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陈家二房跟大房吵起来了,大房说二房胡闹,二房说大房不好,反正这两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打的不可开交。”谭喜说起这件事,觉得好笑,忍不住便眉飞色舞:“原本这事儿是不可能外传的,可是或许是因为今天祭祀出错的缘故,这两房人也没顾上面子,就当街吵了的,吵完了差点儿打起来,围了一大堆的下人也没能遮得住,还是露了消息出来。”
卫安若有所思:“知道缘故吗?”
谭喜便道:“每年操办祭祀是大事,一般都是族长来做,今年也不例外。大房便是族长,听说是因为族长指责二房办坏了什么事,所以闹出事来。”
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说不得便有些联系的。
卫安嗯了一声,看了沈琛一眼:“你这边的事也可以着手开始办了,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三房是知道些内幕的,而且肯定有份坏事,否则大房不可能不顾体面,在那么多人面前吵架。这么看来,不止四大家族之间彼此不齐心,连这些家族里头的本家人自己,都是不齐心的。这样便好了。”
当然好,不齐心才有漏洞,不齐心才好对付。
沈琛也笑起来,见卫安神情认真俨然一只小狐狸,笑容里又多了几分宠溺和自然,若是可以,他希望卫安一直都是这样从容自信算计人的狐狸模样,至少这样比被旁人算计要好的多了。
他嗯了一声:“我先放出风声去,就说要开始修建市舶司的衙门了,要选址。”
而选址一旦用了四大家族的地盘,就不可能把这些人排除在外,肯定是要分他们一点东西的。
四大家族都是人精,肯定知道沈琛此举是在跟他们示好,是在暗示他们,市舶司的这杯羹,他们也可以来分一分。
到时候他们肯定会蜂拥而至的。
而到时候,该选谁,这里头的学问可大的很。
卫安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微微弯了弯眼睛笑起来,而后才答应了,见天色不早了,就叮嘱谭喜先回去:“你做事也小心些,这里不比京城,被发现了连性命都要赔进去,你们都谨慎一点。”
谭喜答应了,请她放心:“我们心里都有数的,明面上都装成商人,您放心,最近因为开建市舶司的事,许多外地商人过来,我们混在其中,虽然口音不同,可是也没有引起怀疑。我们会小心的。”
卫安嗯了一声,让他早些回去:“路上小心,驿馆如今肯定眼线颇多,你可有把握不被发现?”
谭喜便笑了:“我们一早就接到您的信,知道您肯定是住驿馆的,因此早早的就接了驿馆的一些活儿,三四天来一趟,已经成惯例了。今天是我来见您跟侯爷,赵期他们去找驿丞了,不会引起怀疑的,您放心。”
他们办事向来是周全的,卫安便放心了:“既然如此,那就早些回去,以后传递消息,我们这里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另外想法子传递。”
毕竟谭喜他们是伪装成了商人的,要接驿馆的活儿太多次了也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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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7章 利用
来榕城的第一天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纹绣早起伸了个懒腰,将卫安的衣裳首饰都准备好了,才敲了卫安的门。
最近在船上一直都休息的不算好,昨天又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虽然说卫安自然是不大怕的,可是蓝禾她们还是决意让卫安好好休息,因此特意耽搁了一些时候去叫卫安起床。
可等到她们推门而入的时候才知道卫安早就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看之前船上林三少寄来的信,忍不住便道:“姑娘这好容易才能睡个安稳觉,怎么也不多睡些时候?现在时辰也不算是晚呢。”
知道她们是担心自己,卫安笑了笑便摇头:“忙过这一阵子罢,忙完了这一阵子,多的是机会好好睡,不必着急在这一时。”
素萍安静的绞了帕子给她洗脸,没说什么,纹绣却忍不住嘟囔:“哪里有那么轻松?您说的倒是简单,每次都这么说,可是哪一次也没见您真的忙完过。”
这些事怎么是忙的完的呢?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觉得还是身体要紧,要是身体累垮了,那才是真的什么都完了。
卫安聪明是聪明,可就是太聪明了,纹绣很担心她。
她们主仆的关系向来很亲近,因此纹绣这么抱怨,卫安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忍不住逗她:“咱们纹绣真是越大越贤惠了,什么都管,什么都知道。”
后头捧着衣裳进来的蓝禾也忍不住抿唇笑了一声:“可不是,纹绣真是长进了许多,从前除了会功夫,旁的都要重新教,现在却什么都做得来了。”
纹绣被打趣的有些不好意思,卫安看了她一眼,便不再逗她了,垂着头看林三少的信,片刻后才吩咐素萍:“准备笔墨。”
自己立即换了衣裳梳洗完,将给林三少的回信写好又交给素萍:“用我们自己的路子,让我们自己的人带信,不能有什么差错。”
写给林三少的,都是要紧事,素萍知道,郑重其事的连忙点头。
蓝禾便有些担心:“姑娘,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如今卫安的心意已定,已经选定了沈琛了,她跟林三少书信往来,大多说的都是正事,而这几个人一说正事,通常都是极为凶险的。
昨天又刚差点儿被人撞翻船,她心里很担心。
卫安嗯了一声,见她担心,就安慰她:“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你放心,就算是真的要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闹出来的。”
蓝禾更担心了,可是卫安这样说,她也知道不能再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我是替姑娘您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累吗?
