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戏楼——柳木桃
时间:2019-03-28 09:34:48

  霍平章下巴上滴着水珠子,半晌没回过神来。
  霍刘氏脸色惨白,捂住胸口道:“完了完了,老徐家就那么一个儿子,这回咱算是和人家结了死仇了!”
  霍老爷子这时从外面晨练遛弯回来,手里还捏着俩核桃,神情凝重,显然已经听说了徐家的事。
  “平章啊,这件事不好办了。虽说那徐家小子是在牢里害急病死的,但毕竟是咱们把人弄进了大狱,徐家这笔账恐怕是要记在我们头上的。”
  霍平章呼出一口浊气,“爹,我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啊。我就是要给徐家一个教训,让他们以后别来闹事,我……”
  霍老爷子摆手道:“行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去打听打听徐家什么时候发丧,你多带一些奠仪,去吊唁一下吧。”
  霍刘氏却忍不住道:“老爷子!现在徐家人恐怕恨死我们了,怎么能让阿颜她爹一个人去呢!”
  “男人在这儿说话呢,你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霍老爷子爆喝一声。
  霍刘氏眼圈瞬间红了,委委屈屈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内院里有一瞬的安静,所以这时门外忽起的喧哗声便更加清晰地传进来。朱河腿脚快,立刻跑出去查看情况,然后又飞奔回来报信,“班主,是徐家班的人!徐班主亲自带二十几个人打上门来了!”
  霍家父子脸色都是一变。
  霍老爷子:“让人拦住了没?!”
  朱河点头:“我哥已经带人把大门守住了!”
  霍平章沉下脸,“我出去看看!”
  霍老爷子:“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男人走了,霍刘氏憋了半天的哽咽总算哭出声,扶着闺女抹眼泪,“阿颜,这可怎么办呀!咱家这是要出事呀!”
  霍颜拍拍她娘的手低声安慰,让春巧扶她回屋休息,自己则偷偷往前院去,怕被人发现,只能顺着围墙爬上房顶往外看。
  此时霍家大门外已经围满了人,当先站了一排健壮男人,个个手里拿着棍棒铁锹,脸上都是仇恨的神色,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他腰间系着白麻,眉间两道皱纹如刀刻,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满含悲怒,正是徐家班的班主徐金刀。
  霍家班这边,朱江等人手里也都拿了家伙,虎视眈眈站在霍家父子身后。两方人马互相对峙,一触即发。
  霍平章道:“徐班主,你家小子的事我刚听说了,虽然我们两家一向有龃龉,但出了这种事,我们心里谁也不好过。你这一大早的,不快点料理小子的后事,在我家门前动这么大阵仗又是做什么?”
  徐金刀冷笑,“姓霍的,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儿子的命没了,都是拜你所赐!今天就让你赔我儿子的命!”说着,徐金刀便提起手中木椽砸向霍平章,徐家班的人一哄而上。
  朱江大喝一声,铁锹打横挡在面前,一人挑翻俩,徐霍两家人马顿时斗作一团。
  在这一片人仰马翻中,霍老爷子无疑成了最弱鸡的那一个,徐家班的人倒也没有真的有意为难一个老人家,只是棍棒不长眼,一群红了眼的人干仗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眼看着一闷棍就要砸在霍老爷子后脑勺,霍颜心里一急,正想从围墙上跳下来,谁料脚底一滑,一块瓦片飞脱。
  “哎呦喂!”
  一个尖细的声音自围墙下传来,霍颜暗道不妙,稳住身形悄悄探出脑袋,见外面有台软轿路过,上面坐着的人也是倒霉,好巧不巧被刚才她踩脱的那块瓦片砸中,头上立时见了血。
  “啊!这是干什么呀!反天了呀!”
  霍颜自知捅了篓子,三十六计走为上,溜之大吉。
  软轿上的人捶胸顿足地喊了半天,可是霍家门口正乱着呢,谁能听见他说话啊,所以愣是没人搭理,最后那人急了,捂着红缨帽颤颤巍巍下了轿子,到霍家大门前扯开嗓子喊:“都给我住手!宫里来人了没看见吗!”
  这一嗓子总算把众人震慑住,也间接挽救了霍老爷子的后脑勺。
  霍平章回头看来人,立刻换上恭敬的表情,拱手作揖道:“王公公!”
  霍老爷子见王公公头上受伤,面色大惊,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徐金刀哪里管什么宫里不宫里的人,此时满脑子都是要霍家人赔命,他抡起木椽还要往上冲,却被徐家班自己的人架住拦了下来。
  “班主,不能再动手了,那位可是宫里的人啊!”
  “是啊班主!霍家现在是老佛爷钦点的贺寿班子,咱们不能再打了!”
