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小人之心地想着也许对方只是想借自己的能力把东西买下来大赚一笔，又或者她确实是幕后黑手，再有可能就是她纯粹是想自己玩玩……这几个可能性无论哪种，都不是他需要多加干涉的。
可不管怎么假设，周遇玉过来的时候，秦柏还是给她让了一个位置，等她走了才重新回去接着看。
说到对古玩的了解，其实秦柏感觉自己应该比周遇玉好不了多少。他会一直看着这面青铜镜，倒不是因为它上面紫气最为浓郁，而是因为从生魂离体到现在，这是唯一一个让他的灵体有反应的东西。
他的灵体试图把上面的紫气吞噬，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本能的渴望，就像渴了想要喝水，饿了想要吃饭一样的渴望。
不过他好歹也当过半个成功人士，如果连这种欲望也压制不住，那他也不是他了，更何况这种欲望带来的也不一定是好事，就像一个人在山里饿了，也不会看到蘑菇就采来吃。
所以他主要是在思考，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又跟自己生魂离体有没有什么关系？
周遇玉看了多久，秦柏就在这里站了多久。他也不是不想帮周遇玉，而是真的不懂。这里不少物品上都有紫气，或浓或淡的问题，他实在摸不准自己眼前紫气最浓的是不是就是价值最高的。
不过周遇玉也没有对他提出要求，她认认真真地把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虽然始终没有感觉到所谓“气”的存在，但她还是感觉自己在分辨的过程里，增长了不少的见识。
等她把所有东西都大致看完，询问店主可不可以用手碰得到肯定答复后，便戴起手套开始端详几样她看中的物品。
“这小姑娘明显是个新人啊，还是一窍不通的那种。”尤老和韩老被店主请着坐下来喝茶，那韩老看了她半天，给出的就是这个结论。
周遇玉的观察方法真的太……简单粗暴了，完全就是一个一个看过去，没有筛选，不少一眼就看出是新仿的她也发现不了。
但是吧，如果真的是新人，这会应该就着急了，毕竟两万呢，可她还是不紧不慢，就仿佛她根本不在乎结果一样。
“可是很有趣，不是吗？明明是个新人，可你看她二轮拿起的东西，价值三十万以上的就有好几个，这比例可不是一般的高。”尤老哪里不知道她是新人，但他就是觉得周遇玉很有趣。
无论是之前神来之笔地挑中了那把梳子，还是现在在一众质量参差不齐的物品中选中了不少真实的古物，都让他对对方的身份和她的辨识方法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路老板，我看你今天可是危险了。”
“尤老说得哪里话，这一个新人，我有什么好怕的？”那店主哈哈大笑，表情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尤老也不是来套他话的，开玩笑完就转过头继续观察周遇玉，也顺便观察之前的那个少年。
其实那个少年的基础明显比周遇玉扎实很多，店主也是占了他年纪轻的便宜，假如给他几年的时间成长，恐怕他也不会再给店主糊弄他的机会。
尤老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才是真的磕磕绊绊，哪里像这两个年轻人，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我挑好了！”周遇玉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挑秦柏看中的以外的东西，如果不是店主说这个房间里的东西都不卖，恐怕她会直接问那面青铜镜多少钱。
可世上没有如果，她参加这个游戏，就要遵守游戏规则，而且她也不是一个毛毛躁躁的人，自保的本事还是很强的。
所以她强行要求自己把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
不过戏演得多了，有时候不小心就成真的了。至少她把第二轮看中的东西放下的时候，是真的有些恋恋不舍。
“你确定？”不管这店主的内心是怎么的惊涛骇浪，他脸上流露出来的都是恰如其分的微笑。
其实周遇玉第二轮选中那几样东西细看的时候他就觉得大事不妙，可当时他心中还有一丝微小的希望，希望她看中的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谁知道她居然真的选中了。
事到如今，他也不敢表演，生怕越演越遭，只能按照惯例问了最后一句。
“我确定。”周遇玉的心里也没有底。她虽然嘴上说着确定，但内心却狂喊着不确定。
不过她倒不是可惜这两万块钱，反正也是白捡来的，主要是她不想让秦柏失望。
因为跟鬼魂相处多年的直觉告诉她，这个青铜镜对秦柏真的很重要。
“尤老和韩老觉得呢？”那店主实在是心塞得不想说话，干脆把话头抛给了做见证的两人。
他们上前仔细品鉴了一下那面青铜镜，对看一眼，都微微点了点头：“我们是觉得你这回栽了。如果我们没看错，这应该你家的镇店之宝之一了，唐代的青铜镜，看这花纹、镜面，虽然比不上前些年成交的那面鸾凤镜，但也不差，所以我们估计它的价位应该在一百到两百万之间。”
