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女——狂上加狂
时间:2019-03-30 09:17:34

  于是她没有吭声,寻思着这个黑脸儿还是过些时候由太子来唱为好。
  到时候殿下以公事繁忙,离不开少傅为由拒绝,她再依依不舍送恩师与同窗们踏上征途就体面多了。
  心内这般想着,她从书院里出来,却发现街上正立着一位熟人,乃是阴魂不散的姬无疆。
  昔日波国公子如玉,就算立在洛安繁华的街头也是风采不减,一身淡灰色的长袖宽摆纱衣罩着月白里衫,高挑而清瘦的身形,加之带着遮掩不住异国风情的深邃眉眼,都引来街上之人的侧目。
  姜秀润没想到那一杯子的热水竟然没泼散这人的心思,居然一路追撵到了这里!
  她疑心他来找哥哥,便立住身形定定望着姬无疆,眼里隐隐透着凶光。
  可是姬无疆却是朝着她恭谨地鞠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道:“此来,是替公子小姜递送国君的书信,还请公子过目。”
  姜秀润心里一惊,姬无疆的意思,这书信是他父王写来的?
  父王写的信,又怎么会让姬无疆传递?
  而且这信里写的是什么,她完全不知。如果一旦有对大齐不利的言辞,她在接住书信的一瞬间,就坐实了里通外国,为祸大齐的罪责了!
  那一瞬间,姜秀润的脑子里闪过许多的念头,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身在热闹长街,这封信,她接不得!
  可就在她视而不见,转身已经登上马车之际。
  姬无疆手里的书信却被人接了过来。
  姜秀润回身的功夫,转头一看,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竟是不知何时来到此处的凤离梧接过了那封书信。
  原来他近些日子都没有来接姜秀润散学,今日得闲,想起她亲自来府衙门口迎自己回府的那档子事情,甚是甜蜜,于是也效仿之,一路便衣暗探,顺着下午时略显清冷的街市来接她。
  谁知在这书院门口,却看见甚是“养眼”的一幕——只见一高一矮的两位谦谦君子隔街相望,四目相投。
  两位君子都是波国的异域血统,面容柔和,清秀中带着一份硬朗。
  稍顷,身材高挑的君子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欲交给矮个的少年。
  在街头经过的两位妇人频频回头,低声说道:“真是可惜了了一对儿,差点成就了璧人。若是生成一男一女,到时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该是何等羡煞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凤离梧虽然面色不动,立在街角处,可是身侧四周却是阴风阵阵。
  只觉得那路过妇人眼瞎得很,哪里看出相配来了?
  不过他走到近处时,倒是认出了那个高个子的波国青年,不正是在顺德宴会上看到了姬才子吗?
  当下心念流转,立刻便想起了姜秀润的青梅竹马之言,似乎越发的成真……而那封书信……该不会是表达久久不见的相思之情的吧?
  想到这,他便大步流星走过去,径直接了那书信,然后对身后的侍卫冷然道:“将此人拿下!”
  侍卫依言,便扭住了姬无疆。
  可是姬无疆倒是不见慌张,只顺势跪在地上,朝着凤离梧谦卑道:“波国使节姬无疆,参见太子殿下。”
  凤离梧听得浓眉微挑,冷然问道:“波国使节?孤怎么记得你前不久还是顺德太守的客卿?”
  姬无疆倒也不慌不忙,只道:“在下以前在波国宫中奉差,只是因病卸职,便隐姓埋名于市井,在各处开设店铺糊口而已。而与顺德太守也不过是一见如故的相知而已,谈不上客卿。前些日子波国国君因为急用些旧人,便将在下召回王庭,而今是奉了国君的旨意出使大齐,顺便给小王子带去慈父书信一封。”
  凤离梧冷眼打量着他,这青年的腰间的确是系着给各国入城使节颁发的特殊令牌,而波国这两天也确是派了使臣前来。
  只是京城里各国的使节众多,那波国实在是微不足道,立时排在了后面,大约得七八日后才得召见。
  不过这些事情自是有专人查询,凤离梧看着这个叫姬什么的不顺眼,他今夜便要在牢狱中熬度了。
  所以接下来,太子殿下也懒得听他多言,只大步走到马车旁呆掉了的姜秀润身旁,蹙眉道:“还要看他多久,上车!”
  姜秀润赶紧钻入马车,而凤离梧也跟上来。
  可是两人坐在马车里,凤离梧也不言语,只将那封羊皮书信用长指翻转,敛着眉眼打量一番。
  姜秀润实在不知信封里揣着什么虎狼之言,一时正襟危坐,惴惴不安。
  “留了这么多汗,擦擦。”太子突然递给她一方手帕。
  姜秀润这才发现自己顺着脖颈淌汗,不由得干干一笑,讪讪擦拭。
  就这么的,二人皆不言语,一路回到了太子府。
  凤离梧径直在书房的香席上盘腿坐定,才从桌子上拿过一把银刀开始拆开羊皮信封,掏出里面的细绢书信。
  姜秀润跪在那里,小心翼翼地伸着脖儿,想撇见一二,好从容应对。
  奈何凤离梧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故意将细绢用信封托着举得老高,不让她看!
