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选择了投效新帝,努力想要娶得新帝的信任,想要在新皇面前争取一席之地。然而新帝进宫之后自然是更加重视从睿王府、东宫时候起就跟着自己的“老人”、“心腹”,高振波使出浑身解数、历经两年都没有取得新帝的信任,没有在他心中排上号。
高振波此时有些绝望了,很是灰心丧气,却被告知皇太后有请。他的心里猛地一震,或许,皇太后这里是个好门路?他可是握着一个极大的秘密的啊。
谢玲珑成了太后之后,虽然不是后宫的实际掌权者,但是因为她之前给足了皇后卫诗蕴帮助,极受卫诗蕴的敬重,所以在后宫生活得很滋润。可是她也有些无法解决的烦恼。
谢玲珑有些奇怪自己儿子登基之后怎么忽然变得与自己疏远了不少,本来以为是儿子因为丧父之痛无法走出来,所以并未在意。只是现在儿子已经登基两年,自己父亲已经致仕了,蔡思瑾也已经成为了首辅,儿子与自己的关系还是没有改善,她便想要一探原因。
谢玲珑深知晏文帝对范大勇的信任,也知道高振波是范大勇的干儿子,所以在高振波四处碰壁之后着人将他叫到自己的宫中,想从他口中挖出秘辛来。这件事她已经谋划了很久了,她深知自己一定要在高振波彻底对皇上灰心之后才可以走这一步棋,否则高振波肯定一转背就在皇上面前将自己给卖了,让自己与皇上之间母子关系更为冷淡。
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了,谢玲珑将高振波叫来各种手段一用,高振波就老老实实地把秘密告诉谢玲珑了——晏文帝在死之前对她极不放心,担心她后宫干政,也担心她与谢正卿联合起来外戚乱政,所以甚至给皇上留下了一道处死她的密诏,谨防她作乱。
谢玲珑气急,险些将手中的杯子都给砸了,但是随即又冷静了下来。她终于知道,原来她的野心还是落入了先帝眼中,先帝并不是老糊涂,还给了自己儿子对付她的杀手锏。这个老混蛋原来是打着让他们母子相残的主意啊,还真是老奸巨猾!
先皇这一招可是釜底抽薪,斩断了她的野心之路了。因为有着这道密诏,所以儿子与她的关系始终会变得隔着一层,无论她想要做什么,儿子都会用怀疑的眼光审慎地盯着她,评估她的一切行动,让她被拘在后宫的方寸之地中,动弹不得。
谢玲珑接受了高振波的忠心,让高振波明里还是试图往皇上那里靠近,但是实际上成为她的人,受她的保护。同时,谢玲珑也在宫中辗转反侧了几日,力图破晏文帝给她设置的这个局。
可是想了好多天之后,谢玲珑终于发现,她一个人想要握住权力太难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利用母子情分、婆媳情分,影响朝臣、慢慢向朝政伸出手,慢慢地攫取权力。可是现在这条路已经被儿子斩断了。
她只能换一条更加迂回的道路去走,然而说不定这样反而是一条康庄大道,比她一个人手握朝政更加合适。
谢玲珑的理想是提高女子的地位,让女子不用再像货物一般依附于男人身上,让女子也拥有像男子一样可以参政议政的权力。她本来想先手握实权,然后看看是否可以有机会登基成女帝,或者在全国推行激烈的改革,瞬间提升女子地位。
可是当预先设想的道路被无情地斩断了之后,她想到了之前的历史,一个女子干涉朝政夺得大权之后,只会引起男子的警惕,让男子不断压缩后世女子的生存空间,让后世的女子更加难过。
现在,局势逼得她不得不另寻他路,她却从中看出了之前自己想法之中急功近利的成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她发现,想要提升女子的地位,首先要提升女子受教育的水平,让女子有学识、有文化。
