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拒绝保护我——山栀子
时间:2019-03-29 09:53:51

  而老老实实躺在他衣袋里的阿胭闻着这样香香辣辣的味道,又馋了。
  好想吃啊……她耷拉着脑袋,悄悄叹了一口气。
  酒过三巡的时候,田荣生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隐隐有些泛红,他看向那边的陆奇,说:“小陆啊,你在禁宫少说也待了有六七年了,虽然说咱们这行一开始就有一规矩,你究竟要留还是要走,咱们都不过问,但是老头子这会儿我也是憋不住想问问,你想好以后的路了?”
  “想好了,组长。”陆奇先是顿了顿,然后才笑了一下。
  “我家里的二哥让我跟着他去国外经商。”他喝了一口酒,不知道是被那辛辣的味道呛到了还是因为什么,他眼镜下的眼尾微微有些发红,但还是勉强笑着说:“我……我跟着他去外面看看。”
  包间里的陡然安静下来,气氛似乎有点低沉。
  那位玉器组的中年女老师赵永馨捏着筷子,叹了一口气,“三年……走了五个了。”
  所有人都静默着,但他们知道,赵永馨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短短三年,玉器组已经走了五个人了。
  他们曾经满怀期待地走进禁宫,最后,却没几个真的在这里坚守下来。
  而离开的原因,一向是大同小异。
  文物修复工作,从来都是孤独而枯燥的,每个月的工资也只能算是不高不低,这对于喜欢拼,高要求的年轻人来说,并不能算是一个好的工作。
  所以老师傅们早早地定下过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后辈们的去留,由他们自己决定。
  而他们来过禁宫,就已经是一种缘分了。
  “永馨。”胡子花白的谭业祥看了赵永馨一眼。
  赵永馨强撑起笑容,看向陆奇,“小陆啊,既然你已经有了选择,那么老师就祝你一路顺风!”
  这个时候的陆奇,或许是因为喝多了,他清醒是一再压制的情绪这会儿已经有些压不住了。
  “赵老师,谭老师,还有田组长……”他一边喊他们的名字,一边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再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眶已经发红了,“我以前是真的喜欢文物修复这份工作……真的。”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我刚刚进入禁宫的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在那儿工作一辈子……”
  “但是,时间久了,热情被枯燥的工作状态消磨了个干净。”
  “我现在才知道,梦想果然是会被现实打败的。”
  他忽然开始笑,满眼苦涩。
  “现在这个社会,有几个人知道修复师这个职业?每个月就那么一点工资,足够支撑我去做什么?”
  他忽然把眼镜取下来,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我还有家庭要养,我不能一直待在禁宫里。”
  “我陆奇,对不起各位恩师的栽培。”他站起来,对着田荣生和其他几位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这杯辛辣的白酒灌下去,他忽而抬头,透过朦胧的烟,他看向谢明澈,忽然又道:“我不像别人,他的家庭是他的底气,而我的家庭……却是我的负累。”
  他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说出来,在场的人的目光去全都聚集到了谢明澈的身上。
  显然,他们都听懂了陆奇的话。
  “小陆,你先坐下。”田荣生叹了一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也理解你的想法。”
  年轻人嘛,总是不甘于平庸的。
  陆奇这个时候勾了勾嘴角,“我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为什么有的人不用放弃,就可以拥有那么多……”
  他早就知道,谢明澈的家世。
  谢家是郦城有名的书香世家,而谢家名下的古文物博物馆更是声名远播。
  谢明澈是谢家的长子,他注定拥有谢家那个巨大的博物馆,更注定一辈子都可以任意妄为,不用奔波。
  人和人之间,还真是不一样啊。
  平日里将所有的嫉妒愤懑都压在心底的陆奇,在这一刻,终于没有憋住。
  气氛有点僵冷。
  而这个时候的谢明澈,终于抬眼看向那边的陆奇,目光冷淡如常,没有多少温度。
  “所以你想说什么?”
  他绯薄的唇弯了弯,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仅仅只是表达你的迫不得已?”
