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是不可能放弃全运会的,但是每在海南拖一天,他一模前的复习就少一天。
蒋柔将经典的基础题圈出来整理完,雨还没有停歇的迹象。
心情焦躁郁闷,蒋柔打开卧室门,去外面拿了罐六个核桃。家里很安静,卧室中的蒋帆睡着了,叶莺正在外面上课。
客厅只亮着一盏节能灯,散发出淡淡的白光。
蒋柔窝在沙发上,慢慢地喝着饮料。
突然,钥匙插进锁眼,发出咯噔一声,蒋柔回过头,不知道是叶莺还是蒋海国回来。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蒋海国浑身滴着水,像落汤鸡般狼狈,头发湿成一缕一缕地走进门。
地下积起一小滩水,湿湿的鞋印子。
“爸,你怎么没带伞?”蒋柔惊声问,忙进卫生间给他拿了块热毛巾,又给父亲倒了杯水,“你会不会感冒了??”
“忘带伞了。”蒋海国声音粗哑,喝了口水,接过热毛巾擦了把脸,说:“你不用管我,你去看书吧,别耽误你时间。”
蒋柔乖乖地嗯了声,走到房间,脚步又顿了顿,忍不住劝说:“爸你别担心我。你最近别再那么忙啦,家里现在情况还不错,不用每天跑那么多趟车的。”
蒋海国擦着头发,说:“现在天气还可以,等过阵子冷了,就不跑那么多了。”
他喝了口水,还是按捺不住咳嗽,道:”别管我,你回房间吧。“
蒋柔点点头,将饮料一口喝完,转身回房间继续看书。
外面雨还是没有停,黑漆漆的天幕中一道闪电经过,紧接着是轰隆的雷声。
也不知道下了几天雨了,湿气弥漫。
客厅的灯亮起来,父亲回来后给清冷安静的家里添了几分温馨,电视机打开,声响有点大,但很快小了下去,应该是怕影响到她。
蒋柔将台灯拧亮些,低下头开始学习。
“柔柔,你吃晚饭了吗?”没多久,蒋海国问。
“还没。”学着学着,蒋柔忘记了。
“我去给你做点粥吧?红豆粥?炒个土豆丝?”
蒋柔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但是蒋海国心疼孩子熬夜学习,转身走进厨房。
没多久,隔着客厅,油烟味和饭菜香飘了进来。
还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以及电视机里新闻嘈杂的声音。
蒋柔猜测父亲真的是感冒了,想想也是,这两年父亲忙来忙去确实辛苦,厨房油烟味又呛人,她放下笔,起身推开卧室的门。
蒋海国也刚刚走出厨房。
红豆粥软软糯糯的味道已经出来了,他端着一大碗粥,说:“好了好了,给你妈留了,咱们喝这些。”
“爸,我来端就好。”
蒋柔赶紧伸手去接。
她还没接到手,蒋海国突然手一松,没端稳,只听极清脆的啪嗒一声,手里的碗碎成了好几片。
蒋柔吓了一跳,滚烫滚烫的粥差点撒到她脚尖。
“爸?你怎么了?没事吧?”蒋柔顾不上别的,匆忙去扶他。
蒋海国剧烈地咳嗽,脸色煞白,目光里充满震惊,紧紧盯着电视机。
蒋柔心顿时慌成一团,扶住焦虑的、说不出话来的父亲,“爸,你到底怎么了?”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啊?”