 
 
第78章 
  殿下这般,着实气人。可是此时姜秀润只觉得自己命悬一线,压根就顾不得气。
  只好缩回脖子,等着太子看完。
  那凤离梧来回看了两遍,然后慢慢抬头看向姜秀润,那眼神似乎微妙而诡异。
  从回府的一路上,他就这么高悬着姜秀润。她也是受够了,只觉得撇清关系即可,当下努力坦然道:“殿下当知,我并不欲与母国的人与事有关隘,若是殿下不来,这信我是不会收的。”
  凤离梧也是玩赏够了她忐忑的小脸儿,眼看姜秀润要掉脸儿,这才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她,
  姜秀润咬着嘴唇接过一看,果然是父王的亲笔。
  许久不见,父王依然文采斐然。那信里先是声情并茂地斥责她的大胆,为何要女扮男装欺瞒大齐圣君。再然后就是一番点醒,言她如今依附太子,当用心用力侍奉殿下,弥补前情。至于她假扮王子之事,为了不失体面,替她圆谎,已经在波国的王室族谱里续补了“姜禾润”的名字云云。
  这么一通看下去,姜秀润只能用“瞠目结舌”四个字来形容。
  说起来,父王其实一直在为姜家添丁进口,当年篡位成功后,为了显得自己篡位名正言顺,大笔一挥,便添了两位子虚乌有的先祖叔公,先贤姜子牙都赫然在列,令人不忍一睹。
  再想想他以后还要给自己添个刘姓的干爷爷,父王随便攀亲的本事就是这么叫人叹服。让自己突然多了个叫“姜禾润”的小儿子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就连凤离梧沉默了一会也道:“你们波国的史官和谏官都是干什么的?”
  他的意思是,波国国君行事这么随便,难道就没有人阻拦吗?
  姜秀润苦笑一下,直言相告,波国国小好治理,父王一言能顶十八口鼎。只要他老人家开口,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史官和谏官俸禄微薄,节操也较比中土的书生少了那么些,自然也不会秉笔直书,仗义执言了。
  而且波国的行事风格,凤离梧自认为已经领略了一二。从送来个大肚子的女儿开始,心里便有了大概的领悟。
  对于波国乱糟糟的人事,远隔千里的凤离梧竟然也适应了。既然真的是家书一封,他自然是懒得管的,只是那姬无疆跟姜秀润是什么关系,倒是要细细问清楚。
  姜秀润直言,自己只是在先前的宫宴见过几次,但她那时还小,看糕饼比看男子亲,哪里会有什么关联?若是殿下再这么疑神疑鬼,休她出府便好,免得污了殿下的清誉。
  凤离梧不爱听她说这话,自然是吻住了她的樱唇,不要她再说出恼人的话。这一纠缠搅闹,倒是在书房屏风后的软塌上成就了一场风流。
  凤离梧几日未得近身这女子,只觉的做什么事情都渐渐定不下信。现在终于得空子狠狠疼爱一番,随着精力宣泄的还有这几日积累的莫名的焦躁。
  不过又因为这封书信,姜秀润的心思倒是活络了起来。
  既然自己在波国的点册上有了归属,那么跟随恩师前往墨池书会便可以名正言顺了。
  这么想来,父王倒是难得干了件人该做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清早,凤离梧早早便上朝去了。而姜秀润伸了一会懒腰,缓一缓酸痛的腰肢后,倒是想起了件事情。
  因为姬无疆被羁押,虽然事后察验清楚了他的身份,可是要放出,却还需要证明他身份的保人。
  姜秀润不欲姜之出面,自然是要由自己来,于是起床洗漱后,便去了牢狱签字画押,担保了姬无疆出来。
  姬无疆虽然牢狱一遭,可出来时并不见颓唐惧意,倒像是笃定了姜秀润会来接他一般。
  夏末的清晨还是很清爽的。
  姬无疆虽然衣服上有些褶皱,但是精神甚好,温文尔雅地一笑。
  算起来,姜秀润一直不给这位昔日故人好脸色,可是姬无疆从不见恼意,可见涵养甚好。
  不过姜秀润并不敢大意,只绷脸道:“该说的,已经与君说得清楚,却一味纠缠究竟是何意思?”
  姬无疆只能再次鞠礼道:“请小公子莫要烦忧,当日在下已经听得清楚,也深深觉得小王子之言甚是在理。既然王子不欲在下打扰大王子的日常,自然谨遵君命,绝不会私下里去找寻。”
  姜秀润见他说得这么笃定,倒是颇为意外。不禁瞟了他一眼。
  姬无疆笑道:“大齐的狱头搜身甚严,身上的细碎银子都被收刮干净了。不知君可否肯请在下吃一顿小餐?”
