不知道是该快还是该慢,后来叶淮海和她说了些啥她也没听清,直到俩人分离告别的时候,她才醒悟过来,心里头十分愧疚。
  目送着叶淮海的背影消失后,她迅速地跑向了火车站,来不及通知任何人,也来不及做任何准备,立即买了一张去林西省的火车票。
  得亏她出门有背挎包的习惯,在一堆大包小包候车的人中看着不算太奇怪。等火车的时候,程冬至仔细地把事情在心里理了一下,感觉自己模模糊糊快要触摸到真相了。
  之前研究这个信封的时候,她陷入了一个思维陷阱里——那就是有笔迹有邮戳的信封一定是到了收信人的手里,却没想到过退信的情况!
  叶淮海那封被退回来的信上也有邮戳,大小样式和普通邮戳几乎没什么区别,唯一多的就是正中间的一个退字。这时候的邮戳一般都是一半盖在邮票上的,如果盖戳的人手不小心歪了一点,那个“退”字正好全部都落在了邮票上的话,那么就完全看不出与普通投寄邮戳的区别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程冬至才没有把第一道邮戳仔细研究,再加上第一道邮戳所剩的痕迹本来也不多,便直接略过了,然后被牵着鼻子走了这么久,真是叫人气得半死!
  上了火车后,程冬至假装伏在角落的座位上小寐,实际上人进了系统里。她开始着重采集第一道邮戳的痕迹,然后根据之前买的地图册子对照编号表,确定了当初寄这封信的人住在林西省一个叫赤河县的地方,或者附近。
  虽然具体地址还不清楚,可只要掌握了这条线索,就能顺藤摸瓜找出阿则所在的地方了!
  程冬至头一次如此嫌弃火车的速度,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过去。好不容易辗转到了万阳县的汽车站,程冬至跑了一小会儿后就迫不及待地掏出自行车,照着之前那份检票员给她的鬼画符路线图,拼命地骑了起来。
  她头一次能把脚蹬儿踩得这么快,和风火轮似的。此时正是春季的上午,土路两旁的已经载上了苗,绿油油的一片在风中轻轻挥舞,这景致倒也可爱。可程冬至完全没有心情看风景,一口气骑到了能看到那个供销社的地方。
  她下了车,趁着没人把车收进了系统里。才要抬脚按照记忆去找赵二狗家,结果双腿因为蹬得太久太狠一阵发软,跌倒在地,差点啃一嘴泥巴。
  程冬至爬起来,顾不得收拾自己,硬是一气儿跑到了赵二狗家里。
  家里还是只有老太太和俩小孩在,老太太居然还记得程冬至,一边喘着一边迎了出来:“姑娘,你怎么来了?”
  “奶奶,赵叔在哪儿?我有急事找他!”
  “莫急,你进来坐着,我去把他叫回来。你看看你,一头的汗。铁球,去叫你爷回来。”
  老太太给程冬至倒了一碗水,程冬至一饮而尽,靠着门槛坐着不住地喘气。
  好不容易赵二狗回来了,他看到程冬至很意外:“姑娘,你……”
  程冬至站了起来,急切地问:“赵叔,你有没有认识的人住在赤河县的,会给你写信的那种?”
  赵二狗楞了一下:“赤河?那不是敏儿家唻?和她有啥子关系?”
  “来不及细说了,赵叔你能不能把这个人家的地址给我,我弟很有可能在他家里!”
  得到地址后,程冬至完全不顾身后的询问和劝阻,随便编了个理由说是有人在等她,用尽全身力气跑到了一个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再次掏出自行车风驰电掣起来。她实在是遭不住赵二狗之前送她去汽车站的那个驴板车了,要是再坐那慢吞吞的玩意儿,那她估计得急死!