可是累也可以继续活着啊。
要是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卫安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也经历过亲人的离去,她早已经知道,比起性命和安稳来说,能够有机会累,都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她笑了笑,冲蓝禾摇了摇头,收拾完了去给卫老太太请安。
卫老太太昨晚睡的不错,昨天半夜里开始有风通进屋里了,加上点了安神香和放了驱虫药,她难得的睡了一个整觉。
见了卫安来,她便微笑起来,招手把她叫到身边:“不是让你多休息一会儿吗?怎么还是来的这么早?”
其实已经不算早了,太阳都已经升起来了,卫老太太却总是把卫安当小孩子,明明是最重规矩的一个人,可是恨不得这些规矩卫安都不用遵守。
卫安将头靠在她怀里笑起来:“再睡下去,就日上三竿了,让人家知道,怎么好意思?”
卫老太太便扑哧一声笑了:“什么人家?不如便直说是怕被沈琛知道。”
卫安才不怕被沈琛知道。
她在沈琛面前从来都不必刻意装出什么模样,自己是什么样的便可以表现成什么样,舒服又自在。
只是这些没必要同卫老太太说,她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开了说起了收到的林三少的信:“在船上就已经收到了,可是来不及看就出了百姓祭祀出事的事,因此没顾得上。昨天晚上太累了也没看成,今天早起看了信,才知道……”
她犹豫了片刻,才咳嗽了一声:“才知道林淑妃的六皇子最近时常吐奶,换了几拨太医都不奏效,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奶娘吃的东西不大干净……”
卫老太太就愣住了。
她知道宫里的争斗不可能停止,这一天迟早要来,可是没料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彭德妃就半点都忍不住了?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现在六皇子可是连百天都未曾满,正是一切都不稳定的时候,要知道,一点点事可能都会要了六皇子的性命。
可是彭德妃却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不过也是,换成彭德妃的角度来看,她当然是不会希望六皇子活着,希望六皇子能死的越快越好。
只是这样未免也太过分,并且也太过愚蠢和激进了一些,这么一来,她其实是自己在逼隆庆帝了。
卫老太太缓过来以后就忍不住冷笑,说到底,隆庆帝这优柔寡断的性子,才是最厉害的那把刀,这把刀一点一点的把他曾宠幸过的,曾爱过的人通通都一点一点杀死,可是偏偏他自己还浑然不觉,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她哼了一声,闭上眼睛问卫安:“林三少在信里说清楚了吗?这件事查明了没有?”
“没有查明。”卫安垂下眼睛:“奶娘竭尽全力的避免扯上别人,一直都在说自己身体有病,因此一直服用一种药材治病,应该是这种药材的缘故影响了六皇子。圣上已经下令慎刑司处置了她,可是虽然没有查明,大家却都知道这件事必定跟彭德妃脱不了关系。”
卫安说完了这一句,才轻声又道:“王爷已经出手了,或者说,是瑜侧妃已经在其中起了作用了,她在促成这件事尽快完成,好将功补过,挽回之前刺杀沈琛的过失。”
可是这进程未免太快了一些,而且还利用上了六皇子,林淑妃或许对隆庆帝没感情,可是对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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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8章 唱戏
这么利用一个未满百天的孩子,他们就不顾及林淑妃的感受吗?临江王看上去不是这样的人,应当是瑜侧妃太过迫切的想摆脱现在的困境才做的。
卫老太太有些心烦意燥:“瑜侧妃也是个能狠得下心且不顾敌我的,这种人只为了自己的利益,实在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你父王他们在江西,看样子还是要万分小心。”
毕竟这次的事失败跟卫安有直接的关系,要是瑜侧妃因为记恨卫安而对付卫阳清和郑王…或是离间郑王跟临江王之间的关系,那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卫安知道卫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给林三少的信里已经请他代为提醒父王了,父王按时要给朝中上奏折回复的,瑜侧妃应当还没有蠢到直接在父王身上动手的地步。”
卫老太太眯了眯眼睛:“多少灾难都是祸起萧墙,可见内宅不稳对外头的事影响有多大。但愿临江王懂的这个道理,这回林三少跟临江王世子说了以后,世子去信给王爷,王爷也该整治整治他的后院了。”
否则的话,说的难听些,就算是真的拿到了那个位子,最后也不过是另一个隆庆帝罢了。
在感情方面拿捏不定犹豫不决的人,还指望他能做什么?他连最基本的判断和解决的能力都没有!
