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意思,不过这个年纪小姑娘嘛,有点脾气也挺正常。不懂事没关系,年纪还小嘛。”白春树正斜倚在座位上,手里的烟正燃了一半。他掸了掸变长的烟灰,扭过脸来往门外瞟了一眼。
保镖会意,连忙帮他扶着车顶,谨防他下车时有什么磕碰。
白春树这才满意,从车里缓缓地走了下来。
他打量着江一甜的同时,江一甜也在打量他。
白春树年近三十,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他穿着一身烟灰色的西装,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头发打理得妥帖,这么一看,竟然显得有些风度翩翩了。
撇开他搞出来的这一摊恶心事儿,他确实是一个英俊成熟、富有魅力的男性。
江一甜暗中感叹了一句人不可貌相,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缓缓走近。
“幸会,想见江小姐一面不太容易。”白春树虽然语气很和缓,但是话里透出来的高高在上,让江一甜不是很舒服。
“哪里啊,倒是我,差点连谈生意的正主都见不到呢。”江一甜手里转着那支可怜的钢笔,在设想着如果那个保镖有动静,她就立刻劫持白春树然后脱身。
听到这连讽带刺的一句,白春树没生气,反倒露出了一副宽容的笑来:“是我手底下的人自作主张了,我这不是亲自来见江小姐了吗?这笔生意,我是挺有诚意的,江小姐不如听听看?”
“诚意?别了吧,挖人算诚意吗?”江一甜总算明白了陆霖为什么想揍他了,说实话,她也想。
白春树轻笑了起来,拨弄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挖人只不过是意外罢了,不过正是这种意外,倒让我和江小姐有缘了。”
……谢谢,我并不想和你有缘。
江一甜实在是不适应他这个腻味得要命的说话方式,谢天谢地崔泽之没这种臭毛病。
她直截了当地来了一句:“麻烦你有话直说,快期末考试了,我还得复习。”
白春树向来在A省的女人堆里头无往不利,头一回被个小姑娘这么厌烦,他心里当即升起了些不愉来。
好在他自诩有耐性,不愿意现在撕破脸,只是话风一转,就把想说的话直接说了出口。
“望山度假村现在正缺少江小姐这样的人才,如果江小姐肯来,那么一个经理的位置是跑不掉的。”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徐徐诱惑着人跟着他的思路走,“到那时候,江小姐年纪轻轻就进入了管理层,将来少不了拿着百万年薪。别说是个期末考试……有这样的身家,还需要考试吗?”
怎么不需要,崔泽之的身家不知比百万年薪高出多少倍了。
他不止要期末考试,还得准点来学校上课呢。
江一甜腹诽着,万分看不起白春树这种不把学校当回事的家伙。
白春树看她沉默不语,以为她心思活动了起来,不免微微一笑。
他还以为是怎么厉害的人,一口就叫出了他的身份,结果小姑娘就是小姑娘,随便说两句话就能搞定。
估计孟黎也是这样,给了点钱直接把她糊弄了过去,不然要是进了管理层,这种穷人家的小姑娘还来期末考试?怕是高考都不想考了。
“将来”的百万年薪,这种话都能相信吗?等他从她嘴里问出了秘方,把她肚子里的存货掏干净,随便找个偏远小地方,给她当个经理,按照提成拿薪水,这不就了结了吗?
他心里轻视,但是表面没有显出来,而是带着自认为平易近人的笑容,继续引诱:“我知道孟小姐肯定为了你下了点本钱,可是再怎么样,晋身管理层的机会也是难得的。我敢保证,你在望山能获得的,将远远超过孟小姐那里。”
“你说得确实挺好。”
听到江一甜这句话,白春树的脸上露出了些喜色。
可是接下来,江一甜把玩钢笔的动作停了,她抬起眼来,那双明媚的大眼睛里满含着蔑视的情绪,一字一顿:
“但是在我这儿就是放屁。”
白春树的脸色彻底变了。
怎么会这样?
江一甜为什么不上钩?
孟黎究竟给了她什么?
这几个问题在白春树的脑子里萦绕,然后下一刻,江一甜又继续说。
“白先生是不是觉得,高中的小姑娘很好骗,被你忽悠两句话就跟着你上了贼船?”她声音清脆甜美,但是语气却郑重得让白春树心里一凛,“我告诉你,你想要的秘方我有,但是我就是把秘方用大喇叭全程广播,也不会给你的。”
白春树从小到大何时被人这么瞧不起过?