  赤河县是一个比万阳县还偏的地方,那里也没有火车站,只能坐好几道汽车转过去。程冬至抱着挎包坐在座位上,半天才呼吸顺畅一口气。
  她的心跳得很厉害,脸也微微涨红。谜底即将揭开,又是困扰了她这么久的,想平复情绪都非常困难。
  赵二狗所说的敏儿,是他的三妹,嫁到了赤河县一个叫黑牛庄的地方,据说也是做奶奶的人了。之前还有写过信来,这几年家家吃饭都紧张,哪有心思写信,便渐渐断了音讯。
  转车的过程异常辛苦,可这次程冬至却没了之前的煎熬感,完全不觉得累。她的脸上带着点奔劳的神色,可她的眼睛里却像是有火星,能把烟给点着的那种。
  下了汽车后,她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黑牛庄偏到完整的土路都没几条,地面情况很糟糕,汽车根本进不去,自行车也够呛。一个当地的干部在得知她的情况后,表示十分赞赏小姑娘千里迢迢来找弟弟的勇气,主动提出让两个庄上的女人带她过去。
  “这会儿路不好走哩,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又是第一次来,哪里摸得清嘛!正好那边庄上有人过来交化肥条子,你就随她们一块过去。”
  程冬至连连道谢,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带她路的是一对儿妯娌,俩人都对程冬至十分好奇,一路上叽叽喳喳地问了不少事情。她们不知道赵二狗的三妹敏儿是谁,这边的女人虽然有名字,但基本不怎么叫,一般都叫XX家的或者小X妈,或者X老太。至于庄上是否有叫阿则的这样一个男孩,她们表示记不住名字,但是有一个模样身高对的上的。
  “那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比我们庄上最白的姑娘还要白,人也文静漂亮得很,不怎么说话。”
  “别看是城里来的,肯下力气做事。”
  “好多知青娃天天找花头闹,就他最乖最得喜欢。”
  程冬至默默听着,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紧张得心脏都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第134章 
  直走到黄昏的时候, 总算到黑牛庄了。
  黑牛庄隶属于这边公社的第一大队, 但是由于地理位置特殊,被山路和大队其他地方完整地切割了开来, 所以本地人还是习惯称为黑牛庄, 外面的人也大多这么叫。
  两位妯娌带着程冬至到了庄上的知青点里, 没问几句就弄清楚了,阿则果然在这里。不过他现在不在知青点, 据说去了河边打水,大概晚些回来。
  一个比较大胆的知青笑嘻嘻地对程冬至道:“我一看你这样儿,就知道你是他姐!姐弟俩长得真像,和一个模子出来似的!”
  程冬至本来严肃沉重的心情顿时被这个打趣给冲散了,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人说瞎话也是没了边儿了,她哪里和阿则长得像了?胡说八道!她要是能长得有阿则一半漂亮,早就做梦都笑出来了。
  虽然还没见着阿则的人, 可程冬至确认他的确在这里, 并且还活得好好儿的后, 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恐惧与担忧总算是慢慢地消散了,心跳与脉搏渐渐恢复了平稳。
  太好了, 这孩子还活着。
  既没有累死病死,也没有被耗子药毒死,这就足够了。
  一个比较年长的女知青给程冬至拿了一个板凳, 叫她坐在门口等,又给她打了一碗还算清澈的水:“大老远儿地来,腿都走肿了!真难为你。”
  程冬至连忙道谢, 并从包里摸出一把糖,笑着说:“我弟在信里说你们大家对他都很照顾,这是我特地带来给你们吃的,别嫌弃东西轻,路太远,实在是带不了多的。”
  众人信以为真,高呼乌拉,嘻嘻哈哈地把糖给分了。黑牛庄的日子这么苦,这可是顶好顶好的东西!
  看到这个情景后,程冬至忍不住暗自吐槽:阿则这个家伙,果然是走哪儿都不漏真心思!如果他真的对这群人敞开心扉啥话都说,他们刚刚也就不可能相信她的这番鬼话了。
  夕阳把黑牛庄镀上了一层金光,看着既慈悲又荒凉。
  阿则提着沉重的水桶回了知青点,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在看到门口板凳上坐着的人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余晖把程冬至染得像一座雕像,她的脸上也没啥表情,很平静地看着他,这让阿则更加无法确定此刻看到的人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
  两人都好久没说话,阿则甚至忘记把手中的桶放在地上。知青点的人都大气不敢出,悄悄地看着这姐弟重逢感人的一幕。
  程冬至缓缓站了起来,走向阿则。
  她伸出手,就在大家以为她要含泪抚摸阿则的脸时,那手忽然狠狠地打在阿则的头上,一下又一下,啪啪儿的!!
  “翅膀硬了哇!!长能耐了啊!!有自己主意了不是?!我和你说的话你都当个屁放了是?啊?还学会撒谎骗人了啊!谁教你的?!”
  阿则被这猛烈的巴掌雨打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躲避,差点把手中的桶给摔了,而程冬至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赶上前接着打。大家见情况不对,忙出来劝架。
  “好了好了,别打了,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了,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打他也怪没脸的!”
  “阿则,还不快和你姐赔罪,你姐大老远地来看你,她也是心疼你,急了!”