谢玲珑对朝中几对恩爱夫妻均有所研究。例如现在的首辅蔡思瑾夫妇、户部尚书沈子安夫妇,以及大晏朝开国第一任丞相许相夫妇,他们这几对夫妻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妻子一方冰雪聪明且文采飞扬,不仅是一位妻子,肯定也是丈夫重要的谋臣或者说合作伙伴,所以她们地位稳固、家庭幸福。
还有一个有趣的点,那就是——她们都或多或少与越秀女学有联系。
从这个点上,谢玲珑再花时间和精力去了解越秀女学,追踪从这个女学之中毕业的女学生的生存状况,普遍发现她们过得都还不错,幸福得多,不幸得少。虽然这与她们本身的家庭出身有关——能将女子送去上学的人家,本身日子定然也不会难过。
但是谢玲珑却觉得,让女子受到不一样的教育,跳出男人给女子划定的那一个樊笼,或许女子在心灵上会得自由,日后会变得更加坚强、聪慧,也能过得更加的幸福。
只有一个个的女子觉醒了,才会有后来女性整体的觉醒,整体的寻求社会地位和政治地位。
谢玲珑心中一阵激荡——她作为一朝的皇太后,若是做其他的事情或许会碍了儿子的眼,惹得母子反目,但是若她说想要在整个大晏办几个专门给女子念书的女学,儿子定然不会反对,说不定还会乐见其成——这样可以极大地分散自己的精力,防止自己与他夺权,防止她们母子反目。
于是,谢玲珑招来了自己的儿子,半是感慨、半是做戏地说道:“浩诚,我现在四十不到就成了寡妇,说句实话,若是让我从此青灯古佛地渡过一生,我还没有那个心性和休养,总觉得自己年轻,还能做事情。可是我的身份地位尴尬,略略做一点儿事情就有后宫干政的嫌疑,便一直都未曾与你提过半句。
现在我父亲也致仕了,嫡亲的大哥一直在从四品的位置上待着,连上殿参加早朝的资格都没有。庶出的二哥虽然有出息,但是也不是身居要职,我觉得谢家不属于那种值得你这个帝王忌惮的外戚了,于是心思又活了,想做点儿事情,也不枉费了我这一生。
左思右想啊,做点儿其他的事情都有可能与朝政有勾连,日后影响我们母子之情,便想着不若在整个大晏朝推行女学,帮帮同为女子的其他人,让她们也有机会像男子一样读书识字、相夫教子。你觉得可否?”
新帝在听完谢玲珑的这一番话之后很是感慨,觉得自己母亲字字句句都是为自己这个儿子着想,为自己考虑,而自己却对母亲充满了怀疑,实在是太对不起为自己含辛茹苦的母亲了,立即说道:“这有何不可?母亲想要开办女学尽管去办就是了,要人要钱儿子都极力支持。”
谢玲珑假意问道:“浩诚,你可知我们大晏朝有没有现成的女学?若是有,我也可召她们来问问办学的经验,砸钱砸人都是小事,但若是我牵头出来办的女学立不起来,那可就丢人了。”
新帝点了点头,说道:“母后,这个事情我清楚,我师母蔡周氏以及沈尚书的夫人沈卫氏都是念过女学的,您得空可以召她们进宫来问问情况,也好有个办女学的章程。”
谢玲珑点了点头,然后顺水推舟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不若把皇后也邀请过来一同办学吧,你们夫妻一体,皇后有了好名声,于你也是极好的。”
新帝赶紧同意了,自去好好准备不提。
就这样,谢玲珑不仅得了新帝的支持,得了银钱和办学的人手,还得了卫诗蕴、周水静、卫晓君这三员大将,在三五年的时间之内,就在整个大晏朝遍地开花、轰轰烈烈地办起了女学来。因着谢玲珑是皇太后,她办的女学也被冠以“大晏女学”的称号,算是一个正经的官学,在整个大晏朝影响极大。
大晏女学教导女人们读书明理,有自己的思想,别总是念些男人写的书,被男人集体洗脑了。卫诗蕴、周水静、卫晓君这样明理的女子自然知道这样的女学能起的巨大作用,非常用心地投入其中,帮助谢玲珑办学。
很多男人也对这样的女学看不上,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很反对女子念书上学。可是无奈这是皇太后办的官学,是得到了皇上支持的,他们也无法太激烈地反对——难不成还想得了皇上的厌弃不成?不想升官了吗?
