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密事(上)——秦兮
时间:2019-03-28 09:43:09

  这阵子卫安吃不下睡不着,汪嬷嬷也同样吃不下睡不着,人都好像老了几岁,卫安看她盘起来的头发中又多了不少银丝,很认真的点了头。
  “我都有打算,嬷嬷别为我伤心了。”卫安握住汪嬷嬷的手:“您保重身体才是,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帮您把女儿找回来……”
  汪嬷嬷眼眶泛泪,却还是强忍着没哭:“这么多年了,远嫁出去,谁知道还活着不活着。不说这些,您好,我也就好了。”
  这大过年的,外头又有来送新衣裳的针线上的婆子等着,玉清和蓝禾对视一眼,连忙过来劝。
  纹绣就趁机附在卫安耳朵边上,轻声道:“姑娘,还有件事,谢少爷说,不必您出去了。今年他们理当来咱们家拜年的,让您放心。”
  放心什么?
  卫安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明白了谢良成是不想让她为难出门,大约也是听说长宁郡主不待见她的消息了吧。
  本来被这么关注的卫家就藏不住什么秘密,何况长宁郡主并不想藏,还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她不待见自己。
  这回长宁郡主回京却没带她去见老王妃的消息,恐怕早已经传的天下皆知了。
  卫安有些头疼。
  正准备让蓝禾去请针线房的人进来,玉清却忽然进来说紫羽来了。
  青鱼渐渐的年纪渐渐大了,她手下的紫羽也就跟别的主子们来往的愈加频繁些,可来卫安房里,却还是头一次。
  卫安略微有些疑惑,而后才点头让人把紫羽领进来。
  紫羽长得比青鱼要清秀,老太太房里伺候的人向来是极有规矩的,她头上只带着零星的二三朵珠花,腰间缀着蓝色丝绦,除此之外只有受伤还带着一只金镯子,便没有别的首饰了。
  她一进门就先给卫安请安,只是素日的圆滑却没了,请完安立即就吩咐汪嬷嬷和蓝禾:“快,快给姑娘换件衣裳!合安院来客人了……”
  大年三十,还有往别人家里跑的?
  蓝禾和汪嬷嬷面面相觑,心里都疑惑的很。
  可紫羽既然这样急,她们也不敢耽误,连忙应是。
  玉清又给紫羽倒了茶上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亲戚?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上门来?”
  大丫头之间的关系向来微妙,聪明人是不会仗着伺候的是高一等的主子就心高气傲的,紫羽道了谢喝了茶,犹自还喘气,拍了拍胸口才道:“不是什么亲戚……是郑王爷,郑王来了,还点名说要见七小姐。老太太就让我请来了……”
  郑王?
  汪嬷嬷转过屏风之后忍不住顿了顿,心里却有些担忧起来。
  最近半年来家里风风雨雨的就没停歇过,几乎天天都要闹出些事来。
  现在这个节骨眼,郑王却忽然来了,真是有些让人担忧。
  卫安却比她镇定的多了。
  上次在街上,面对曹文的刁难,还是郑王出声解得围。
  这个人当然未必就是好人,可也不一定就跟老太太嘴里那样坏的十恶不赦。
  何况现在卫家正深得帝心,他一个藩王,总不敢不顾隆庆帝的心意肆意行事。
  卫家原本就有根基在,只要卫阳清的仕途当真有望,中兴之势简直难掩。郑王没道理还给自己再招惹上不痛快-----他可跟隆庆帝说,要长久留京的啊。
  想到这里,她见汪嬷嬷发慌,就朝她摇头:“现在不是还不知道什么事吗?嬷嬷也别自己吓自己,先过去再说罢。”
  出门的时候,连紫羽也看出汪嬷嬷的紧张了,不由就笑:“姑娘不必担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点名要见您,可看他的样子,似乎挺亲和的,老太太不知道同他说了什么,他一直没有说话。”
  卫老太太向来不待见郑王,跟郑王说的肯定没什么好话。
  郑王却都能忍下来。
  这个人到底是良心未泯,还是掩藏的深?
  卫安想了一路,才转过长廊,却又迎面撞上了长宁郡主,不由有些微怔。
  卫玉珑牵着长宁郡主的手,打扮的像是一只雪娃娃,看见了卫安,立即就垂了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长宁郡主就比卫玉珑干脆的多了,她皱了皱眉头,不耐烦至极的冷笑了一声,问她:“你怎么来了?!”