蒋海国还在咳嗽,但他没顾得上回复女儿,一只手按住胸口,一边快速往电视机前走去。
蒋柔狐疑地望向父亲,心底阴云笼罩。
电视机的声音缓缓出来,像一条毒蛇般钻进蒋柔耳朵里。
“据悉,S省琴市帆船第一人刘成闵于8月27日自旧金山出发,驾驶帆船“家乡号”挑战单人无间断横跨太平洋活动,于今日9月21日上午九时夏威夷海域附近失联。”
蒋柔身体猛的一震。
耳朵轰鸣声一片。
“卫星电话及互联网都无人应答,据相关人士报道,刘成闵在航行过程中会节省卫星数据流量而将卫星电话暂时关闭……”
“现在情况不明,只能根据GPS定位到帆船已有减速现象……”
“美方已派出搜寻小队……”
蒋柔不敢置信,愣愣地看向父亲。
蒋海国将完整新闻看完,已经镇定些许,“不会有事的,他是个很伟大的船长,这是不会有事的,只是暂时没有联系。”
“肯定是为了节约那个什么流量,明天就联系上了。他很了不起的,不会出事的,放心。”
蒋柔咬了下唇,还处于惊惧中。
“我要不要告诉陆……”
她话未说完,又咽了下去,揪着手指,“他在比赛,不行的……他可能会……”
蒋柔心里乱成一团,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跌坐在沙发上,久久平息不下来。
她担心这件事,将嘈杂的电视关闭,深吸一口气,心里默默祈祷。
不要出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定的原型参考,原型很伟大。但是千万不要代入,这只是小说,小说,二次元,而且还多不同的,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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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次日一早, 阴沉晦暗的天气稍有转好,连绵几日的大雨也终于停歇,蒋柔拉开窗帘, 云朵灰蒙蒙的一团, 天地间暗沉无光, 梧桐树梢随风微微摆动, 透出夏末的寥落气息。
灰败的天气仿佛预示着糟糕的开始。
蒋柔揉揉太阳穴,希望昨天的新闻不过是虚惊一场。
然而当她坐在餐厅吃早饭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情超出自己的想象,发酵得非常快, 并且愈发糟糕。
电视机中女主持冷静地播报着:
“美方搜寻队已拍出搜救飞机赶到夏威夷附近海域, 甲板上无人, 对讲机无人应答。”
“美国海军已派搜寻队员登船检查, 侦察机和救援船也已出发, 展开搜集工作……”
“仍旧无人应答。”
“无人应答。”
蒋柔盯着一口喝不下豆浆,心直直地沉了下去,直至谷底。
叶莺和蒋海国都坐在餐桌对面,捧着碗筷一眨不眨盯着电视机,没人能说出话。
死寂一般的氛围笼罩着整间屋子。
叶莺放下碗筷, 慌张地望向丈夫, 好像希望听见丈夫以专业人士的经验告诉她没什么事一样,然而蒋海国只是摇了摇头,重重地咳嗽一声。
他只参加过比赛,没有接触过帆船, 也没有这样穿越大洋的出海经验。
家里霎时更安静,客厅是暗厅,只有一扇对着北边的窗户,昏昏沉沉的光,在电视机的荧光下更显得阴凉。
今天是周日,高三放半天假,蒋柔双手搭在桌上,默默地坐着。
头一回,她并不想去学习。
甚至一点题都不想看。
蒋海国也没有出车,叶莺坐在餐桌边,一下下戳弄着碗里的豆腐脑,将它们搅成渣渣,她再忍不住,声音低低地说:“好好的何必要去冒险呢?争那些个荣誉有什么用吗?唉,这一出事,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新闻转到别的事件。
“小湛这孩子也是命苦啊,他爸妈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都不在他身边,这个舅舅平日不管他也就算了,怎么着也算是个亲人,怎么就又……”
“有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
“孩子又要高考了,整这么一出。”
“妈,你别说了。”叶莺越说,蒋柔的心就像被揪起来一样,嘶嘶的疼。
她不知道陆湛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又乱又急。
叶莺也是替陆湛担心, “难道不是么?”
蒋海国说:“刘成闵是为国争光,挑战环球航行也好,横跨太平洋也好,都是在证明我们中国人能做得到,甚至能做得更好!这是一件很伟大、很有意义的事情,你不明白就别叨叨了。”
叶莺蹙蹙眉,也不说话了。
她就是心疼陆湛这孩子,没有别的。
桌面上的豆浆和豆腐脑凝结成一块块,叶莺把它们收到厨房。蒋柔抱着手臂,一会就要上学了,但她心情惴惴不安,无精打采。
*
同一个清晨,海南岛的雨已经停歇。
远处的天空还有些发灰,不似往日清澈的蓝。
自两天比赛日后因天气原因延后了三天,所有帆板帆船的队员们都十分焦躁。
他们没法比赛,当然也没法回去,下着雨也无法去海面上训练,只能在选手公寓待命。
抱怨连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气才能好转,每个人都心情急躁。
要比就赶紧比嘛,往后拖延是什么情况?
