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娇瞬间就湿了眼眶,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了出来,像饱满的豆粒一般洒落在地板上。
他怎么会这样?
开学之前他们才通过电话,他还说等她从老家过完年回来之后要带她去哪里哪里玩,还说自己已经练就了一身吊娃娃的好本领,要给她去娃娃帝国吊一个最大最好看的娃娃……
可是才不过两天的时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难怪昨晚他没有来送她……难怪听筒里他的声音这样奇怪……难怪……难怪……
可是,可是她居然粗心至此,连一点点应有的关心都没有给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时娇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她甚至连知晓事情经过的权利都没有,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他出事的人,她究竟是一个多么不合格的女朋友啊……
“老师,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周豪好笑的摇了摇头,用一副煞为不解的眼神看着她,“时娇,在学习和品性方面,我一直都很欣赏你,觉得你是一个可造之材。可我始终不明白,在这件事上,你怎么就愚钝至此?!”
没等时娇开口说话,周豪便接着说:“之前你们两事情败露的时候,我本来是打算通知家长的,我觉得早恋这种事,必须要根绝在源头,可我念在你这孩子性格内向,成绩优异的份儿上,我没有这么做,这一点,你该感谢我。”
周豪似乎全然忘记了那一日在走廊上自己的所作所为,依然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来,好似自己真的是一个多么体贴学生的好老师。
“我知道,肯定是傅淮单方面对你死缠烂打,像你这样的乖孩子,抵挡不住诱惑,我可以理解,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件事,我不告诉你爸妈,那是因为你是时娇。可换过来是傅淮的话,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稍候傅淮的家长会到学校来,到时候,我会将他在学校里所有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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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办公室里浑浑噩噩的走出来,时娇迎面碰上了穿着运动服,一脸焦灼的陈康。
看到她走过来,陈康叹了口气,“时娇,聊聊?”
五分钟后,两人来到静谧无人的实验楼后面,陈康长叹一气,开口道:“我知道你肯定在为阿淮的事情而难过,他现在来不了学校,他爸爸派人把他牵制住了,陈源也因为是主要的挑事人而被学校强制停课了,短时间内,他们是来不了学校了。”
听言,时娇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落在地,但她哭的很让人心疼,眼泪一直在不停的流,偏偏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而是不断的抖着肩膀,默默抽泣。
若是要傅淮看到这幅画面,肯定要心疼死了。
陈康没有应付女孩子的经验,看到时娇哭,无奈的摸出纸巾让她自己擦眼泪,“唉,你先别哭,这件事现在是闹大了,但是你放心,阿淮不会有事,他爸是……唉反正他们家挺厉害的,这点小事不至于撼动他什么。只不过,这小子特别倔,要是他不肯配合他老爸,最后的结果还真不好说……”
“什么意思?”时娇哭着哭着就听到了这句话,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什么叫做,不配合他爸爸就不好说?
陈康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微微叹息道:“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阿淮他和他爸爸关系很僵,几乎可以说是形同陌路,这么多年,他爸一直不怎么管他,唯一一次插手他的事情,还是在两年前。”
那时候傅淮因为和人打架把别人肋骨给打断了,对方家长也是难缠,闹到了学校来。周豪将所有的错都推到傅淮身上来,傅淮他爸跟他一样是个暴脾气,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傅淮打的流了鼻血。
但其实事情的真相是,被打的人是故意来他们班挑事,傅淮是为了班上被欺负的同学出头,才和出言不逊恶意侮辱人的对方打起来的。
“而且阿淮他……他很小就没有了妈妈,他爸爸一直都不管他,醉心事业,是省委的一个高级官员。他把阿淮小小年纪一个人丢在晋城,每个月定期给他打钱,却从来不管他……”