他们跟这店主也是老相熟了，知道他店的基本情况。按照他的性格，他应该不至于放两个镇店之宝在这个活动里，应该就只有一个，那么估计就是这个青铜镜。
周遇玉听到这个估价也傻了。她猜到这面青铜镜应该挺贵的，但她没想到那么贵，差不多都可以在三线城市买一套房了。
“愿赌服输，这确实是我店里的镇店之宝之一，不过你们给出的价格是目前私下的成交价吧，如果拍卖应该更贵一些。”那店主固然肉痛得不行，可是他做生意那么多年，最信奉的就是一个“缘”字。
周遇玉跟它有缘，就归她了，反正……自己收来的时候对方也是把它当成了宋代的青铜镜，自己也没亏本。
周遇玉预想了无数种挑错自己应该怎么办的情境，但她还真没怎么想过挑对了要给出什么反应，一时间有些发愣。
不过她愣，那个少年可不愣，当即开心得跳了起来：“太好了！姐姐你可算是给我出了一口气！不过老板，也确实是我学艺不精，怪不得你。仔细想想你也算是个好商人吧，至少你本来可以编出千万种谎言，可你还是承认了。”
明明是夸奖的话，可从这少年嘴里说出来店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他也懒得跟这个少年计较，给周遇玉丢了个盒子后，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也好让自己独自舔舐舔舐伤口。
“多谢路老板！”周遇玉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好后，便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秦柏这才发觉，好像她今天出门特地换了个大一点的包。
“小姑娘，你一会可小心，不要表现出来，小兄弟你也是，别害了人家。这古玩市场虽然大多数都是遵守规矩的人，但也有些无赖，他们才不管什么规矩。”尤老和韩老看完了这一出，也准备一起去吃晚饭了，不过临出门前还是特地对两个小家伙嘱咐道。
两人闻言都严肃得点了点头，他们懂的。
“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这位姐姐的！”那少年拍着胸脯保证。
尤老本来只是顺口提醒，并不觉得会出什么事，可看这少年一心想保护人的样子，反而忧虑了起来。
他怎么感觉那么不妙呢……
第21章 驱鬼师
刚从吃饭的小店出来没多久，秦柏就意识到他们被跟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往遭遇的原因，他对这些目光特别的敏感，只要对方看得时间长一些，他就能发现异常。
说起来……他回S城之后，出事之前，是不是也有人跟着他？谈不上恶意，就是监视他的那种感觉，好像很怕他和谁联系。
再往前，他在B城的时候，在暗处似乎也有一双眼睛窥视着他。那双眼睛的主人他应该很熟悉，可他不知道是谁。而且不同于监视，那种窥视感更多是精神上的，就像……他身边的哪个人，一直试图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不过这些想法他也是只持续了一瞬，毕竟现在情况特殊，他也不可能走神太久。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发现没多久，死皮赖脸叽叽喳喳一定要跟着的少年也发现了。
那少年自我介绍说他姓柳，单名疏，今年刚满十八岁，到了家里规定的可以外出历练的年纪。
秦柏在姨父的口中听说过柳家的名头，他还和姨母商量过要不要把柳家人请来看看能不能救人。不过这段对话发生没有多久秦柏就意识到自己可以离开别墅的范围，也没有关注后续，不知道最后是没有请到，还是请了没有成功。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从姨父的口吻看，这柳家在风水界的名头应该相当响亮。
秦柏本来觉得柳疏这种出身这种性格的人家里人会放他独自出来很奇怪，不过等看到他这个反应，却又瞬间不奇怪了。
周遇玉本来想提醒他，结果一扭头发现他已经不着痕迹地往地上丢符纸，一下就把话咽了回去。
感觉……好像就她反应最慢啊……
“玉玉姐，走吧，别担心。”发觉周遇玉看他，柳疏马上扬唇笑道。
周遇玉倒没有把他往坏处想，唯一担心的也是万一他的方法行不通自己应该怎么办，用老法子招来附近的鬼魂？倒也不是不可以。
想通之后周遇玉便没有再管，任由他发挥。
这回变成了柳疏在前面带路，他领着周遇玉往小巷子里绕，绕了一两个之后便把手里的最后一张符箓点燃。
周遇玉回头看去，只见巷子里迅速升起一股雾气，又很快消散，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鬼打墙，他们会被困在里面，大概半天后才能出来。如果有人救……也得一个小时吧。”柳疏颇为得意地介绍自己的努力成果。
他的自保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不然家里人也不会放他出来。
周遇玉点了点头，看他们明明走到了两人跟前，又毫无所觉地转了回去，对于正统天师的好奇又强了几分。
