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荣——白小圆
时间:2019-03-30 09:11:21

  “她被赵飞白抓走,又说自己是赵家人,想必是碰上了什么大麻烦才会如此。我这里只有一个三姐送的影卫,庄子上也没什么得力的护院,恐怕护不住她。”
  “把她弄出来以后,她或是逃走,或是再回到赵家那边,脱身也方便一些。”云初答道。
  楚沄古怪地看她一眼。
  云初杏眼微瞪,“她好歹帮过我一些忙,我还是知恩图报的。”
  “你跟那个姓周的,仇还挺深的么!”楚沄想起上午那一幕就想笑,还真是……有趣的很。
  云初看他一眼,嘀咕道:“食肆里面装的有千里眼吗?你本尊怎么那么无聊……”
  楚沄笑而不语。
  云初仔细想想,又问:“赵灵……一直想要接近竹园,可是知道竹园的秘密?”
  楚沄露出沉思的神色:“不知道,我已经派人去寻了,不久就会有消息。
  说罢,他平躺在床里侧,闭上眼睛,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娘子,不早了,早些睡吧,现在猜那么多也无用。”
  云初长舒一口气,躺回床上。
  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能出谋划策,排忧解难,还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呢!
  她轻轻地转过头,看着他英武的侧脸,在黑夜的微光中如山川般起伏,仿佛极远又极近,让她的心里泛起酸酸甜甜的涟漪。
  她转过身,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沉沉睡去。
  绵长的呼吸声传来,楚沄侧过身子,将她环住,头埋进她如云的发丝中,鼻翼间仿佛能够呼吸到她身上的香气。
  还是要想办法,让自己知道,这是不能错过的人呐!他想。
  ……
  翌日上午,云初正坐在廊下看书,宫芷领了个丫鬟走进来,丫鬟瞧着脸生,手里捧着一个盖着红布的填漆托盘。
  “娘子,渝国公府的赵大娘子遣人来了。”宫芷低声禀报。
  云初挑眉看向丫鬟。
  “回禀娘子,我家大娘子昨天夜里思来想去,舞娘之事给贵府添了不少麻烦,心中实在过意不去,特命奴婢将心意奉上,给您赔个礼。”丫鬟说罢,恭恭敬敬地将托盘呈给宫芷。
  “代我谢过大娘子,顺便给大娘子带句话,舞娘昨天我已经将她放走了,去向不知。此事到此为止,云初不会再提。“云初淡淡说道。
  丫鬟闻言,躬身福礼退下。
  宫芷掀开红布,看着着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有些愣神,迟疑道:“娘子,这……”
  “无妨,应该有三千两,不管她怎么想,反正我不吃亏就是了,收起来吧!”云初笑眯眯地说。
  赵君洁以为,用这些‘阿堵物’道歉便是羞辱,还真的是……太天真了。
  “娘子,慈云大师请娘子在禅院一见。”徽竹快步走到云初面前禀报。
  云初若有所思地看着竹园的方向,半晌才答:“帮我更衣吧。”
  ……
  这是云初第二次踏进慈云的小院。
  因为这次没有戴玉佩的关系,慈惠的白影见到她以后,显得格外欢快,在她的身边飘来荡去,颇有些像顽劣的孩童。
  云初的脸上不禁染上些许笑容。
  慈云正在树下烹茶,见到云初的表情,微微一愣。
  “几日不见,施主身上的戾气倒是少了许多。”慈云赞道,抬手示意云初坐下。
  云初朝慈云合十见礼,坦然落座,笑着说:“终日听着晨钟暮鼓,僧人诵经,心境的确会变得不同一些。”
  慈云哈哈大笑:“老衲有些耳闻,还要多谢施主的善意,能为八方孤魂做水陆法会,功德无量。”
  “大师谬赞,功德是顾大娘子做的,与小女子没什么关系,倒是那些阴牌……”云初委婉提醒道。
  慈云将茶点好,亲手放在她的面前:“施主放心,必会为她们好生超度。”
  云初望一眼坐在慈云身边的慈惠,犹豫片刻,温声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大师解惑。”
  “施主请问,老衲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慈云和悦颜色地看着她。
  云初疑惑地看着慈云:“小女子粗通相术,与大师仅仅见过数面,却一直参不透……大师身边似有亡魂所扰,不知道究竟是何人?”
  此言一出,只见慈云的面色一变,连脸上的皱褶都似乎带上了几丝凶意!