“阿淮他有个基本没几个人知道的病,这件事,我也是偶然发现的。”说到这里,陈康紧皱着眉,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女孩子。
“什么?”她的心紧紧的揪成一团,手,不由得轻轻颤抖着。
时娇忽然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了解傅淮。
对于他,他的一切,她一无所知。
“阿淮他有自虐倾向。”
像一颗突兀的惊雷,抛掷在时娇心底,将她炸的支离破碎。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康,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唇一开一合,说出许多她不曾了解过的傅淮。
“也许是受从小到大的环境所影响,又或许……是因为亲眼目睹了他妈妈从楼上跳下来的原因,阿淮他经常会情绪失控,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控制不住的有暴虐行为,但是他不想伤害到别人,所以通常都会偷偷在自己身上下狠手。医学上把这个成为自虐症……不过这几年阿淮已经好了很多,几乎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了,只是在认识你之后,我有感觉到他失控过几次。”
陈康说着,深深叹了口气,“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后来周枳景就告诉我这些事了。时娇,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同情阿淮,而是想要让你知道,阿淮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他不是你所以为的那样坚不可摧,他也是个普通人。只是他不敢把这些告诉你,其实…你不知道的是,在你面前,阿淮总是很自卑。”
于傅淮而言,时娇的出现,可能就是他生命中稀缺已久的阳光朝露吧。
“自卑……”
这两个字,如此陌生。
至少对于时娇所认识所了解的那个傅淮而言,是无比的陌生的。她眼中的傅淮,是个吊儿郎当,痞里痞气的坏男孩,他总是挂着坏坏的笑,不知疲倦的调戏逗弄她。
无论她怎么赶怎么骂,他也永远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可是现在,她从别人口中,了解到了一个全然陌生,全然不同的傅淮。
时娇红了眼睛,眼泪接连不断的滚滚落下,悲伤的心都要碎了。
“他……我想见他……陈康,我想见他。”许久后,时娇哑着嗓子,泪眼朦胧的对陈康如是道。
她不怕啊。她怎么会怕他呢…他可是最在意她,喜欢她,对她最好的傅淮啊。
此刻,她只想立刻见到他,飞奔到他的面前,不管一切的冲进他怀里,大声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是什么样子,他也永远都是时娇最最喜欢的傅淮,最独一无二的傅淮。
“现在……恐怕很难……”思索良久,陈康拧着眉峰答:“他爸爸现在几乎是派了保镖把他锁起来,连手机都没有,我们还是昨天才联系了一回,他叫我告诉你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时娇表示理解,点了点头,又问:“究竟是怎么了?那个学生,伤的很重吗?”
“嗯,进了重症监护室了都,你说重不重。不过你放心,这件事还是对方先挑的头,再加上阿淮家里的势力,对方不能怎么样的,最多也就是赔钱私了。”
闻言,时娇却并没有轻松起来,她怅惘的抬起头,望着天空,哭的久了,现在连睁开眼睛都有些发涩疼痛。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感觉此刻的天气就如同她的心情一样,迷雾重重,糟糕透顶。
许久,她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完结。
我陷入了怪圈。
想有个好结尾,所以一直在纠结。
大家晚安。
ps,另外夏贱贱,炮灰而已,别在意。
☆、第六十二回
然而事情的走向并不总是那么事事顺遂人意, 三天后,校方正式发布傅淮被予以恶劣处分记大过的消息,班主任也来到班机上特意召开了警示会议, 不久后,就是百日誓师了, 这个关头上除了这样的恶**件,无论是谁都不愿意看到。
彼时, 时娇正在破解一道数学题,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 笔尖深深的划破了试卷, 留下一道沟壑。
那天和陈康谈过之后,她一直在找办法和傅淮见面,可是没有想到居然连陈康都不知道傅淮的家在哪里,她不停的拨打他的电话, 却始终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什么叫做心如死灰,大概这种感觉就是吧。
原本预想和喜欢的人一起考大学, 奔赴一直都心心念念想要到达的北方去开始新的篇章,可是最后事情却发展的脱离了控制。
这几个联系不到傅淮,为他牵挂担忧的日日夜夜里,她都没办法安稳的入睡。
枕巾永远都是湿润的。
傅淮啊傅淮,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 说好了一起去北方的,可是你现在,在哪里呢?