对此,陆湛心情比较复杂,他马上要回去念高三,根本不想念书学习,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盯着窗帘后面半明半暗的天,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
前两天六轮比赛拿了三个第一,成绩相当好,就连他自己也能感觉到状态特别好,就好像热血在血管里肆意流淌似的,如果不下雨,他很可能会捧个冠军回去。
虽然不想做一大堆卷子,但是能看到媳妇啊。
陆湛捻着粗粝的指腹,衡量片刻,还是希望赶紧比完。
今天天气尚可,陆湛开了窗感受了下风,心情更好些。
隔壁床的孙以军也醒了。
他们的宿舍是两人间,陆湛和孙以军都是S省的,虽然孙以军年龄比他大不少,但都是高三学生,所以被安排在一起。
之前两人在省运会有过交集,陆湛对他印象并不好,不过现在也算正宗师兄弟,面子上过得去。
两人都有预感今天可能会比赛,起得很早。
“前两天H大的赵教练找你了?”换衣服时,孙以军不经意地问。
“恩。”
“你想去H大?”
陆湛不在意道:“看情况吧。”
孙以军动作顿了顿,旋即继续收拾。
果然没多久,外面来了通知,今天雨停天气尚可,会进行帆船帆板第七轮比赛。
陆湛和孙以军不再废话,快速换好衣服收拾装备出门。
一辆大巴,将运动员们从公寓直接拉到赛场。
上了车,陆湛直奔最后一排,戴上耳塞闭着眼睛补眠,并没有注意到车上的窃窃私语。
嗡嗡嗡的,时不时还有人往他这边看。
孙以军就坐在他前面几排,眯起眼睛,回过头打量陆湛一眼,又转回来,“真的吗师兄?”
师兄说:“对啊,昨天的新闻都报道出来了,刘成闵不就是他舅舅吗,对,你们不都是S省的吗,你不知道?”
另一个队员说:“事情要不要告诉陆湛啊,那可是他舅舅啊。”
“只是失联了,具体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太平洋失联啊,你以为是你家泳池失联吗?”
“都吵吵什么?不比赛了?”
他们议论声小,但还是惊动了前面的带队教练,大家声音渐小。
孙以军犹豫了下,又一次转过头。
陆湛双手环胸倚着后座,漆黑的头发挡住英俊眉眼,微微偏着头,神色和往常一样,淡漠中透出几分倨傲。
他们最近养精蓄锐,睡得都很早,他确定陆湛昨天是不知情的,现在,估计也是。
孙以军攥了攥拳头。
那一瞬间,他忽然很想知道这样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年,得知亲人出事后,是否还能如此冷静高傲?
他还能拿到冠军吗?
趁最前面的教练不注意,孙以军突然站起来。
“你干什么?”方萍看着他朝后排陆湛走去,拽住他说:“马上比赛了,而且这事还是不确定的,等比赛完再告诉他吧,你现在告诉他难道他能飞到太平洋上救人吗?”
“教练也是这个意思,要不然早通知他了。”
孙以军点点头 ,羞红着脸坐下了。
*
今日湿气很重,海面还算平静,不过风不小,算是中大风。
全运会人很多,各省各单位的都有,刘明海也来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陆湛总感觉他的目光频频朝自己看来,陆湛被看得莫名其妙,想着到底也是老乡,点头示意了一下。
比赛很快开始。
这是陆湛最擅长的风速,他的体力在国家帆板队都是数一数二的,稳健有力,如鱼得水,第一轮简直是BUG一般的神存在。
刘明海紧随其后,望着男人精壮的背影,鲶鱼脸皱巴在一起,默默叹气。
然后是广东省的一位队员,再是孙以军。
今天比赛完明天就是冠军轮了,陆湛稳稳第一名,分值几乎已不可撼动。
陆湛想着马上可以回家,心里就像燃烧着一把烈火,热血沸腾,缓缓舒展着筋骨,时不时仰起头感受风力,等待下一轮。
谁都看得出来,他状态很好。
H大的赵总教练甚至撇下自己的弟子,跟身边的一个年轻男人走到陆湛这边,低声议论着。
孙以军突然忍不住了。
“陆湛?”
离第八轮比赛还有一段时间,陆湛在沙滩上做最后的准备活动,海南并不冷,但是湿哒哒的,陆湛用手揪了揪冲浪服外救生衣的带子,听见有人叫他,淡淡抬头,“嗯”了一声。
孙以军说:“H大的教练一直在看你呢。”
陆湛昂了声,“你想考H大?”
孙以军实话实说:“我年龄太大了,他们估计看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