 
 
第079章 离愁
  微风吹起银杏的树叶,响起沙沙的声音,天上日头正盛,禅院中却平白多了几丝凉气。
  院外隐隐传来僧人的诵经声,抚平了云初心里泛起的寒意。
  慈惠的白影端坐在慈云旁边,如入定般一动不动。
  “施主总是语出惊人,既然有此疑问,想必施主已经见过贵人,知道了竹园之事吧!”慈云审视着云初,试探道。
  云初垂目,笑而不语,悠闲地呷了一口茶。
  “此乃贵寺秘辛,云初无意窥探,如今贵人已平安顺遂,还是请大师……为那位亡魂再做一场法事。”云初这句话说的极慢,语气极诚恳,带着一种悲悯的敬意。
  她清楚地看到,慈惠的白影在听到“贵人已平安顺遂”这几个字时,身形明显一恸,过了片刻,缓缓起身,朝云初合十行礼。
  慈云探究地看着云初,心中十分诧异,莫非这个小娘子真的能通阴阳?
  “施主这席话,可是我那位故人所托?”慈云疑惑地问道。
  “尘缘已了,万勿挂念。”
  云初避而不答,垂目说完这几个字,便双手合十告辞。
  慈云看着她消失在斑驳的木门后面,沉默良久。
  那些在他脑海里褪色的记忆,因为云初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又重新鲜活起来。
  那时师兄就极喜欢这株银杏树,经常在树下打禅、烹茶,也会与他讲些佛经佛典。
  每到秋天,银杏的树叶被染成金黄,铺满整个小院,师兄最喜在树下练武,掌心握着秋风,双腿卷着落叶,仿佛是一幅充满禅意的画卷。
  般若寺在师兄手里,拥有着无上的荣光,直到……遇上那一次的危机,那些人手里攥着寺里最大的秘密,并以此相要挟……
  若非秦王体弱,贵妃病急乱投医,师兄以救治秦王为名,自毙于竹园之内……恐怕般若寺上下……早已落入贼手,沦为傀儡了吧!
  “师兄,你都听到了吧,承诺已了,你也可以安心去了。”慈云对着银杏树,低低叹息道。
  ……
  云初回到静斋,见四个丫头一脸凝重地站在廊下,心中既疑惑,又觉得好笑,调侃道:“你们几个见鬼了?”
  宫芷担忧地说:“娘子,大夫人捎信过来,太夫人马上要过寿,请娘子回府帮忙。”
  云初有些惊讶,“祖母不是下个月才过寿吗?怎么这么早就遣人来唤?”
  转念一想,眼中闪过了然,想必周氏已经将大房的事料理差不多,自己在这里,她实在鞭长莫及……
  “大夫人说,娘子不住在府中,如今又分了产,太夫人身边太过冷清,要把小辈们全都喊回府里给太夫人祝寿,是以,想请娘子回府帮忙准备寿宴。”宫芷忧心忡忡地看着云初。
  云初嗤笑出声,一双杏眼带着笑意,更显得流光溢彩,“怕什么,祖母过寿是大事,作为孙女,尽心帮忙筹备也是应该的。府里又不是龙潭虎穴,看看你们的样子,今时不同往日,好生收拾一番,明日咱们就回去,莫要多虑了。”
  四个丫头见她神色轻松,也放下心来,面面相觑,看到彼此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难怪要被娘子嗤笑。
  “宫芷,遣人去知会大管事一声,顺便让张妈妈和咱们一同回府。再遣人给父亲递个信儿。”云初笑着吩咐道。
  丫头们毕竟年纪不大,经历的事情太少,现在听到张妈妈也要一同回去,心中更有了底气,相视一笑,自去打点回府的事宜。
  云初负手站在院中,看着竹园出神,自己这么一走,少说也要一个月,他要怎么办呢?
  ……
  入夜,云初摩挲着玉佩坐在床头,怔怔地看着沙漏发呆。
  静斋虽然住的时间不长,却是她两世以来最自在的日子,想想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楚沄飘然而至,见到云初又是一副神游的模样,挑了挑眉。
  “手中拿的是什么?”楚沄弯腰,凑到云初的手边,仔细地瞧着。
  “将你吸引到这里的,就是这个玉佩。”云初将玉佩放在手心,在他眼前晃晃。
  楚沄看了两眼,便没了兴趣,径自躺在床里侧,面朝云初以手支颐,闲闲地看着她。
  云初一脸迟疑,想了几息,才开口缓声说道:“下个月祖母过寿,明天我得回府,可能要住些日子……”
  楚沄直起身子,把脸凑到云初面前,凤眼微眯,“你走了,我怎么办?”
