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霍颜说得太有画面感，不少人都情不自禁跟着流起了口水，想要来上一顿涮羊肉了，于是便向那院子里走进去，结果一进去才发现，这里还真是热闹，卖炒货的，摊煎饼的，煮馄饨的，卖卤煮的，一连十多家，居然还有卖生肉的肉铺子和捏糖人的小店！
朱河提着一面小铜锣，院里院外地一顿敲打，引来人们注意力。
“我家小姐说了！今天只要在如意坊的商铺内消费，累积满一块大洋，就送一件时下最流行的小猫手绢！限量一百件，送完为止！”
哎呦，居然还有这种好事儿呢？要知道，平时想要买一件李氏绣庄的小猫手绢，至少要三毛钱呢，而且还不一定能买到。
“是李氏绣庄的小猫手绢么？”有些心思比较细的人特意问道。
朱河：“当然啦！对了，顺便提醒各位一句，只有李氏绣庄卖的小猫手绢才是正宗的，其他都是冒牌货！”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对于那些本来就想要买手绢的人，听到这里就坐不住了，立刻冲进如意坊，来张煎饼一毛，称上一斤肉，再买点花生瓜子糖炒栗子，一块大洋就这么凑齐了，拿了小票去对面的称心斋，果然领到小猫手绢一件。
本来还在观望的人见状，也都开始行动了。
反正眼看着就要过年，多买点东西回去当年货也是正好。
此时在如意坊大门外，范一摇正东张西望，见这里有热闹，便要一头扎进来，却被跟在身边的沈顾拉住。
“这里面做什么呢，这么多人？”范一摇好奇地向院子里面张望，鼻子嗅了嗅，有点神往。
沈顾看着如意坊里摩肩接踵的人群，皱眉道：“里面人太多了，你若是想进去玩，我们等歇业了再来。”
“可是人多才好玩啊。”范一摇回头看着沈顾，摆明就是不想走了。
沈顾如今刚把失散多年的宝贝妹妹找回来，几乎化身为宠妹狂魔，用江南渡的话说，范一摇都快被宠成哮天犬，要是能上天，只怕要吞月亮。
好不容易克服了心理障碍，领亲妹子出来逛街，见范一摇真的很想去里面凑热闹，沈顾把心一横，把后槽牙一咬，决定豁出去了！
结果他以人形踏进如意坊大门，又以狗形跑出来了，一溜烟狂奔回了沈家。
范一摇正要买一个小面人儿，回头一看，哥没了。她身上半毛钱都没带，一路全靠沈顾这么个移动大钱包，沈顾不在，她什么都做不成，要是偷或者抢，怕江南渡那个碎嘴子又要回去向师父告状，于是只好垂头丧气地从如意坊里出来，追着她哥的味儿回沈府。
北区的屠户从来没有卖肉卖这么快过，才一个多小时，肉铺子里的肉居然就被抢购一空！卖炒货的也乐得见牙不见眼，马上就到年关了，炒货不愁没销路，但他做了几十年的炒货生意，却也很少遇到今天这样火爆的情形。
倒是卖糖人的陈嫂子有点失望，虽然销量也比她平时在外面摆摊时好了，但是和其他人相比，还是逊色不少。刚才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停在她这糖人店铺好久，一连选了十几个糖人，结果要付款时，发现和人走失，将糖人一丢，就跑了。
“哎，我开始有点担心，咱搬到这里面来是不是明智了。”陈嫂子忧心忡忡地和陈二说，“你看，咱们这如意坊里，好像都是卖吃的喝的，只有这糖人，有点不伦不类的，也不知道是玩的还是吃的。”
陈二道：“咱们就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生意，总归比街上强就行了，起码现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要求什么？”
然而陈嫂子却不甘心，她在这如意街上住着，眼睁睁看着那么多街坊邻里都借着霍家的东风发财了，为什么只有他们不行呢？
就在这时，面前一黑，陈嫂子抬头，发现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只见霍颜站在他们店门口。
霍颜笑眯眯道：“陈嫂子，您这里生意有点清冷啊？”
陈嫂子上前拉住霍颜，将人往屋里迎，“清冷什么，和我们之前在外面冻着的时候相比，这已经知足了！”
霍颜挑眉，“哦，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不打扰陈嫂子了……”说着竟是真的作势欲走。
陈嫂子忙道：“哈哈，阿颜啊，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嘛！”
霍颜当即表明此次来意：“您这糖人铺子，想不想与我们如意楼合作？”
而此时范一摇回到沈府，第一件事就是问：“我哥呢？”
管家：“回小姐，少东家在洗澡。”