就这样,大晏女学越来越兴盛,大晏朝的女子读书明理后地位也渐渐提高了,这是后话。这样的过程非常非常的缓慢,不是一两年、十年二十年便能见效的。然而这样的事情是堂皇大道,不是邪门歪道,谢玲珑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走的这几步,虽然极慢,但是极稳当。
第127章 状元狗蛋
蔡思瑾做首辅那年42岁,他的二儿子狗蛋14岁,还未开始参加科举考试,乃是白身一个。
狗蛋儿从小就是个人精,念书很厉害, 颇得他的祖父蔡仲迩的喜爱。若是不以教导狗蛋相“引诱”, 蔡仲迩说不准还不乐意到京城里面来生活呢。
有蔡仲迩这个非常重视学生基础的“严师”看顾着,狗蛋学得很扎实。不扎实也不行啊!学校里面先生教一遍,布置上一些作业, 回家之后爷爷还要再教一遍, 再布置一些作业,便是一个普通人也能硬生生靠死记硬背在科举之中杀出一条血路了, 更何况是狗蛋这样的聪明人?
在这样的“高压”状态下,狗蛋十七岁便接连考中了童生、秀才、举人,得以进入国子监念书。而这个时候比他大4岁的大哥毛豆也刚刚考上举人,勉强成了他国子监的同学而已。 毛豆此时已经21岁了, 与张雅莹成婚已经三年了, 当时他也只是一个童生的身份而已, 还是婚后几个月才勉强考中的秀才。因为蔡思瑾当年在科举一途上甚是顺风顺水,他的岳父张思晨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所以毛豆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他总觉得大家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仿佛觉得他是个罪人,硬生生浪费了“蔡首辅嫡长子”的身份, 竟然如此蠢笨。
幸而家中父母、兄弟妹妹都没有说过什么不好的话,他还觉得在家中呆着颇为自在。在初初娶妻的时候,毛豆还是有些紧张的,他生怕自己的才女妻子看不上蠢钝的自己,提心吊胆了很久。待发觉自家娇妻张雅莹温柔可人,也不是很逼迫他在科举一途上有所建树,心情才放松了不少,也顺利考中了秀才。
三年后,他咬牙苦撑考上了举人,可是没有想到接连目睹了二弟狗蛋在一年之内接连通过了县试、府试、乡试,成为了与他一般的举人了。更别提二弟一路考过来都是能夺得案首、榜首的,简直让他怀疑人生——难不成爹妈当时生自己的时候没有给自己脑子,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全部都剩下留给二弟了?
毛豆甚至悲哀的发现,他还成了二弟最好的挡箭牌。每当有人不屑于二弟的成就,在那里说酸话:“哼,我看这个蔡颖彦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能侥幸考中、侥幸得中案首,肯定都是因为他爹是当朝首辅蔡思瑾,这其中一定有猫腻,有黑幕!定是主考官在巴结蔡首辅!”
其他人就会主动出言反驳:“绝无可能!你不知道啊,蔡思瑾蔡首辅真是最严格的人了,他的嫡长子蔡颖琦考秀才、考举人都考了好多次才考中呢,而且名次都不怎么样。若是蔡首辅舞弊的话,为什么他的嫡长子名次如此低?我看蔡二公子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考中的。”
每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毛豆简直委屈
每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毛豆简直委屈得想哭——你们夸我弟弟就夸我弟弟好了,为什么要捎带上贬损我啊?我也会难过委屈的好不好?