  徐家班的人虽然悲愤,却也知道轻重,纷纷劝说徐班主。
  这年头但凡是和宫里的人沾边,总能鸡犬升天。
  徐金刀眼睁睁看着霍家父子笑容满面将那位王公公迎进府门,两眼几乎能冒血,他面容扭曲,死盯着霍家大门,咬紧牙一字一句道:“我徐金刀在此发誓,一定要他老霍家给我儿子赔命!我要他老霍家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王公公刚登门就被砸了脑袋,霍家上下全都战战兢兢,请大夫处理了伤口,霍老爷子还让霍平章奉上丰厚的孝敬钱,霍颜更是忙前忙后地乖巧伺候着。
  王公公以为瓦片只是碰巧从房上掉下来,哪里知道这里面还有猫腻?所以也没有如何对霍家发难,接过霍颜递过来的茶时,还多看了两眼。
  霍颜一呲牙,露出个笑脸。
  霍平章在旁边瞅见他闺女呲牙咧嘴笑成个狗样,都没眼看了。
  王公公一瞥之间却愣了一下,“霍班主,这是你家千金?”
  霍平章赶紧道:“是啊!小丫头片子上不得台面,污了公公的眼了。”
  王公公仔细打量霍颜,半天不说话,霍平章和霍老爷子两人对视一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女娃儿生得好面相啊,以后虽说不上有多么身份高贵,一辈子的钱却是流水一样花不完的。”王公公终于出声,低头吹了吹茶末,慢悠悠呷了一口。
  霍平章和霍老爷子一听,不管信还是不信,他们都要千恩万谢。
  “王公公见多了大人物,您说的话自然是不假的,只盼小女能如您贵言,一辈子顺遂,我这当爹的也就知足了!”
  霍颜向来不信这些,但也听得乐呵,只是看到王公公头上被自己一瓦片砸出来的红彩,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因此在王公公再次看过来时,投以更加乖巧甜美的笑容。
  王公公越发满意地点头,心说这女娃子看着好面善呀,和他倒是挺投缘的。
  此次王公公来霍家,是向霍平章确认最后的进宫人员名单,几天之后霍家班就要进宫,在此期间会经过严格的安全检查,包括疫病检测,身份核查,焚香沐浴训练礼仪等。
  好不容易将王公公送走了,已经是晌午,霍家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霍刘氏在后院里脖子都要等长了,见了霍平章,忙上前问:“怎么了?徐家的人怎么说?”
  霍平章疲惫道:“管不了徐家的人了,眼看着要进宫,先把这件大事应付过去再说。”
  霍颜用过午饭回自己屋,原本趴在床上的猫立刻睁开眼睛,还稍稍抬起了头。
  霍颜笑:“呦,看你这模样,应该是已经没事了?”
  今天一早醒来,霍颜便将胡师傅给她的最后一颗药丸喂给猫,这次猫居然很配合,霍颜喂它,它就乖乖地吃,不知道是明白了霍颜为它好,还是害怕霍颜再使什么幺蛾子。
  胡师傅说只要这猫能挺过十二个时辰,命就捡回来了,霍颜看猫现在的精神状态,心中大石落地,心想总归没有白忙一场。
  猫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不再像昨天那样凌厉。
  霍颜手痒痒的,想念那柔软皮毛的触感,准备过去撸猫,谁知就在这时,猫忽然向前伸出一只前爪。
  霍颜:“???”
  看着猫那睥睨而高傲的眼神,好像在施予某种恩赐,霍颜一阵无语。
  猫主子果然还是猫主子啊!
  霍颜哭笑不得地同样伸出手,捏住那只伸出来的猫爪,还很狗腿地说了一句:“主子,要小的扶着您出去遛弯儿嘛?”
  猫瞥了霍颜一眼,又是那种仿佛看智障的表情,然后猫爪子一扒拉,将霍颜的手掌翻开。
  霍颜惊讶地发现,手心里居然有一处擦伤,之前她没注意,此时才觉得火辣辣的疼,想必是翻墙时不小心弄的。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更让霍颜震惊了!
  只见猫不耐烦地眯了下眼,然后垂下头,在霍颜的手心的伤口,轻轻舔了一下。
  霍颜:“……”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三十还在更新的作者是不是应该亲亲抱抱举高高!大家春节快乐呀,狗年旺旺!
 
 
第6章 神猫一
  霍颜在猫舔手心时,整个人都僵硬了。
  猫再次抬起头,神情淡漠,但凡它能口吐人言,此时恐怕要对霍颜说:这点小恩小惠不要感激涕零了,都是看你伺候得好赏你的,跪安吧。
  谁料霍颜非但没有感恩戴德,下一秒却忽然原地窜起来,甩着那只被猫舔过的手满屋乱转,嘴里念叨:“完了完了!伤口被舔了卧槽!要得狂犬病了啊啊啊!”
  猫:“???”
  霍颜气得直戳猫脑袋:“小没良心的,我救你一命,你怎么能这样害我!”
  猫:“……”
  霍颜觉得这样不行,想到昨天她还被猫咬伤过,也不知道烧刀子消毒有用没用,于是更加坐立难安,抄起猫直接跑去找胡师傅。
  胡师傅一早听说霍家闹的乱子,见霍颜登门,忙问:“阿颜,你家今早是怎么回事?徐家班的人又来找麻烦了?”