  云初不自然地往后坐了坐,眼睛却不敢看他,“这房间我留着,玉佩还放在枕下,即便我不在,你也能好好休息。”
  楚沄勾起唇角,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若我说……不能走呢?”
  云初回过头,面上是不加掩饰的好奇,“那你能告诉我,如何跟家里人说,我不要回去,不要给祖母过寿……吗?”
  楚沄闻言,胸口一滞,悻悻地靠墙坐着,眼睛看着云初,满是幽怨。
  “我会回来的,咱们还有大事没完成,你放心。”云初信誓旦旦地保证。
  “是你那个伯母的主意?”楚沄阴恻恻地问。
  云初点点头,“仇人下了战帖,我不能眼睁睁让他们作死,怎么着都要送一程。“
  楚沄气笑了,“这么一说,若非我白天‘不懂事’,无论如何都要助你一助。”
  云初古怪地看他一眼,“秦王殿下……什么时候对女人之间的事感兴趣了?”
  “那个姓周的,总不是个女人。”楚沄意味深长地说。
  云初大窘,这人肯定是看出什么来了!
  “我今天去见了慈云大师。”她赶忙转移话题。
  楚沄幽幽地看着她,在烛火的映衬下,下巴上的美人沟,似乎更深了几分。
  “我对慈云大师说‘贵人已平安顺遂’……慈惠大师也听懂了。”云初看着楚沄的眼睛,认真说道,“我请慈云大师为慈惠大师超度。”
  楚沄难得坐直了身子,郑重地道声谢。
  见他没有责怪之意,云初松了口气:“我总觉得,慈惠大师当年之事,恐怕还有些隐情,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便没有再追根究底的意义了。”
  楚沄深深看她一眼,又躺回床上,眼睛幽深地盯着床顶的帷帐,用一种极认真的语气问道:“你答应要为我办件事情的,如今这个承诺可还作数么?”
 
 
第080章 承诺
  云初有些惊讶,没有立刻回答。
  她默默起身熄了灯,摸索着走到床边躺下。沉默良久,温声道:“自然是作数的。只是……若要给你本尊送信的话,眼下恐怕是不能。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和白天的你牵扯在一起。就算是匿名,恐怕以你的手段,也未必不能查到我的身上。”
  楚沄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为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我曾经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的父亲就是死在秦王的府邸。”云初低低答道,心脏如擂鼓一般跳动,又过了几息,她缓声说:“此刻的你,与我而言,和白天的你,是两个人。”
  楚沄抚上胸口,觉得那里泛着酸,浸着疼意,他吞了吞不存在的口水,压下那股子难受,故作轻松地说:”不过是场梦而已,我与你父亲从未有过交集,想来以后也不至于……到你死我亡的地步。“
  云初悄无声息地笑了,心中也辨不清是什么滋味,“这还是第一次……你不信我的话。”
  “你以前可曾梦见过我?”楚沄突然问。
  云初眨眨眼,不知为何,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她老实回答:“不曾梦见过。”
  楚沄低低笑出声来,转头看向云初,眸中似闪烁着满天的星光,“你看,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云初虽然没有转头,也能感受到他轻扬的愉悦,她勾起了唇角,不知为何,眼中却有些涩涩:“是呀,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所以,我不能让自己,和白天的你有任何交集的可能。我不能冒这个险。”她的声音,缓缓飘出来,又慢慢低落下去。
  楚沄觉得仿佛有一只手,揪着他的心不放,就那样不轻不重的揪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他哑声说道:“睡吧,就按你说的办,若是无事,便早些回来吧。”
  云初轻轻应了一声,背过身去,盯着窗棂上透进来的微光,许久以后才沉沉睡去。
  楚沄将她拥入怀中,极轻极缓慢的,在她如云的发间印下一个吻。
  一夜无眠。
  ……
  五更天,寺里的晨钟响起,飘飘荡荡穿过竹楼,将秦王惊醒。
  他坐起身子,抚上胸口,感觉那里空空荡荡的,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钻进骨子里向全身发散。
  他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起身,窗外下着雨,击打着竹叶,响起沙沙的声浪。
  本该是与平常无异的早晨,却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最近这段时间,睡眠时好时坏,越来越古怪了,他想。
  ……
  云初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虽然没有做梦,心底却有个声音一直想让自己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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