他从来就不是个心胸宽大的主儿,这次找孟黎的麻烦,一方面确实是由于白家和孟家一笔失败了的生意,但是另一方面……
谁让孟黎的男朋友,就是那个打了他的陆霖呢?
他从小到大没吃过亏,陆霖照着鼻子的一拳被他当做生平耻辱,这次有了机会,当然要照着陆霖女朋友来。
陆霖也就算了,好歹也是个身家非凡的。
可江一甜算什么?
小小的一个高中生,没钱也没权,就是有点秘方,结果现在自个就抖起来了,还敢跟他这么说话。
他气急,就连那副温和的面具都隐隐有了破碎的迹象。
“看样子江一甜,你这是想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他的语气当中满含着威胁。
这句话有点耳熟,上一个被她揍得趴在地上哭鼻子的人,似乎也说过这句话。
江一甜手里的钢笔攥紧了,打算一有异动立刻动手,不过她嘴上不是饶人的,冷笑了一声道:“那白先生可得好好教教我,到底什么是敬酒,什么是罚酒。”
白春树脸色一变,就向保镖看去,恨不得当场给他一个教训。
此时巷口传来了车辆行驶的声音,一辆比布加迪威龙低调了不少,但是依旧豪华的黑色长车在巷口停了下来。
车门滑开,崔泽之从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崔泽之的时候,白春树的眼睛睁大了些,满是不可思议。
崔家的这个心肝宝贝怎么出现在这里?
“崔少,好久不见了。怎么在省城啊?”白春树是知道崔泽之和陆霖交好,这时候竟是若无其事地跟崔泽之寒暄了起来。
江一甜都要给他的脸皮跪了。
“在这边上个学,养个病。”崔泽之走近了些,脸上还带着笑,江一甜注意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西装,看上去别提多挺拔了。
他走近了些,伸出手来,看上去好像要和白春树来握个手。
白春树喜出望外,难不成崔泽之要舍了陆霖,和他攀点交情?
他脑子里的念头还没转完,手上就握了个空。
在白春树反应过来之前,崔泽之捏紧了拳头,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往前一推,直接把他按在了小区的铁门上头。
然后他握紧了拳,用尽全身的力气,照着白春树那张讨人嫌的脸,“咣咣”就是两拳。
打完还不算,崔泽之对着白春树就呸了一声,把江一甜往自己身后一护,话说的那叫一个铿锵有力:
“你再敢打扰她试试看!”
别说白春树和保镖了,江一甜都傻了。
夭寿啦!重病缠身、身体虚弱的崔泽之他……他抓着人揍啦!
第69章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白春树摸着自己疼痛的嘴角, 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崔泽之打了他?
那个一直体弱多病最近才刚有好转的崔泽之, 打了他?
京城里头谁不知道崔泽之的脾气,他向来聪慧冷静, 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冲动行事, 一直是家长眼中的模范。
……
这样的一个人, 打了他?
江一甜看了看挡在自己面前,看上去超凶的崔泽之,又看了看白春树已经破皮流血的嘴角。
看样子崔泽之的健身还是蛮有成效的,这个气势别提有多帅了。
不过刚刚他挥拳揍人的那个角度有点容易伤到手指,一看就是新手,下次还是教教他该怎么揍吧。
在身后江一甜的注视之下, 崔泽之悄悄挺起了胸。
哪怕是这样,崔泽之现在还没忘记提醒她期末复习的重要性。
“你先回家吧。快期末考试了,还得复习呢。”他说,双眼盯着面前的白春树, 示意她赶紧回去。
江一甜愿意回去才有鬼了。
万一她一走,崔泽之就被那个保镖打了呢?