  “胡师傅,您先别管那些,我被猫舔了,您这里有没有什么外伤药给我吃点?”
  胡师傅一脸懵逼,“啊?被,被猫舔了为啥要吃药?”而且他是给牲口看病的,怎么会有人吃的药呢。
  霍颜不确定这个时期的人对狂犬病有没有认识,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却听胡师傅在那边“咦”了一声。
  胡师傅出于职业习惯,见到桌上有动物就想做检查,此时刚刚翻检过猫,脸上的表情称得上骇然。
  霍颜不解:“胡师傅,您这是怎么了?”
  胡师傅指了指猫,“这猫肚子上的伤口……居然愈合了!”
  霍颜一怔,忙上前抓住猫后颈,将它提了起来,看到猫肚子上昨天刚刚缝合的伤口,居然完全愈合,只在腹部细软雪白的皮毛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猫被提在半空,冰冷地瞅着霍颜。
  霍颜心念一动,又低头看自己的掌心,不禁瞪大双眼。
  被猫舔过的伤口,居然已经恢复得完好如初,再也看不出半点痕迹……
  霍颜抱着猫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不时低头瞥一眼怀里的毛团子,表情非常一言难尽。
  她这是捡了个什么回来?真的是猫嘛?都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可现在是建国前啊,所以这只猫是成精了?恢复能力这么彪悍?
  狭窄胡同两边,新旧瓦片堆叠出错综的灰色,霍颜一路走,却没发现那屋瓦上有个东西一直尾随着她,动作轻巧敏捷,在低矮的屋顶迅速腾挪,却连一星半点的声音都没弄出来。
  这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两只竖起的长耳朵上,只在耳朵尖那一点是黑色,像被人拿墨汁浸过一样。兔子一路追着霍颜跑,当霍颜转弯,它也要扮演空中飞兔,从一间房跳到另一间房,即便中间隔着的胡同宽度马车都能穿过,这兔子也丝毫不憷。
  好不容易,兔子跑到了霍颜前方,终于停下来,两只后腿着地两只前爪离地,人立而起,伸长了兔脖子,努力向霍颜怀里那只猫张望过去,待终于在阳光下看清猫身上的花纹,整只兔子都僵在了屋顶,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被雷劈过。
  窝在霍颜怀里的猫目光似乎往兔子那边不经意地瞥了眼,兔子后腿一劈,直接吓趴,怂怂地将耳朵顺在脑后,前爪抱头瑟瑟发抖。
  猫收回目光,垂下来的尾巴轻轻摆了一下,柔软而克制地放回霍颜臂弯里,将它身体和霍颜胳膊之间那仅有的一点缝隙,严丝合缝地填满。
  霍颜一门心思研究自己这是捡了个什么玩意儿,根本没注意到这一兔一猫瞬息间的眼神官司,快要走到家门口时,却见胡同里蹲着两只小不点,一个梳着小盖头,一个留着小猪尾巴,不是昨天被她坑去两块煎饼的倒霉孩子还能是谁?
  苦主找上门,眼里装着的是满含血泪的控诉。
  霍颜看着那俩小不点,挠了挠鼻子,刚好看到街边某户人家门口堆了两箩筐的稻草叶子,于是将猫往咯吱窝下一夹,顺手牵羊地抽出两片叶子,一边搓细了在手上飞快编织,一边磨磨蹭蹭地继续往前走。
  “霍大脚!你给我站住!”猪尾巴陈小二手里提着一根木棍,岔开双腿挡住霍颜去路。
  小盖头刘猴儿也紧随而至,气势汹汹指着霍颜喊:“霍大脚!你赔我们的煎饼!”
  霍颜听见俩小屁孩叫她外号,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满脸诚恳,“哎,姐上次是真的饿了,忍不住就把你们那煎饼吃光了,姐承认,是姐的错!姐给你们赔不是还不成嘛!街头那秀才不是经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爹娘一直说让你们拿秀才当楷模,以后也读书科考做大官?秀才的话,能不对嘛?”
  陈小二毕竟年岁还小,被霍颜一通忽悠就有点动摇,揪着刘猴儿的衣角小声道:“猴儿哥,我娘是说过让我多听秀才的话。”
  刘猴儿的娘其实也是说过类似话的,但他心志坚定,丝毫不为所动,愤然地看向霍颜:“光赔不是有什么用!你得赔我们煎饼!”
  霍颜“啧”了一声,不屑道:“谁又说过不赔你们了?”
  俩小崽子一愣,互相对视一眼。
  霍颜:“不过呢,若是我吃了你们煎饼,就要还给你们煎饼,这未免太生分了些。体面人也没有这样办事的,你们长大就懂了!”
  陈小二和刘猴儿听得懵逼,呆呆地看向霍颜。
  陈小二眼巴巴地问:“阿颜姐,那体面人应该咋办事呀?”
  霍颜一乐,翻开手递给二崽子一物。
  二崽子一起凑上前,看清了霍颜手心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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