  姜秀润给身边浅儿递了个眼色,浅儿掏出一个荷包扔给了姬无疆,粗声道:“拿去买吃的吧!”
  姬无疆却是无奈摇了摇头道:“在下并非乞丐,君何必这般敷衍?此番国君除了书信,还有些话要与小王子您交代,在下总是要尽了君王的差事吧。”
  其实姜秀润也是好奇父王的心路历程,怎么就突发奇想,认她做了儿子?
  于是想了想,便去了斜对街的茶楼,要了几样蒸糕点心,分别在桌子的两旁坐下。
  姬无疆先是朝着姜秀润恭谨地拱手,然后道:“自顺德相逢,君提点在下之言,如醍醐灌顶。在下一味将提振国昌的责任强加在大王子的身上,实在是有失公允。是以反思自省,便回了波国向国君请命,复领了官职。此番来大齐,是因为国君听闻大齐修筑运河,急需周转,便送了二十船木石器物来,以表诚意,顺便再命在下看望二位王子……是在下斗胆向国君袒露了您现在的境遇,若是公子心存不满,尽可责罚在下。”
  姬无疆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姜秀润却心知这过程必定是曲折而复杂。
  眼前的这位清俊的男子,并非碌碌无为之辈,他突然折返回波国,又给自己讨来了王室正统的身份,必定有其深意。只是不知他究竟是想干什么。
  所以姜秀润饮了一口茶道:“请君直言,你这般做的用意是什么?”
  姬无疆也无意隐瞒,照直道:“当然是希望公子小姜您有朝一日,能够与大王子一样,可以名正言顺回到波国。”
  姜秀润蹙眉没有说话,姬无疆倒是抬起头来,看着姜秀润慢慢道:“波国先祖来到东土,历经波折。在下记得,先贤记录的首领迁徙历史中,便出现了圣女先贤阿黛善,她智慧而勇敢,叫民众信服,并带领子民在波国先土落地生根,安稳了下来……您是波国老先王的外孙女,身上流淌的是圣女阿黛善流传下来的血液,也许有一日,您也可如圣女一般,为波国的民众指点迷津……”
  姜秀润的瞳孔猛地一缩,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小看这个姬无疆的胆大妄为了。
  他居然在暗示自己,将来回波国争夺女帝之位,这是何其的大胆而疯狂?
  前世里死心塌地一意扶植哥哥姜之的人,这一辈子居然突发奇想,转而要来扶立她回国继位!这是姜秀润始料未及的。
  她觉得大清早的,与疯子也是聊够了,便想起身离去。
  可是姬无疆看了看立在茶楼下的侍卫们,又问道:“难道小公子您真的甘心困守在太子府小小的院落里,做个金笼里的金丝雀?如果不想做,逃,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这话,可正说到了姜秀润的心坎里去,她慢慢地复又坐下,打量着姬无疆道:“看来君查了我的甚多事情啊。可是回了波国又如何,那么一个夹缝里的羸弱小国,顷刻间便会被强国覆灭殆尽,又有什么回旋余地?”
  姬无疆拱手道:“小公子您之前便提醒了在下梁国之忧,可见目光长远。可是就算国弱,自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只是如今的波王不知收敛,更不懂得维系平衡之道,长此以往,当真是有被梁国吞并的危险,然而,现在梁国与大齐交恶,哪里顾得上兼并诸国。而波国之于大齐,又是太远,肉太小了……”
  说到这,他再次拱手施礼,望向姜秀润的目光也充满坚定,只道:“在下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您比大公子是更适合的人!”
  那日,姜秀润到底是与姬无疆吃完了一顿早饭才各自散去。
  她并不是被姬无疆撺掇的,起了什么当女帝的野心。只是姬无疆的一番话,打开了她另一番思绪。
  如今自己困在“姜秀瑶”的名姓里不得施展,更是忌惮着凤离梧的滔天权势蛰伏在他身下。
  可是如果就像姬无疆所言,以波国小质子的名义回归波国,岂不是名正言顺?
  当然,父王现在对自己的和颜悦色,是因为她巴结上了大齐殿下,骤然显得有用罢了。若是这么回去,必定不会给好脸的。
  可是波国本就不是她心仪的安身之地,只要从大齐洛安城里脱了身,哪里不是能安家之地?
  而此番墨池书会,更是非去不可。
  姜秀润想到这里,脚步顿时轻盈了起来。
  下了茶楼后,便回了太子府,静等太子回来,跟他提及去参加书会一事。
  太子下朝回来后,公子小姜便一路殷勤地跟入书房,替他除冠脱帽,并小心翼翼提及参加书会一事。
  凤离梧听了,连想都没想,便绷脸道:“孤如今事忙,脱不开身陪你同去,听说今年的书会不在大齐举行,而是在魏国,又要去那么久……不行,想都别想!”
 
 
第79章 
  对于凤离梧的反应,姜秀润倒是早有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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