范一摇对江南渡吐槽：“哎，你说我哥这毛病咋能改改？不行我去弄点屎，抹他身上以毒攻毒？”
还没等范一摇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范一摇：“哎呀，你打我干啥！”
江南渡：“还以毒攻毒，你想整死你哥么？”
第171章 洁癖二
谢大帅喜得幼子, 孩子摆满月宴这天, 帅府宾客盈门，不过在一天的热闹结束之后, 谢家又偷偷地在称心斋二楼的小包厢里办了两桌宴，只招待异兽同类，让霍颜意外的是, 身为一向和天狗不太对付的穷奇, 谢大帅居然还给沈府下了帖子。
霍颜悄悄问二姨太：“大帅不是不喜欢沈会长么？”
二姨太努努嘴，“自然是不喜欢了，大帅只是想要沈会长出份子钱。”
霍颜：“……”
谢大帅身为一方军政大员, 心眼能不能再小点了？
其实沈会长自己也很憋屈，那老猫娶了一个太太又一个太太，生了一个儿子又一个儿子，回回婚宴满月宴都要给他下帖子, 真是不要脸到极点了！他天天盼着自家儿子什么时候也能领回一个姑娘，这样就可以让那老猫吐回来一点礼金，可惜儿子有那种毛病, 哪个姑娘愿意跟他？
不过今天就不一样了，沈会长看着站在包厢配套的皮影小幕布旁边, 和霍颜一起研究皮影的范一摇，眼睛里闪烁着慈父的光辉。
他家儿子没人要, 但是他闺女是个香饽饽呀！现在只要等他闺女成亲，到时候再生小外孙，小外孙女, 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还怕没机会让老猫放血么？
范一摇手里握着竹签，操纵着一个少女影人在屏幕上动作，结果把一个好好的娉婷少女走成了螃蟹。
“不对，我这个皮影人坏了，不会走路！”
霍颜在旁看了，笑着接过范一摇手里的少女影人，手上随意一动，那影人就像活了一样，莲步微挪，尽显婀娜之态。
范一摇惊讶地瞪圆眼睛，好奇地去看霍颜的手，似乎怀疑她手里藏了什么机关，霍颜便如变魔术的手艺人，摊开手，让范一摇看清楚，除了她这一双手，再也没有任何机巧。
“为什么你就能把影人操纵得这么好呀？”范一摇羡慕地问。
霍颜：“熟能生巧。”
范一摇又将少女影人接过来，继续摆弄，忽然歪歪头，道：“奇怪，为什么我觉得我小时候玩过这个？”
沈顾那天把范一摇一个人丢在外面，自己跑回家，心里一直有点过意不去，因此见到范一摇在和霍颜玩皮影，便走过去，随手拿了个书生皮影人，坐在范一摇身边，和她一起比划。
“我小时候领你玩过这个，在街边一个皮影摊子上。”沈顾说。
范一摇挠挠头，“哦，是么？”
沈顾：“没有印象了吗？”
范一摇点点头，“小时候的事情，很多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一点一点，总会记起来的。”沈顾说话时，唇角带着微笑。
范一摇也是个狗性子，好奇心爆棚，却没什么长性，一会儿就要换一个皮影人玩，沈顾居然也很配合，范一摇换了影人，他便也跟着换配套的角色。
包厢里准备的这些皮影人都是为了给来这里的客人自娱自乐的，常年放在这里，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依照沈顾的性格，别说用手去拿这些影人，只怕连看一眼都要洗眼睛。而且他强迫症那么严重，范一摇将皮影人丢的乱七八糟，他居然也没表现出任何不适。
霍颜忽然想起，那日她给满堂的猫咪表演皮影，沈顾在旁边配合她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嫌弃那些影人脏，就好像那严重到几乎病态的强迫症和洁癖症，暂时离他远去。
霍颜低头看了看范一摇，又看看陪妹妹玩皮影，一脸轻松笑容的沈顾，若有所思。
“周可温，有件事我想问你。”霍颜在宴厅角落里找到周可温，此时他给自己弄了一壶烧酒，正准备啃鸡腿呢。
“干嘛，又要问姻缘啊？”周可温没正经地问。
霍颜：“你知道沈顾的毛病是怎么落下的吗？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周可温一愣，“哦？你问这个做什么？”
霍颜回头看向范一摇；“我总觉得，沈顾这病的根源和他妹妹有关。”
周可温沉默片刻，将鸡腿放下，叹了口气，将沈顾幼年与妹妹逃亡时遭人虐待的经历说了出来。
“王八蛋！真是禽兽不如！”霍颜单是听听，气得手都抖了，“这事儿怎么没听你们提过？”
周可温又将鸡腿拿起来，“说有什么用？过去的事，又改变不了。”说这句话时，周可温的神情有些黯然。
霍颜生怕再触动周可温的伤心事，便故作轻松道：“不管怎么说，沈顾的心结在他妹妹身上，如今他们兄妹团圆，相信他会越来越好的。”
周可温勾了勾唇角，抬头冲霍颜一笑，真是活色生香。
