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天下第一的洞庭湖主,一杆红枪放在那,说的话便无人敢质疑了。
更不要说,因着‘一见钟情’之故,与丐帮关系最密切的大理太子和灵鹫宫主,都是毫不犹豫站她这边的。
段智兴表示这是大事,必须彻查。
灵鹫宫主在开口前哼了一声,大概是不服被他抢了先。哼完,她才凛声道:“既然有人试图在食物上作文章,那在大比正式开始之前,参加大比的两位弟子,不妨随我们这些人一道吃。”
他们这十一个人,每一个都身负丐帮无法轻易得罪的身份势力。
丐帮内部怎么斗来斗去,为的肯定都是能执掌丐帮,没有人会傻到用得罪天下绝大部分顶尖高手的代价去争这个帮主之位。
因为那样的话,就算争到了,也是统领得举步维艰,再不可能复往昔天下第一帮会的盛名。
一派死寂下,钱帮主率先开口表示同意这个提议。
不论如何,他都是丐帮如今明面上的帮主,他说了好,其他人也只能跟着说好。
洪七的危机暂时解除,丐帮的几位长老又各自发表了一番关于如何彻查此事的意见,一群人就各自散去,准备休息了。
谢临云自然不例外。可她带着黄药师往回走,她那两个一言不合就会开启对吵模式的追求者就跟了上来。
他俩都听出她对丐帮总坛伙食的不满了,跟上来后,纷纷向她递出邀请,一个说灵鹫宫的厨子特别厉害,天山更是一块风水宝地,另一个说滇菜用料比中原丰富数倍,味道也醇厚。
“得了吧,不就是蘑菇品种多了点吗?”灵鹫宫主又开始了,“吃起来还不都是一个味道,哪比得上我天山。”
“……可我要是没记错,灵鹫宫里的厨子,是你借生辰之机向我父皇讨去的,他们本是大理皇宫御厨。”段智兴皱眉道。
“对啊,我把厨艺最好的三个讨走了啊。”灵鹫宫主理直气壮,“剩下的那些,如何能与那三人相比?”
被他俩夹在中间的谢临云:“……”你俩行行好跟对方玩吧,别一起追着我了!
可惜这两人都是一等一的好耐性,一路追到了谢临云院门口不说,还在门口越辩越起劲,非要分出一个高下来。
谢临云没办法,只能把黄药师推出去,一本正经道:“两位不用争了,丐帮大会一结束,我便直接回洞庭,至于吃食这方面,有他在,比什么御厨都管用。”
黄药师:“……”这是什么祸水东引的发言?
回到院中后,黄药师忍不住提醒谢临云,这么说是没有用的。
这两人一个是大理太子,一个是灵鹫宫主,皆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越是在她这碰壁,越是不会轻易放弃。
谢临云无语了一阵,又觉得这话也不无道理。
但她实在想不到办法了,她问黄药师:“那你说怎么办?”
黄药师说再等等吧,等大比结束再说,正好也能晾他们两日。
虽然他年纪比谢临云小,但在揣摩人心这一方面天赋卓绝,远胜谢临云。
谢临云与他同行一路,结伴至今,对这一点早有认识,现在听他这么说,便也没有怀疑,点头赢了下来:“好吧,听你的。”
这一天两夜过去后,丐帮大会的最终大比终于开始。
临开始前,洪七来找了谢临云和黄药师一趟,问大比结束后,他俩有没有出去加餐的打算,有的话带他一个呗。
黄药师冷漠地拒绝了他:“没打算,更没带你的打算。”
洪七哭丧着脸去看谢临云。
谢临云摊手:“你别看我,我勉强不了他的,他都是自己乐意做了才会做,不乐意的时候,我哪怕用枪指着他的脖子他都不会做。”
洪七长吁短叹,道:“黄老弟好有性格。”
黄药师:“……”你别乱攀亲戚了,先去把最后一场打了吧。
对洪七来说,这最后一场其实和之前没什么大区别,他只要认真打,就没有输的可能。
不过谢临云想到之前杏雨楼一事,还是提醒了他一句:“你最好小心些,防止他出什么阴损的招数。”
洪七摆手:“能阴损到哪里去啊,我早上就把他藏在衣服里的暗器扒干净了,我看他还能怎么对付我。”
他说得十分轻松,等上场比试时,其实更轻松,全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给对方任何可以反扑的机会,就把人击败了。
如此,丐帮的少帮主之位,已非他莫属。
到场的英雄纷纷恭喜钱帮主,称赞洪七英雄出少年,将来定能有大作为。
谢临云不太会说场面话,但她挺喜欢洪七,干脆趁机替他撑了撑场面,在这些人面前主动邀请了一句:“洪少帮主将来若有机会来洞庭,我定设宴相迎。”
洪七:“!”