她看柳疏没有隐瞒的打算，想了想，便挑了些不那么敏感的问题聊天：“柳疏，你是天师世家？”
“不是天师世家，”出人意料的是，柳疏第一句就反驳了她，“是风水师世家。”
柳疏说完，看她一脸不解，就耐心解释起来：“虽然在外人看来，天师就是风水师，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天师分为两大流派，一派叫做风水师，一派叫做驱鬼师。
“风水师呢，擅长的就是测运算命，研究风水，然后兼修符箓；驱鬼师的话，主要就是捉鬼驱鬼，将鬼魂度化。但从百来年前开始，驱鬼师这一脉就逐渐没落，等到现在，传承人已经寥寥无几，本事也不太高。
“风水师这派没办法，只能自己在之前的传承中加入驱鬼的内容，例如在符箓里、风水阵法里加入对鬼魂的攻击等等，但都不太理想吧，毕竟如果能融合这几千年来早就融合了。不过也因为这样，所以外人都以为天师就是风水师，其实不是的。”
柳疏的解释让周遇玉茅塞顿开。
所以她早逝的爸妈留下来的那两本书，一本是关于风水，另一本是关于驱鬼？因为驱鬼师这派没落，大家也都陆续看不懂上面的内容，所以保护越来越不走心，书也越来越破烂。
因此从另一个方向思考，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她确实有当天师的天赋？
“对了，我听你说鬼魂？那你们都是怎么对付那些恶鬼的？是看到了他们直接攻击吗？”周遇玉这话接得相当巧妙，如果秦柏不是知道她的能力，恐怕也完全不会多想。
事实上柳疏就跟他想得一样，以为对方只是好奇，当即失笑：“怎么可能，我跟你说玉玉姐，别说我们风水师了，就是驱鬼师还在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鬼的，更别说现在了。如果不是有记载流传了下来，恐怕我们很多风水师都不知道鬼魂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现在呢，大家都是靠符箓风水阵的反应分辨有没有鬼，也有符箓能让风水师短暂见鬼，但是价格很昂贵。能见鬼的都是万中无一的适合成为天师的人才，几大世家都不会放过的。”
柳疏解释得非常情绪高涨。
难得有一个对风水流派不反感的年轻人，那态度必须得好啊。他的父亲说过，对于潜在人才，要采用广撒网的战略。如今风水一派虽然尚未没落，但后继越来越无力却是事实，多宣传一下见鬼的事，万一真的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呢？
柳疏解释的时候抱着的是非常美好的幻想，从没想过他眼前真的有一个可以见鬼的人。
周遇玉可算知道冯休和为什么一直想找到她了，昨天她和赖小青打电话的时候对方还告诉她，旅游完也先别回来，冯休和还不死心呢。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每个天师都能见鬼呢……”这句话周遇玉也不知道是对柳疏说得，还是自言自语。
如果早知道这样，她在冯休和面前就不会这么大大咧咧直接动手。
“就是这样啦！不过玉玉姐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送你一个护身符，鬼就不敢靠近你了。”柳疏完全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看她突然降低音调自言自语还以为她在怕鬼。
秦柏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这个小鬼打架还行，但其他方面的反应真的不太行啊……
周遇玉怕鬼？这是他半年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如果他没记错，当时在N大的时候，那些鬼试图恐吓他的时候开头都是“我们有一个经常会和我们聊天的朋友，她很厉害的”，这样的一个人，怕鬼？上次没有把她和女鬼对决的英姿录下来真是太可惜了。
他一边在内心腹诽着，一边听柳疏跟周遇玉闲聊。
这个少年似乎是个话痨，之前一个人的行程大概把他憋得狠了，看到周遇玉这样好说话还不歧视他风水师身份的人，兴头一下上来了。
只听他继续说道：“其实我这次来，也不全是来玩的。这个古镇最近几个月来有点不对，‘鬼气’太淡了，完全不是一个古镇会有的正常状态，按照常理来说，古镇里那种森然的感觉应该更强一点，哪怕这里风水再好，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
柳疏说着停顿了一下，看周遇玉似乎不懂，就补充道：“现在这样‘鬼气’很淡，给人的感觉确实不赖，但是吧，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只会迎来反扑，因为外面的‘鬼气’浓度比这里大得多。”
柳疏这么一说，周遇玉就明白了，开玩笑似地问：“要不这样吧，今天也那么晚了，我们就先各自回去休息。你住哪里？不如我明天去找你，和你研究一下到底哪里有问题？不嫌弃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