 
 
第7章 白罴先生
  陆奇的脸色变了又变,总归是不太好看。
  这一桌子的人,都因为他们两个人忽然的对峙而变得神色各异,有些尴尬。
  田荣生刚想开口说两句缓和气氛,却见谢明澈忽然站了起来。
  “我自认为我的家世如何,与我目前的这份工作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谢明澈隔着忽浓忽淡的氤氲烟雾,看向那个脱了眼镜,脸色发红的年轻男人,嗓音冷淡:“我在做文物修复这份工作的同时,还投资了一家珠宝公司,偶尔也会帮他们做一些珠宝鉴定的工作。”
  “我凭的是自己的能力,很抱歉,并不像你恶意臆测的那样。”
  他薄唇微弯,是一抹散漫冰凉的弧度,“你不满足于现状是你的事情,没必要为自己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谢明澈这番话字字如刀,毫不留情,陆奇那张斯文干净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反驳的话压在喉头,半晌都说不出来。
  因为惦念着衣袋里的小姑娘,谢明澈不愿再多留片刻,他对其他几位老师点了点头,又对田荣生说:“师父,我先走了。”
  然后转身就直接走出了包间。
  那边的黎潇潇如梦初醒,这才推了推身边的林窈,压低声音说:“窈窈,快去啊!”
  林窈的手指攥着裙边,眼看着谢明澈走了出去,她抿了抿唇,脸上难掩失落。
  最终,她摇了摇头,低声说:“这次……先算了吧。”
  眼前这样的气氛,终归是不太合适的。
  谢明澈走到地下停车场里的时候,刚好有一个人迎面走过来。
  那人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长相清俊,戴着金丝眼镜,举止文雅。
  就在他经过谢明澈身旁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位先生。”他及时出声唤住谢明澈。
  谢明澈回头看向他时,正见他的目光停在自己西装外套的衣袋处。
  或是见谢明澈蹙了眉,他才堪堪收回自己的目光,对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没事,打扰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往电梯那边走去。
  谢明澈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眼神仍然冷淡无波。
  彼时,待在谢明澈衣袋里的阿胭刚刚醒过来,她迷迷糊糊地,好像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谢明澈刚刚拉开车门,在驾驶座上坐下来,低眼时便见阿胭从自己的衣袋里探出了小脑袋。
  他的眼眉不自觉地添上些许微不可见的柔色,修长的手指探过去,点了点她柔软的发顶。
  阿胭早已习惯了他这个逗弄的动作,她抱着他的指腹,踮着脚向车里张望。
  “找什么?”谢明澈看清了她的意图。
  阿胭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一时之间不免有点失落,“我还以为胖虎来了……”
  ……胖虎?
  “谁?”谢明澈皱眉。
  “我的好朋友!”阿胭一说起他,那双眼睛就亮晶晶的,她抱着谢明澈的指腹,“他是一只白罴!长得特别可爱!”
  听见“白罴”这两个字,谢明澈怔愣了片刻,而后才想起来,她说的,应该就是现在的大熊猫。
  “我已经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他了……”阿胭的情绪有点低落。
  薄唇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谢明澈不再说话,只是将阿胭重新放进衣袋里,启动车子。
  阿胭缩在他的口袋里,明显察觉到他好像有点生气……但是她挠了挠后脑勺,始终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生气。
  回到公寓的时候,谢明澈没有休息,直接进了厨房。
  因为阿胭吃得不太多,所以他只给她做了少量的牛肉。
  阿胭在客厅啃牛肉的时候,一边啃一边透过半开的书房门,去看坐在电脑前的谢明澈。
  他正专心看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薄唇不自觉地微抿,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
  阿胭有点好奇。
  她吃完最后一块牛肉,就轻悄悄地跑到书房那边。
  她先是在书房门口张望了一下,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然后就跑了进去。
  谢明澈顺手拿起手边的青釉杯喝了一口水,低眼的时候,正看见正顺着桌腿一点一点往上爬的阿胭。
  她是那么小小的一只,穿着柠檬黄的短袖衫,搭着一条蓝色牛仔背带裤,乌黑的发辫在她背后晃来晃去,细嫩的双臂抱着桌腿,像一个瓷白易碎的娃娃。
  谢明澈一伸手,就抓着她的衣领,把她带到了桌上。
  阿胭再次被人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儿,直到被放在桌面上,对上那双冷淡的凤眼时,她还有点僵硬。
  “我,我就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她眨了眨那双圆圆的眼睛,咬着嘴唇,嗓音仍旧软软糯糯的。
  谢明澈微抬下颚,示意阿胭往后看。
  阿胭转过身,就看见电脑屏幕上的那张玉观音的照片。
  “我在工作,别闹了。”她正歪头看着那张玉观音的照片,他忽然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戳了戳她稍稍有些婴儿肥的脸颊。
  柔软滑嫩的触感或是引起了他的几分兴趣,他又不自禁地戳了戳。
  阿胭慌忙转过身来,捂着自己的脸颊,“我知道了……”
  或许是书房里的灯光微黄,将他浑身都浸润了一层暖色的光晕,所以此刻在阿胭眼里,他那双沉冷如霜的凤眼里,似乎染上了点滴温软的光影。
  他的五官生得精致,轮廓分明,浓烈昳丽,极具侵略性。
  但偏偏他的性子却是最清冷的,那双凤眼里常年浸润着冰雪,冷静克制,天生带着一种疏离感。
  但此刻,阿胭却觉得,他此刻的气息很柔和。
  或许是一种错觉?