  汪嬷嬷被她的语气听的心里生气,可她是当奴婢的,没道理跟主子叫板,只好忍气吞声。
  紫羽便出来当和事佬:“王爷开口要见姑娘……所以老太太让我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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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揭穿
  大早上的,院子里树上的雪还没有化,风一吹扑簌簌的雪往下掉,树枝都被压弯了,卫玉珑的注意力从树上转到卫安的话上,眨巴着眼睛又看看自己母亲。
  她知道郑王。
  母亲每次和父亲吵架,太生气了,总是脱口而出郑王的名号,还说什么一旦让郑王知道,父亲就毁了。
  她不知道郑王知道了什么能把父母亲全都毁了,更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和父亲的关系为什么好软闹的这么僵。
  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
  跟卫安有关。
  这回回京城短短两天的经历也让她再深刻不过的感受到卫安的影响力。
  祖母卫老太太的态度就不必说了,她虽然态度也算好,给她们的东西也很丰厚,甚至对她们比对她们的母亲要亲和的多,可是有什么用呢?
  能比得上卫安吗?
  卫老太太恨不得行动坐卧都把卫安带着。
  可卫安是什么东西?
  就跟母亲说的那样,卫安撇去那些母亲加诸在她身上的身份和光环,她算得上什么?她什么也算不上,还不如卫玉珀,至少卫玉珮是有姨娘的。
  可不知道卫安给她们下了什么药,祖母也罢家里的伯母们也罢,都把卫安当成宝贝,更甚的,还有外祖母。
  回来之后她才明白为什么外祖母那样冷淡,连面都没见他们。
  根本不是因为风寒,纯粹只是因为觉得母亲没带卫安去,在为卫安委屈罢了。
  她在隔间听见母亲和嬷嬷们的对话之后,简直难过的无以复加。
  不明白为什么外祖母明明知道了卫安的身份之后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待母亲。
  本来母亲就已经跟父亲闹的很不愉快,几乎日夜不能安稳,可竟然连母亲的亲生母亲也不能给她一点儿安慰。
  长宁郡主没顾得上女儿在想什么,咳嗽了一声冷淡的让卫安回去:“不必见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待会儿我会和王爷还有老太太表明的。”
  这还是长宁郡主头一次正视她说话,卫安透过她,就好像看见了上一世在长宁郡主跟前卑微软弱的自己,竟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
  可也不过是一步而已,她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平静的摇头:“紫羽姐姐说,王爷指明要见我。”
  根本不是李嬷嬷嘴里的那个能随意被人掐住咽喉的小姑娘了,长宁郡主神情不断变换,皱着眉头正要再说,拐角处青鱼已经迎出来了,看见了卫安就欣喜的喊了一声七小姐。
  随后见到长宁郡主又不免有些吃惊,冲她行了礼又有些为难的提醒她:“郡主,老太太特意交代了,不必晨昏定省,您若是没有要事的话,不如晚间再来?”
  晚上就要吃团圆饭,自然能见的到。
  长宁郡主却脸色青白的看着卫安。
  难道郑王竟然当真就是来认女儿的?
  毕竟传来消息说清荷被领走了。
  她又低头看了卫安一眼。
  清荷还是卫安指明跟老王妃要的,卫安知道什么?
  她还没想清楚,青鱼已经又开始催了,她只好轻飘飘的嗯了一声,目送青鱼领着卫安一行人越走越远,拐了弯不见了。
  卫玉琳仍旧很安静,扯了扯母亲的衣裳:“娘,我们回去吧?”
  长宁郡主对着女儿还是和颜悦色,忍住气嗯了一声,回了房就立即让人去老太太房里打听消息。、
  这么多年了,老太太房里还是密不透风,她其实也不指望能打听什么消息,只不过图个心安罢了。
  如果郑王是真的要认卫安……
  她在心里这么想,连那封之前明鱼幼曾经拿来给卫阳清看,说是有心人刻意仿冒的明家的信,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她吩咐倪嬷嬷:“再去庵里看看王妃,问她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就呆在那里了?如果还想回来看儿子的话,就对自己狠点心!”
  屋子里静的很,卫安还在想之前长宁郡主咬牙切齿的表情,等回过神已经听见老太太出声招呼了。
  卫老太太朝她招招手,让她给郑王行礼:“给王爷请个安。”
  卫安依言做了,跪在地上并没有抬头。
  郑王却忽然笑了,问她:“你叫卫安?”