而另一边, 傅博安一样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那天接到班主任电话之后,傅博安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赶回了晋城,安抚好校方之后,他便立刻去找傅淮。
见到近乎有两年没见过面的儿子的第一眼,傅博安竟然没能下得去手甩那一巴掌。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和妻子六分相像的脸,紧咬着齿关,攥着拳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儿子的眼神,已经再不复幼时的崇拜敬爱。
他像是看着自己的仇人一般,凶狠厌恶的瞪着眼前的傅博安,那双深邃潋滟的眸子深处藏着无尽的勃发恨意。
傅博安犹如泄了气似的跌坐在沙发上,眼眶一片湿润。
他想起这些年来自己的失职,无疑,他绝对是一个好公民,忠于职守,几乎是将自己的毕生心血精力都贡献给了自己的官途,尽心尽职,一片赤诚。
可是他却并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这一点,他一直都明白,只是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唯一的骨肉,他曾经也深深喜爱捧在手心里的小儿子,心中对自己充满了恨意,怨怼疏离。
认知到这一点,傅博安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笑,可悲。
而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傅淮了,派人查找了很多地方,都没能找到儿子的身影。
他怕这小子又跑去惹事了,于是连夜处理好了被打的那家人,给了丰厚的赔偿,让那孩子出国留学。
校方亦是用傅家的丰厚资产填补了过去,以傅淮的名义建了两栋楼,再三商榷过后,只是予以处分记过处理,不过到了毕业的时候,是可以消除抹去。
这是这么多年来,傅博安第一次利用傅家的势力解决事情,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已,他唯一的儿子,他亏欠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当年他为了逃避家族钳制,一意孤行,选择了走入仕途,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那一天回头。
可是,当傅博安看到儿子的眼神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说不的资格。
他欠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
这天晚上回到家,时娇照例爬上床,躲在被窝里偷偷的给傅淮打电话。
无一例外,又是跟前几夜同样冰冷的嘟声。
她的心脏也不由得跟随着这一声声冷冰冰的嘟声紧紧的收缩成一团。
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深切的绝望与无助过,明明一如昨日还在亲密无间甜蜜如斯的人,转夕之间就消失不见,全世界都说他再也不回来了,找不到了,或是被人怎样怎样了……
这种感觉,旁人无法体会。
所以陈康才会说叫她不必担心,傅淮一定会没事。
可是她还是害怕,还是担心啊。
十、十一、十二、十三……
傅淮,第十五声,我就挂了,就挂了哦?
时娇哭红了眼,但是却怕被时爸时妈听到,躲在被窝里捂住嘴,抽噎着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滑落。
她嘴唇动了动,十四、十五……
就在她即将要挂断电话的前一秒,听筒里忽然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竟然被人接了起来。
她不可置信的微张着嘴唇,连哭都忘记了,耳朵高高竖起,生怕错过了彼端的任何声响。
是你吗……?
呼吸声在彼此的听筒里断断续续的响起,牵动着深切的思念,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彼此都知道是对方。
静静的,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直到,傅淮听到她抽泣的声音。
他的心狠狠的拧成了一团,嗓子好像被一双手捏住,夺走了他的呼吸。
“……别哭。”
一听到这两个字,原本还可以勉强抑制住的眼泪和悲怆,刹那间喷涌而出,席卷了时娇。她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抽噎着倾诉自己这些时日以来的担忧与想念。
傅淮被她的哭声弄得乱了阵脚,无措的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无声的话语,比最尖利的刀子还要锐利,直直的刺穿了他的心脏。
“娇娇,好娇娇,你不哭,我来找你,好不好?”
“你等我,我来找你。”
“没事了没事了,我真的没事了,以后就每天陪着你,和你一起念完高中,和你一起去你最想要去的地方读大学,好不好?”
“求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都碎了。”
一路上,傅淮奔波忙碌着,却始终不忘哄着电话彼端的自己的小姑娘,她的眼泪真是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说掉就掉。可是她的眼泪之于他,却又是最珍贵的宝贝,一颗都不能掉。
傅淮打开车门跑到那个熟悉的小区楼下,捏着手机望着灯光明亮的一间小房间,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我的娇娇,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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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去下面买个东西。”时娇穿好外套拉开门,跟方伊晴打了个招呼,便直接换好鞋子跑了出去。
方伊晴刚走出卧室,还没来得及问话,人就已经跑不见影儿了。
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大晚上的买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