她在原地挪了两步,怎么也不肯离开。
崔泽之一开口,白春树这才反应了过来。
“崔少上来就动手,是不是有点过了。”白春树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 表情越发阴沉了下来。
“过了吗?我倒不知道跟到女孩子家门口是什么规矩?”崔泽之根本不怕他,一想到白春树鬼鬼祟祟地蹲在江一甜家门口, 他气都不打一处来。
这要能忍, 他今天就改名叫崔圣母。
“我把话撂在这儿, 再出现在这附近,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没有人怀疑他的言出必行。
“崔少不怕吗?上次陆霖是什么结果,你忘了吗?为了点生意上的事儿就动手,这就是你家的规矩?”白春树冷笑了一声,挥开了上前扶住他的保镖。
上次陆霖凭着一时之气,直接打了白春树,结果就是被家里痛骂了一顿,被扒了裤子在院子里揍。
崔泽之看着他被揍的,心里当然门儿清。
不过,白春树当他是陆霖吗?
“怕什么?怕你回家哭着和妈妈告状吗?”崔泽之嗤笑了一声,斜睨了白春树一眼,语气听起来格外地刻薄了。江一甜私以为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比白春树更加欠打。
白春树被这一句气的脸色都要扭曲了,他上前一步就要动手,可是保镖连忙把他拦住。
开玩笑的事,谁知道崔泽之的病好没好全,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儿,谁都担不起啊!
崔泽之看着他那边折腾,慢悠悠地补充上了一句:“不过谁告诉你,我揍你为的是生意上的事儿了?”
白春树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是为了生意?
那是为了什么?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崔泽之已经把江一甜护在身后好久了。
哪怕是用最挑剔的眼光来看,江一甜都是一个相当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呢?
怪不得江一甜这个小丫头片子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怪不得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是傍上了崔泽之这棵大树。
他这时候没办法再多说什么,只能恨恨地瞪了江一甜两眼,在保镖的护送之下上了车。
看着白春树离开的背影,江一甜心里一阵惊叹。
果然,崔泽之出马就是不一样,就是靠谱!
几句话就把白春树给赶跑了!
不过,她还有点疑惑就是了。
江一甜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她疑惑地问:“不是为了生意,你揍他为的是什么?”
崔泽之:“……”
这问题超纲了,他现在没法答!
好在江一甜没有继续追问他原因,看见白春树上车走了,还顺便关心了他一句:“你手没事吧?”
怎么可能有事!
他最近天天在举铁的!
“能有什么事儿啊?”崔泽之沉稳应答,“走吧,回去复习啦,别管这些了。”
他走在江一甜身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甩了甩手。
嘶——还有点疼。
“你真的揍了白春树?卧槽他都能被你揍,这也太惨了吧!”陆霖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他快乐地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孟黎,一转头就发现自己又被拉黑了。
什么叫都能被我揍。
被我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吗?
崔泽之有点膨胀,听了这话非常不满。
陆霖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常被拉黑的待遇,他用了孟黎的手机,才打通了崔泽之的电话。
“不是,你打了他的话,那你怎么办?你不怕被他告状啊。”想起自己当年被扒了裤子一通胖揍的惨痛经历,陆霖有些着急。
“告状就告状呗,他告状有什么用?”崔泽之在自己家里,正在跑步机上面努力慢跑。
他在揍人的时候早就想好该干什么了。
才不会傻乎乎地等着白春树来告状。
“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打架,哪怕是你家里都会……”陆霖的话还没说完,崔泽之就打断了他。
“谁说我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儿了?”他从跑步机上跳下来,喝了一口旁边的糖盐水。
陆霖:???
“跟踪、骚扰我女朋友,一直跟到了她家门口,我揍他怎么了?揍他两拳算是轻的。”崔泽之义正词严地说,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这可不是生意上的事了吧。
遇到这种事儿,谁都不能为他的动手打人说些什么。
再加上心里的那点小小期待,崔泽之觉得自己美滋滋的。
然而陆霖可不这么想。
女朋友?
你敢当着甜姐说吗?
“你少了个形容词吧,八字还没一撇的未来女朋友才对。”他非常不给面子地吐槽了起来。
崔泽之:“……”
下一秒,陆霖发现自己又被拉黑了。
拉黑就拉黑吧,他已经习惯了。
*
“你瞧瞧你做的什么事儿?”白兴德恨铁不成钢地隔着视频骂道,看着自家儿子嘴角的红肿伤处,更是来了气。
白兴德是个护短的人,生意场上,白春树能够这么嚣张跋扈,当然少不了他在背后保驾护航。这一次白春树去针对孟黎,可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上个月在生意上,他和孟传业这个过分执拗的老头子为了一批海运的货物争执了起来。
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生意场上,谁不是这么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