  他自己重复了一遍卫安的名字,又从旁边拿起一个小匣子来,轻声道:“初次见面,就当是个见面礼了,拿着玩儿吧。”
  卫老太太冷眼看着卫安伸手接了,才面朝郑王,略显冷淡的问:“好了,王爷贵脚踏贱地,老身实在惶恐,既然说要见卫安也见了,不如您就直说,究竟是干嘛来了。”
  卫老太太这话实在说的已经很不客气,换做脾气略大的只怕就要翻脸了,可郑王却仍旧半点儿怒气也没有,还在温和的朝卫安笑:“不如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他的态度实在温和的有些过分了,卫安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他,觉得他善意的让人有些不安。
  可她看了快要发怒的卫老太太一眼,还是抬手打开了那只精致的匣子。
  匣子里是一只珠翠庆云冠,一打开就流光溢彩,让人差点儿睁不开眼。
  可这东西,曾经当过侯夫人的卫安当然认得,她有些惊讶的去看同样诧异不已的卫老太太,不明白为什么郑王会送一个只有王妃可带的庆云冠给她。
  卫老太太已经冷笑出声:“王爷!”
  这是明鱼幼曾经的东西,是明鱼幼成为郑王妃那天,卫老太太亲自给她带上的头饰。
  她气的连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郑王却仍旧恍然不觉,朝卫老太太笑了笑,眼睛仍旧直直的盯着卫安,忽然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轻声说:“老太太,我送七小姐这个,是觉得她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卫老太太立即就开口呵斥:“王爷在说什么?!恕我年老糊涂,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吗?”郑王很有些疑惑:“她这样像鱼幼,您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他朝卫安招手,见卫安立在原地不动,清澈的眼睛里一点儿情绪也看不出来,也不知道卫安到底是害怕多一些还是茫然多一些,心就重重的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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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身世
  卫老太太几乎要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郑王这意思,分明是在说卫安是明鱼幼的孩子。
  可是明鱼幼怎么会有孩子呢?
  当初她曾经查过许多次,的的确确,明鱼幼是跟孩子一起死了没错,万安寺的尼姑说她是产后大出血,一尸两命……
  当时卫阳清还在建州当知府,卫阳清也曾写信来说替她去问过,明鱼幼是死了没错。
  她觉得心脏好像猛然被人揪紧了,一下子脸就已经涨的通红,挣扎的看了卫安一眼,立即喊人:“去!请五老爷!”
  卫安还没反应过来,前世今生她都知道自己像那个明家的表姑,可是郑王现在提起来,好像又格外的感觉不同。
  他好似是在暗示卫老太太什么。
  郑王却已经转头看向她了,温和的问她:“孩子,你是什么时候的生辰?”
  卫安茫然摇头。
  上一世长宁郡主不待见她,从不曾给她过过生辰,都是汪嬷嬷挑的日子给她过,可是年月久远,她实在已经记不清了。
  郑王略有些心酸,眼睛盯着她一刻都不放松,片刻后才轻声道:“你生在腊月十一……”
  卫安已经敏锐的察觉出不对了,郑王为什么对她的生辰这么清楚?
  女孩子家的生辰,也不会上什么族谱,都是亲近的家人才知道,可郑王算是什么家人?
  联想起之前郑王一进来就指着她告诉卫老太太她和明鱼幼长得像,明鱼幼又是郑王的王妃,她的心就跳的厉害。
  卫老太太更加震惊,看了卫安半响,只等到外头一叠声的喊五老爷来了才回过神来,双手紧紧扶着椅子把手闭了闭眼睛。
  她心里无比期待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明鱼幼当时或许也不是那样孤苦无依的去世的。
  如果是真的,那以后明鱼幼坟前就有了上香的人了。
  她心跳加速,急促的呼吸了一阵,才对刚进来的五老爷厉声质问:“老五,当初我写信给你……你是怎么说的,你给我再说一遍!”
  卫五老爷心里咯噔一声,知道郑王在场,而老太太竟然还让他来的时候,他就猜到了郑王来所为何事。
  可是他能说吗?
  当初他答应过明鱼幼的,一辈子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一辈子不会让卫安置身于危险之中。
  要是郑王是为了什么传国玉玺来的呢?
  他肯定做的出这样的事,当年不就是为了撇清关系,他才把明鱼幼母子给赶出来了吗?
  如果他真的是为了传国玉玺才打算揭穿卫安的身世,那卫安怎么办?
  他一时心里闪过了千万个念头,最后还是冲着已经不耐烦的卫老太太匆忙摇了摇头。
  “就是儿子说的那样,儿子已经尽力了……”
  他不能说。
  明鱼幼到死都在求他,让他把卫安平平安安的抚养长大……
  卫老太太心里的那点希望就一点点被吹的干干净净,亮晶晶的眼睛也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立即转头去看郑王。
  声音还冷淡的很:“王爷听见了?当初鱼幼是在万安寺寄居,是在万安寺生的孩子。别人我不知道,你当初是不在场的……”
  她似笑非笑的瞥了郑王一眼,又朝卫安招手,把走上来的卫安揽在了怀里:“不管王爷是拿我消遣还好,还是别有用心还好,这话,以后就请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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