  “咱们做知青的,哪个不是家里人念着挂着啊!你是男孩子,让你姐打几下出出气,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其实程冬至心里本来就只有担忧和生气的,被大家伙儿这么一劝后,她受氛围影响,一下子完全代入了角色,心里头还涌上了“真姐姐”这一设定的感情,一阵委屈和心酸涌上心头,哇地一声哭起了鼻子。
  看的程冬至的眼泪,阿则微微一震。
  他放下桶,走上前来,把程冬至抱进怀中。
  虽然比程冬至小,可阿则比她高了不止一个头。再加上这一年多来的劳作,他的骨骼和筋肉虽然没有叶淮海那样壮实,却也足够修长结实,尤其是肩膀和背脊,已经有了些隐隐的成年人的轮廓。
  程冬至哭了一会儿后就不哭了,从阿则怀里挣脱了出来。
  阿则给她一条手帕,等她狠狠地擦干净脸后才问:“姐,你怎么来了?”
  程冬至刚想回答,却想到有些话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说,才犹豫了一下,阿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把她拉着走开了。其他人知道这是姐弟俩要说家务话,都很识趣地没有跟上去,而是开始准备烧火做饭。
  阿则把程冬至带到了刚刚打水的河边。河边有一块圆润的大石头,阿则扶着程冬至在上头坐了,看着她脸花得和小猫一样,笑了一下。
  程冬至没好气:“你还有脸笑?”
  “对不起。”
  “现在才知道道歉?晚了!”
  “对不起。”阿则诚恳地说:“下回我不这样了。”
  “你还想有下回呢?”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冬至哼了一声。
  “姐,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阿则实在是很好奇。
  程冬至觉得自己报复的机会来了:“当然是你那封信露出了破绽啊。”
  “什么破绽?”
  “我为啥要告诉你,告诉了你我有啥好处,下次你骗我的手法更高明一点儿?就不告诉你,好奇死你。”
  阿则笑:“姐,你真厉害。”
  “那可不。”
  河水缓缓地顺着河道在两人面前留过,残阳已经差不多完全落入了山背后,只剩一点余晖照亮天际,像是一点点模糊的路灯光,把村子映衬得十分黯淡萧条。
  原本,在春光的滤镜下,黑牛庄还算得上是一个诗情画意的地方,可这个时刻的黄昏之景,彻底暴露了它一切的短处:穷困,落后,贫瘠,像是有无数张干涸的嘴与手徒然向天空伸着,却什么都得不到。一想到要在这样的地方埋没人生中最好的时光,那感觉比什么都来得毛骨悚然。
  程冬至忽然想到了周杏儿,连断尾村那样的地方她都忍受不了,拼了命地想要挣扎出来,何况这个黑牛庄呢?
  “你真的打算在这个地方一直留着?”程冬至问阿则。
  阿则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轻声道:“我只能在这种地方,才能保护家人。”
  程冬至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没意义的问题。
  是啊,阿则又不是傻瓜,如果不是因为特殊的原因,谁会愿意千里迢迢来这种地方吃苦呢?
  程冬至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则问:“淮海他还好?”
  “他去了上江,说是要去搞啥活动,我劝不动他。”
  “嗯,淮海这个人,一旦决定了就不会改变的。”
  程冬至心想:你不也一样吗?难怪能玩到一块儿去。
  阿则似乎想到了什么,歉意地说:“我们俩……都让你操心了。”
  “我也操不了什么心,唯一能做的就是来找你,照顾一下你的生活,淮海哥那边我什么都做不了。”
  叶淮海的情况和阿则不一样。
  阿则已经从云端跌落人间,暂时和程冬至位于一个平面上。他所面对的困境,是程冬至勉强能靠自己的能力所解决的,叶淮海那边程冬至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只会给他拖后腿。
  在那样巨大的漩涡面前,即便有着系统这个金手指,程冬至也不过是一个渺小的蝼蚁,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希望叶淮海去,可叶淮海那天很明显就是来通知她的,而不是来和她商量的,这一点倒是和阿则如出一辙。哦不对,至少他比阿则强,对程冬至很坦诚,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阿则退到黑牛庄,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叶淮海也不是傻子,他以进为退,同样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有些话他不说,出于朋友间的默契程冬至也懂。
  现在的运动一天比一天轰轰烈烈,多少人昨儿还是院子里的光荣子弟,一夜间就成了被打压的走资派。时局如此诡谲多变,眼下的情况就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多少风口浪尖的人也是出于自保的无奈啊!
  阿则安慰程冬至:“姐,放心。淮海家里人多,办法也比较多,顶多就是那边失败了回省城,境地不会再差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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