她默了默,又叹了口气问卫安:“你觉得下一步会怎么样?”
隆庆帝不会罢休的,他现在刚得了小儿子,小儿子又被他认成是一个福星,彭德妃原本就被他厌恶了,现在还来对付小儿子,差点儿害了小儿子,他怎么可能不追究?
可是追究起来,事情就又没完没了没个完结的时候了。
到时候逼得急了……
卫安知道卫老太太是想到了隆庆帝之后的反应,眉心一跳,有一会儿没有说话,隔了许久才咳嗽了一声:“下一步,瑜侧妃应当是要调唆彭德妃了吧。”
外头已经有了太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卫老太太却还是觉得全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挑拨什么呢?
当初方皇后做过什么?当然就是挑拨现在的彭德妃做什么。
可是方皇后那时候的事没成。
因为这件事还关乎了楚景行,直接关系了楚景行跟薛家他们,临江王府撇不清关系,到时候不管怎么说都会被人诟病,甚至被查出来而被隆庆帝跟对晋王似地,发兵攻打。
现在的彭德妃面临的情况却又不一样了,临江王府的处境也自然的不一样了。
现在要是真的彭德妃敢,那恐怕就有许多成希望可以成功。
一旦成功,那这天下就真的要变天了。
卫老太太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有些时候用些手段是没有法子的事,她只希望到时候临江王也能通过这些手段看清楚他身边藏着一只猛虎。
省的到时候这只猛虎又来咬其他人。
她看了看卫安,正要说话,门便被敲响了,翡翠隔着门跟她们禀报说是雪松来了。
卫安见卫老太太点头,便开口让了雪松进来,问他有什么事。
雪松先跟卫老太太请了安,才看向卫安:“四大家来人了,陈家也来了,大房二房都来了,侯爷让我来问问您,您想不想过去看看他们唱戏?”
登台唱戏的终于来了,这个热闹自然是不好错过的,卫安微笑点头,
卫老太太便叮嘱她:“先在后头听着,不必露面。”
卫安应了是,跟着雪松从另一扇门进了门,在屏风后头坐下来,便听见前头传来一个大嗓门的男人的声音,听声音,这男人似乎很是愤怒,气势汹汹的说:“钦差大人,我们又不是疯了!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会明知道钦差大人您的船来了,还让百姓们去冲撞您的船?!又不是活腻味了。”
卫安抿唇微笑。
果然不出所料,这帮人听见市舶司要选址,一个个的都打了鸡血。
沈琛在前头叹了口气:“这本官也知道,可是事情毕竟是出了,这回的事儿,死了多少人,诸位可知道?”
外头一时沉默。
沈琛便又继续紧跟着说:“这回的事,足足死了七个人,踩伤的和其他因为落船而受伤的,加起来总共也有二十九个人,这是多大一个数目?!我初来乍到,就死了这么多的人,朝廷也不会放过这件事!”
外头响起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是那帮人开始整理衣衫了,卫安继续微笑,便听见沈琛又道:“巡按御史已经给我遣人来问候了,说是这件事肯定是要上报朝廷的,让我尽早给出个交代来,这案子当然要好好审。若真的有人谋害钦差,那这市舶司……”
外头刚才那个大嗓门的男人立即便又亢奋了:“钦差大人!我们陈家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这次的事…是出了些岔子,可这是我二弟他们办事不牢靠,底下的船只都是我二弟在管……”
来了,终于开始互相推卸责任了。
卫安不动如山,接过雪松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冷笑了一声。
立即便又有一道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狗屁话?!都是一家人,难道我会自己害自己家?!我出了事不就是陈家出事,你是什么意思?!怎么把责任往我身上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