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没有钱——这弓很长
时间:2019-03-31 08:53:55

  贺凉喻抿了抿唇,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在她身边杂乱的物品上扫了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地开始收拾起来。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拦住他:“没事,我自己来就好了……”
  贺凉喻依旧低着头,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那样,将地上的书按照大小从下到上排好之后,他直起身子,抱着那堆书放到了桌面上。
  然后动作一顿,突然愣住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他才发现,桌面上的那几个排列整齐的相框里,赫然是他和贺青黛还有贺安南的照片。
  其中摆在最中间的一张,居然是他高中毕业的时候,最后一次穿着学校的制服,和贺青黛站在一起,绷着嘴角看着不远处举着相机的贺安南的侧影。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温煦刚走了没多久,他本以为这么重要的日子,她肯定会回来的。
  当时他都已经想好了一堆的说辞和理由,下定决定说服她回来之后就不要走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狠心到直接缺席了自己的高中毕业典礼。
  而如今看着这张三人入镜,唯独缺了她的照片,他努力压下胸口翻滚的暗潮,神色淡淡地将照片拿了起来,指腹轻轻摩挲着。
  “你那时候,其实是去了的吧?”
  温煦也慢慢站了起来,有些不安地抬眼看他:“是,我那时候请了假回去,只是——”
  “只是最终都偷偷躲在角落里,看着我参加完整个毕业典礼,然后再偷偷离开。”男孩扯唇冷笑了一声,“看着我从期待到失望,再从失望到逐渐冷漠,你觉得好玩吗?”
  听着他暗讽的话语,温煦眼眶微微发红,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当时发现仅仅离你们不到十米远,心里就已经发涩到不行了,我怕我真的跟你说话,跟你面对面之后,我会再也鼓不起勇气离开你们……”
  贺凉喻不能接受这个理由。
  因为害怕不舍的离开,她选择了逃避,躲在离他只有几米远的暗处里,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那她是否有看到,自己当时的脸色有多么地阴郁?
  他垂着眼睑,轻呵了一声:“你知道吗?当时几乎所有同学的爸爸妈妈都来了,有的还是三四代同堂,你知道我在听到我的发小帮我解释说‘阿喻爸妈没离婚,只是他妈妈比较忙’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明明听到了,却要假装听不到,假装不在意。
  温煦眼里布满了雾气,听着那比记忆里高大了不止一点的男孩轻声笑了笑,笑声刺进了她的心里。
  “我当时就在想,你们他妈还不如离婚了呢。”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告诉我自己,你为什么不出现在那里。”
  温煦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小声啜泣了起来。
  她是知道面前的男孩对她是带着恨的,但他从来没有说出口,甚至于这一次过来了这里,依旧如常地叫着自己妈妈,她就仿佛还能欺骗着自己,跟自己说还没有到那么糟糕的时候。
  她已经完成了上一站的旅途,接下来她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去对家人做出弥补。
  那些缺失的爱,她已经做好了花上十倍二十倍的时间和精力去弥补。
  直到男孩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她才明白过来,上一站的那些风景,她已经错过了。
  即便之后还是一起乘坐同一趟列车,但车子只会一路向前。
  这辈子,她都没有机会再回到以前,不会再回到那个盛夏,让她能和人生有且只有一次高中毕业的儿子,肩并肩站在一起拍上一张合照。
  她世界里掩耳盗铃建起来的那堵四方墙,一瞬间就崩塌了,她也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只是一边抽噎着,一边小声跟他说对不起。
  重复着这三个字,没有其他办法。
  突然,有一阵温热笼罩住了她,贺凉喻僵硬地举着手,在她身后轻轻拍着。
  她怔怔地抬起头看着他,看见他不自在地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半晌才别开脸淡声开口:“算了。”
  温煦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他瞬间又放开了自己,然后将那些相框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旁边的纸皮箱里。
  “你用了五年的时间去完成了你想做的事情,我也花了五年的时间去埋怨和责怪你。”
  他回头看她,长臂朝前伸着,大掌里躺着一张纸巾,“过去的五年,我们好像都把自己弄得太累了,那些日子,谁都不要再回头看了。”
  她好像明白过来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喻……”
  男孩又问:“以后你都会在的吧?”