可惜他的心声没有用,注定是会被人忽略的,没有办法,他这样曲折的科举路,说服力太大了!没有人不相信他爹不是一个坚决不舞弊的清官,没有人不相信他二弟是凭真本事考中的案首、榜首。
进入国子监学习之后,毛豆瞬间平衡了很多,原来同学里面还有这么多人比他还要不如的啊,他好歹是正式考中举人才进来念书的,比起那些走后门的权贵学子们可是厉害多了。 但是比起二弟狗蛋那样的天才,以及聪明过人的寒门同学,他自然又是远远不及的。可是人总要往好处想,虽然比上不足,但是比下有余嘛! 就这样,他渡过了三年比较快乐的学习生涯,还得了一个大胖儿子,只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只可惜,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这不,又是三年一度的科举年份了,毛豆又得硬着头皮去考会试,他心中还有些郁闷地想到:若是此番二弟考中了进士,而自己却落榜了,岂不是又得被天下人嘲笑一番?
真是越想压力越大,越想头皮越发麻。
可是没有想到二弟狗蛋忽然对他说道:“大哥,此番会试我就不报名参加了,我觉得自己现在学识还不太够,若是勉强考中了一个三甲同进士反倒不美,不若再等三年,力争考个二甲进士。”
毛豆严肃地看着狗蛋,目光灼灼,他掷地有声地说道:“狗蛋!我虽然是有些不够机敏,但不代表我是个笨蛋。你用这番理由来骗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国子监郭祭酒都说你才学过人,此番若是应试不止能进二甲,还有望争一争一甲,说不准就能成为状元郎呢! 说,你是不是为了顾及我的面子才这么做的?我可警告你,不许做这么自毁前程的傻事儿,难不成你想让我于心不安吗?”
狗蛋四处张望,眼见得周边一个人都没有才有些放心地松了口气,然后小声凑到毛豆耳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蔡颖琦,我可是警告过你的,我叫蔡颖彦,不准叫我那个什么!”
被爹妈给取了一个那么难听的小名一直是他心中最为悲痛的事情。明明他爹是探花郎出身,学识水平很高的,怎么偏偏就给他取了那么......那么......那么接地气的名字呢?他可不乐意让他的同学们知道这样的黑历史。
可是没有想到大哥虽然迟钝,也不好骗呐。于是他眼珠一转,再生一计,随口说道:“大哥,我悄悄告诉你我的秘密,你一定不能在爹娘面前拆穿我,如何?”
毛豆果断点头,保证绝对不说出去,但是其实狗蛋心里清楚,他一转背肯定就会把秘密“悄悄”告诉大嫂、再“悄悄”告诉娘,真不知道大哥这幅八卦的样子是像了谁,明明娘亲很理智的,一点儿都不像那些长舌妇一样喜欢总是叨叨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啊。
可还是得好好编个“秘密”告诉大哥,否则大哥这里交差不了,爹娘那边也交差不了。狗蛋神神秘秘地说道:“大哥,不瞒你说,我不想参加今年的会试是不想离开国子监。我啊,看上了隔壁大晏女学京城校区的一个女子了,可是她对我还不太有好感,我正想利用这三年与她好好相处,将我的终生大事解决了呢!
你说,和我一辈子的幸福比起来,晚三年去参加会试算个什么事儿啊,是不是?”
毛豆笑眯眯地说道:“二弟,你行啊!有道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现在都二十岁即将及冠了,可是之前娘亲给你说亲事你一直都很抗拒,没有想到你是自己看上了一个啊。”
狗蛋白了毛豆一眼,说道:“大哥,也就是你这样老实本分的人现在还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你难道不知道吗?如今京城的勋贵世家、寒门学子、朝廷官员等等,都流行让孩子好好念书,考取国子监,然后与隔壁的大晏女学的学生相知相识,最后结为夫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