  阿胭迷迷糊糊的想着,但也没想个明白。
  “你今天去吃的那个是什么呀?”阿胭忽然想起来之前那个香香辣辣的味道。
  谢明澈一怔,“嗯?”
  “就是你和他们去吃的……”阿胭忘不了那个味道。
  “你想吃那个?”谢明澈把手里的钢笔放下,定定地看着她。
  “嗯!”阿胭重重地点头,然后她又抱住了他的食指指腹,脸颊蹭了蹭,那双圆圆的眼睛眨啊眨,里头亮晶晶的光芒就是她此刻的期盼,“可以吗?”
  而她刻意的讨好,谢明澈也的确受用。
  他垂眸思虑片刻,颔首应了:“下次带你去。”
  “哇!”阿胭激动地跳起来。
  谢明澈看着她再桌上蹦蹦跳跳的模样,目光没由来的又软了几分。
  他的生活,一向单调沉闷,没有颜色。
  本来以为,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当这个小姑娘误打误撞地闯进来时,他又觉得,枯燥无味的生活似乎多添了一抹鲜活的颜色。
  这样似乎也很好。
  他忽然想。
  接下来的几天,谢明澈去工作的时候,没有再带上阿胭。
  阿胭也不吵不闹,她去过一次之后,就知道他的工作是真的很忙,她也怕一直打扰他,会让他分心。
  只是……
  阿胭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无聊画面,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她还挺想再和那位玉雕大叔说说话的。
  在沙发上打了个滚,阿胭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睛。
  有点困了。
  阿胭趴在柔软的垫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大白屁股,毛茸茸的。
  还给她放了个屁。
  阿胭很生气,上去就扯了一把屁股毛,“胖虎你的屁真的太臭啦!”
  “胭胭,胭胭你醒醒!”
  “胭胭?”
  阿胭被戳醒的时候,睁开眼看见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俊脸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嗯?
  她陡然瞪大双眼:“胖虎?!”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那双乌黑的眼瞳紧盯着自己面前的这个清俊男人,一下子没忍住哭出声,“哇……胖虎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面容清俊柔和的男人有点尴尬,他蹲下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胭胭,你就不能把这个名字忘掉吗?。”
  他在茶几上抽了一张纸巾,但考虑到阿胭现在的体型,就撕了一点下来,递给她。
  “怎么了?当初我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你明明特别高兴!”阿胭接过纸巾,声音还带着点哭腔。
  “……时代变了嘛。”男人被她那句话哽住,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
  眼镜下的那双眼睛如春风般柔和,他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阿胭的脑袋,轻轻地叹息,“这么多年你都睡着,怎么现在醒了,却只有这么一点大?”
  “我的本体之前碎掉了嘛,灵力恢复得很慢。”
  时隔数年,再见到自己的这个朋友时,阿胭真的想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全都倒豆子似的倒给他。
  “这么多年,我一直盯着谢家的人,前段时间我感受到你的灵力波动之后,就知道你应该是醒了……”他顿了顿,又说:“前两天在停车场里,我分明感应到你就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到今天,我终于找到你了。”
  “放心,既然我来了,就不会让你再维持这样的身形。”他的语气一如数百年前那般,温和轻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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