他太兴奋了,直接凑上来问:“宴是黄老弟负责吗?”
谢临云也很想把黄药师拐回洞庭当厨子,但黄药师又没有得罪她什么,甚至还给她做过好几顿饭,她不欲勉强于他。
于是她抿了抿唇,道:“我与他只是萍水相逢结伴入洛,现在丐帮大会圆满结束,他有他的去处,我也有我的。”
黄药师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之后洪七被钱帮主叫去交待一些丐帮内部事宜,谢临云则又一次收到了那对比起在追求她,更像是在针对对方的未婚夫妻邀约。
她第一反应是一起拒绝,结果黄药师却拉住了她,说换个办法。
谢临云:“?”
黄药师:“他二人始终热情不减,最大的原因是都不愿输给对方。”
谢临云:“……对。”
黄药师:“所以我建议你随便挑一个,答应和对方出去转一圈。这样一来,就等于同时给另一个人戴了两次绿帽,这另一个人肯定顾不得你,只想把与你一道出门那人千刀万剐了。”
谢临云:“???”
作者有话要说: 湖主:这人绝了
第23章 洛阳行10
回去认真思考了一番后,谢临云最终选择了答应段智兴的邀约。
原因有三。
首先他的邀约比较客气,只是说想与她同游洛阳,并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额外要求;其次,他在不面对他那位未婚妻的时候,委实是个温柔谦恭的好人,绝不会罔顾他人意愿随意勉强,而灵鹫宫主就不一定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谢临云这天观察下来,她觉得这两人虽然针锋相对,但大部分时候,大理太子都是被动接招的那一个。
黄药师听完她的决定,都有点同情段智兴:“你觉得他是个好人,所以你选择把火引到他身上去?”
谢临云当即反问:“这还不是你教我的?”
黄药师不说话了。
谢临云看他搁下手中的茶具往外走,不由得有点在意:“你要去哪?”不至于被呛一句就生气了吧?
黄药师说他去拜访一个之前就很想见上一见的人。
她放心了,摆手道:“去吧去吧。”
结果黄药师这一去,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回来。
而谢临云按之前的打算,是要答应与段智兴一道去夜游洛阳的。
谢临云年长于他,又是把他带到此处的人,自觉在俩人分道扬镳之前,应当对他负责,左思右想之下,到底忍不住找了个丐帮弟子,问有没有看见跟她一道来的那位小公子去了哪。
丐帮上下皆不敢怠慢于她,忙迅速查了查。
查完之后,还是以为六袋弟子亲自来回复的。六袋弟子说:“黄小公子正与全真教的王真人对弈,湖主不必忧心。”
谢临云:“……”行吧,原来是去找王重阳了啊。
确认了黄药师还在丐帮总坛,谢临云就没有再多过问什么。
她去找了段智兴,用自己都觉得生硬的语气问他,那个什么,你还打算夜游洛阳城吗?
段智兴大喜过望:“湖主的意思是,愿与我同游洛阳?”