  温煦赶紧点了点头。
  贺凉喻牵起了一抹笑容,很淡很浅,但没有冷漠带刺,没有讥讽含嘲,而是一个很干净简单的一个笑容。
  “妈,明年这个时候,我大学毕业。”
  温煦再次认真地点了点头,泪中带笑:“好的,妈妈记住了。”
  迟了一会才过来接温煦的贺安南施施然倚着门,看着里面分开收拾着办公室,没有交流,却又漾着一阵默契感的一对母子,弯唇浅浅笑了笑,又回头望了一眼坐在不远处,膝盖上摊着一本书在努力备课的小姑娘。
  然后才朝门里扬了扬手里的钥匙。
  钥匙声发出了清脆的叮铃声,将办公室里的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温煦眼睛还有些微红,但面上的喜悦不容忽视,招手笑着跟他打招呼:“来了?收拾得差不多了,车子开来了吗?可以一边搬一些出去了。”
  贺安南淡淡嗯了一声:“先不忙搬,刚才听一一说你们昨天出去买了电影票却没看成,我们家一起出去镇上看场电影吧。”
  **
  第二天,想着已经和小羊羔和好的贺凉喻一大早就爬了起来,从头到尾捯饬了一下,直到从头发丝儿到脚指甲都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时候,才一脸满意地走了出去,站在隔壁房间门口,伸手温柔而又坚定地叩叩叩敲了三下。
  一大早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这么帅的自己,她心情肯定会很好。
  静静等了半分钟,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他又安安静静等了几秒,抬起手还想再敲一次的时候。
  温煦从客厅里走了出来,朝他招了招手:“阿喻,过来吃早饭了——哦你找一一啊?她一大早就去学校啦,说是给孩子们设了一个英语角,她得过去在旁边看着。”
  贺凉喻:“……”
  提着两个鸡蛋来到操场的一角的时候,贺凉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花坛边的两个熟悉的身影。
  妈的,怎么又是这个无限续航电灯泡。
  他昨天应该把他的英语书也一并藏起来的。
  慢慢走近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那引起极度不适的单词:“a-b-a-n-d-o-n——”
  闭着眼睛深呼吸一口,他努力将情绪控制好之后,才走到两人身边。
  尤一只觉得头顶有什么阴影笼罩住自己,抬头看去,就对上了一记和善的眼神。
  她一双鹿眼瞬间变得亮晶晶的,从花坛上跳了起身,朝他笑着打招呼:“阿喻,早啊!”
  旁边的陈遇懒洋洋地继续瘫在位置上,表情有些不爽。
  这个幼稚无情残酷无理取闹的小贺老师,将自己的语文书拿走之后放到了陈飞阳抽屉里的幼稚无情残酷无理取闹的小贺老师,怎么又双叒叕出现在这里。
  亏他好不容易才在Q.Q群里成功骗到了大家,让所有人都以为英语角改成明天早上,才终于换来了和一一老师的独自相处时光。
  他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自己今天是‘黄袍加身’,是一个有绝密武器在身的人,他又稍稍涨了几分气势,冷哼了一声,也缓缓站直了身子,倨傲地扬着下巴,平视着男人的眼睛。
  把鸡蛋递给了女人的贺凉喻本来是不打算理他的。
  但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之后,他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明明之前在自己面前气势矮上一截的男孩,怎么好像突然增添了几分威猛?
  尤一美滋滋地嚼了几口心上人专门送来的鸡蛋之后,也发现了异常,“咦”了一声:“陈遇同学!”
  刚才来了之后,男孩就是坐着的,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他比自己高上了这么多。
  明明之前只有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却感觉一下突破了一米八的大关。
  “你怎么看起来高了这么多?”她觉得很是惊讶,绕着男孩走了一圈,又哇了一声,“感觉一下就变成大男孩了呢!”
  陈遇只觉得这是尤一对他的夸奖和崇拜,得意洋洋地勾起唇:“我本来就是大男孩,我已经强大到可以保护老师了!”
  他不会再像昨天那样,被这个男人的气势所压倒!
  还没有得意多久,耳边就传来了贺凉喻有些怀疑的声音:“陈遇,你把鞋子脱了。”
  “…………”他沉默了一会,哼了一声,“凭什么你说脱就脱!我不要!”
  他的反应,让贺凉喻一下就确认了自己内心的猜想。
  额角青筋跳了跳,他眼睛微微眯起,再次重复:“我说话只说两遍,第三遍我喜欢动手。”
  他举起了右手,将指节捏得嘎吱作响:“自己乖乖地把鞋子脱了,然后把你的增高鞋垫拿出来。”
  陈遇:“……QAQ”
 
 
第29章 二十九块都不给我 ...