“是呀，我也相信。”
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正在说话，那边忽然一阵惊呼声传来，只见原本被五姨太抱在怀里的小婴儿，忽然变回了穷奇本体，从襁褓中滑出去，滚落在地上。
五姨太吓得脸都白了，忙蹲下身去查看，以为这孩子要摔出毛病来了。
谢大帅却哈哈一笑，骂了一句：“臭小子是要变身了！”说完，竟是直接变成胖橘从椅子上窜下去，跑到那小小的一只幼崽身边，用猫鼻子拱了拱，将四脚朝天的小不点翻过面来。
“五弟要变猫了？！”大帅的四个小儿子见状，也齐齐从餐桌边离开，同时变成四只小猫，摇晃着四只颜色不同的猫尾巴，将穷奇幼崽团团围住。
五姨太惊魂未定，在四姨太和二姨太的搀扶下才好不容易站稳。
三姨太抓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给几人分，给二姨太和四姨太递了个眼神，“打赌吗？什么花色？”
“纯白的吧！好想要一只纯白的猫啊！”四姨太充满期待地盯着穷奇幼崽。
二姨太却不赞成：“白的太容易脏了吧？想要一只灰毛的，纯灰不带花纹。”
霍颜听见几个姨太太在那里讨论猫的毛色，总觉得有点古怪。
这真的是在谈论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吗？
穷奇幼崽摇摇晃晃，虎头虎脑的，睁开一双圆圆的眼睛，带着几分茫然望向身边的胖橘。
胖橘半眯着眼，居然也难能可贵地从那双几乎看不见的眼睛里显露出几分慈祥的神色，带着几分鼓励。
穷奇幼崽又扭过头，看看自己的四个哥哥，纯黑，黄色虎斑，灰色虎斑，奶牛色，四只猫没有一只重样的，这似乎让穷奇幼崽陷入了困扰，不知道自己该上个什么色。
“白毛！白毛！”四姨太小声默念。
“灰的！灰的！”二姨太也越凑越近。
霍颜听得怪好奇的，问旁边的谢时：“你们穷奇都是第一次变成什么花色，以后就一直都是什么花色了吗？”
谢时点点头：“大多数情况都是这样。”
霍颜：“那你们都是想要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
谢时：“嗯，自主选择。”
霍颜觉得很神奇，原来异兽们变成普通动物，模样不会受到血统的制约，她忽然又想到什么，回头看范一摇。
既然与血缘无关，为什么她会变成和沈顾一模一样的狗？
“哎呀！变了变了！”二姨太忽然兴奋地喊。
只见地上的穷奇幼崽忽然抖了抖毛，从耳朵开始，毛色一点点发生变化，从黄棕的虎纹变成灰色。
“哎呀！真是灰色的！”二姨太高兴坏了。
霍颜也不再分心，专心致志观察着小穷奇，见它肩胛骨凸起的两块小骨头开始变小，最后消失不见，而浑身的毛也蜕变成了灰色。然而，在毛色变化到四只猫爪子时，颜色居然又变了，变成纯白的颜色。
“哎呦，四只爪子是白的呢！”四姨太惊喜。
三姨太蹲在新出炉的小猫崽身边，伸出手轻轻在猫爪子上捏了捏，评价道：“好软。”
“这些异兽幼崽到底是根据什么选择自己的模样呀？”霍颜自言自语。
范一摇伸过脑袋来说：“这就要等到他们长大以后再问了。”
霍颜回头，趁机道：“范镖师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我吗？”范一摇摸摸鼻子，“因为我想要变成狼啊。”
霍颜：“……”
如果没记错的话，沈顾当初也是这么说的吧？
还真是……亲兄妹啊！
家里又添了一只新猫，大家都在逗猫崽子玩，这时蓝嫂子轻轻拽了两下霍颜的袖子，“霍小姐，我能不能和您说两句话？”
霍颜随蓝嫂子来到一个安静的角落，蓝嫂子怀里抱着一只小羊羔，小羊羔和刚出生时霍颜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已经不一样，这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羊羔了，而不是刚出生时那样眼睛长在腋下的饕餮模样。
“蓝姨，您要和我说什么呀？”
蓝嫂子低头看了看，温柔地在羊羔子脑袋上摸了摸，“感谢的话已经说不过来了，我们母子欠霍家的恩情实在是还不清。我知道我这崽子食量大，给霍小姐一家增添了不少累赘。”
“快别这么说……”霍颜想要劝慰几句，却被蓝嫂子打断。
“霍小姐，您一家人对我们好，我们不能心安理得地承受，总不能让您一家养我们母子一辈子吧！”蓝嫂子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对银镯子，还有一根玉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