  慢慢相处下来, 尤一也发现其实这群一开始表现得很冷漠的孩子,其实就跟用增高鞋垫来证明自己成长的陈遇一样,尽管有点幼稚, 但幼稚的同时, 又单纯得可爱。
  在熟了之后, 他们也会在自己面前不设防备地流露出符合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所应该有的天真和烂漫,也会对未来有着自己的憧憬。
  她还专门跟初三一班的班主任聊过,问他关于孩子们的情况,最后还问他,为什么一个班的孩子, 就只有这么伶仃十几个。
  她去六年级的教室那里偷偷看过, 那里的孩子人数, 比他们班多上两倍。
  那趁着暑假开始忙起了农活的班主任见怪不怪, 哈哈笑了笑:“这太正常啦小尤老师,在我们这里,义务教育的定义,就是读完小学。”
  尤一觉得挺不能理解的。
  更让她不能理解的, 是班主任接下来的那番话:“更何况, 剩下的这些小孩,又能有多大的出息呢?你也教了他们一阵子了, 大概也知道他们什么水平, 我们村啊,每年能有一个人考出去城里的高中就已经很不错了。”
  “考不上高中,他们其实跟其他读完小学就毕业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她张了张嘴, 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的。
  但在看了一眼埋着头专心致志地置身于挖坑种萝卜事业的班主任之后,她默默地住了嘴,带着复杂的情绪走回了学校。
  说实话,在教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确实发现孩子们的成绩有点吊车尾。
  在拿着初三课本上了几天课之后,她就让孩子们把初一初二的课本带到学校,重新复习起过去的课程。
  就连陈飞阳,那已经算是班里优等生的第一排小男生,在她点名让他开口念一段只有三行的英语课文时,满脸通红地憋了十分钟,才磕磕巴巴地勉强念完了。
  但他们又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就跟班主任说的一样,安于现状,她推一下,他们就懒懒地朝前动一下,不推的时候,就是跟一条冬眠的小蛇一样,蜷缩成一团在地上趴着。
  脑海里班主任的话和陈飞阳那张通红的脸来回循环播放着,她内心突然就涌起了一种叫做难过的情绪。
  正漫不经心地踱步走到校门口,迎面有个小黑点朝她跑了过来,边跑边招手:“一一老师!!!”
  吼得那是一个撕心裂肺。
  尤一也是等他走进了一些才看清楚那是陈飞阳,等到他停在面前的时候,拍着他的背帮忙顺气:“怎么啦?你们不是在上体育课吗?”
  最近贺凉喻真的肩负起了体育老师的重任,去城里买了一些体育器材,又像模像样地在操场上划分出羽毛球场、排球场等区域,用下午的空余时间给孩子们上体育课。
  陈飞阳猛地摇头,一边喘气,一边边指着学校里,神色很焦急:“陈,陈遇他和,和初二一班的英语老师吵起来啦!”
  在小跑着赶过去的时候,陈飞阳大概跟她说了一下情况。
  陈遇的妹妹陈葙在读初二,她们班的英语老师今天下午开了个小灶,给她们补课,结果陈葙偷偷地跑下来找陈遇一起玩羽毛球了。
  后面那个老师直接叫了个学生下来,喊陈葙回去上课,陈遇把她送上去之后,不知道怎么就跟老师吵起来了。
  尤一心里咯噔一下,她没记错的话,初二年级的英语老师,是陈意映。
  算是自己的对头。
  现在她的学生跟陈意映发生了冲突,这到底是什么孽缘啊。
  她估计是陈意映生气自己好心给他们补课,结果陈葙却私自逃课下去玩。
  可能说了她几句,护妹心切的陈遇性子直脾气冲,回顶了几句。
  然后就这么吵起来了。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按理说陈意映好心加课,孩子们是应该心怀感激的。
  但是暑假的课程本来就是自愿为主,更何况那是本来就没有安排课程的下午,陈葙跑下来玩,也没有违反什么规定。
  反正其实各让一步就能解决的事情,刚好遇上两个脾气都很冲,一下子就吵起来了。
  她都在脑海里想好了要怎么在中间协调,才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就听到了陈遇那震耳欲聋的吼声:“我X,你在这装什么逼啊,你真以为你了不起啊?”
  尤一皱了皱眉,刚要喊停似乎有些激动的他,一个因为拔高而显得有些刺耳的女声响了起来:“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花了这么多时间来加课没有换来半句夸奖不说,还要被你骂?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上到了二楼,她一下就看到了走廊上挤满了人,里里外外包了好几层,围着中间的什么人,她个子矮,看不太清,但从刚才的声音里面也听的出来,估计就是陈遇和陈意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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