谢临云嗯了一声,没多说其他。
虽然她表现得很冷淡,但这不妨碍段智兴为此高兴。
堂堂太子,竟还因为这点小事手足无措了片刻,甚至红了耳朵。
谢临云把他的神情变化收于眼底,不禁有些心虚。
虽然理由听上去很不靠谱很莫名其妙,但段智兴的这份心,应该是真的。
谢临云从前被厉若海教育过,与人交往,最重要的就是真诚,很多在武林中汲汲营营多年无所获的人,无一不是图谋算计太多,所以她和风行烈万不能如此。
过去十几年,她倒是有很好地践行这句教导,谁料一朝穿越,竟破了例。
因为觉得对不住段智兴,夜游洛阳街市期间,谢临云几乎打不起任何兴致。
段智兴心细,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便问她是否不喜夜间出游。
“呃……不是。”她否认下来,之后迟疑了片刻才继续道:“其实我答应殿下的邀约,不是殿下以为的那个意思。”
话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她立刻轻松许多,顺带做好了迎接段智兴怒气的准备。
可段智兴并没有生气,他甚至一点都不意外。
他站在城墙下朝她看过来,目光始终柔和。
“其实我知道。”他说,“湖主醉心武道,根本无心人间情爱。”
谢临云:“那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答应同你出来吗?”
他抿唇一笑,说这个他也知道。
“湖主定是看出来,灵鹫宫主最好与我斗气,想借此机会,让她专心同我相斗,而非继续跟随纠缠于湖主。”他就这么把谢临云的打算一丝不差全说了出来。
谢临云目瞪口呆,这个人是傻的吗,什么都猜到了,还愿意主动配合她?
追求者当到这份上,已经不是有数和上道可以形容的了,更不要说他还是一国太子。
她无言良久,才向他问出自己的疑惑。
他说:“我知湖主无心情爱,但我既钟情湖主,那为湖主排忧解难,亦是分内之事。”
“尤其我还最了解阿绫的性子,不这么做,她或许会一路跟湖主去到洞庭也说不定,到时湖主必定更加烦扰。”
谢临云:“原来灵鹫宫主闺名叫阿绫?”
他点了点头:“李枝绫,抽枝发芽的枝,绫罗绸缎的绫。”
谢临云:“这名字挺好听的。”
段智兴闻言,再度笑起来,说这句话最好别当着她的面说,因为她格外嫌弃这个名字。
谢临云一边应下,一边心道她本来也不可能主动去找灵鹫宫主说话,更不要说夸奖。
不过把话说开之后,她整个人都松快了下来。
之后两人沿着洛阳的城墙走了一圈,还碰上了在城墙脚下祭奠亡者的几家百姓,沉默地烧着纸钱。
谢临云很少见到这种场面,便多瞧了两眼。
绕过去后,她有些好奇道:“这些百姓为何要再城楼下烧纸钱?”
段智兴其实也没见过,但他从小好奇中原文化,读过许多书,对此略知大概。
他说:“应当是家中有人死在了战场上,怕游魂找不到归乡的路,故而去到城楼下烧,用以提醒那些离家的孤魂,城门在此处,跨过来,便算是回家了。”
谢临云被他说得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然后她想起来,这是一个王朝倾覆,普通人命运无依,全凭天意的时代。
可惜天道从来不仁。
“回去吧。”她说,“时候不早了,明日还有丐帮大宴呢。”
“是,明日还有最后一场宴。”段智兴跟上她的脚步,走了一段后,才接着说道:“等这最后一场宴结束,湖主有何打算?”
谢临云:“不出意外的话,我就直接回洞庭去了。”
段智兴走在她身侧,不知是客气还是认真,又一次向她做出邀约,说将来若是得闲,可以去大理看看,那的确是个好地方,非他自夸。
谢临云今夜已经向他说明过自己的拒绝之意,不好意思再说一次,便顺着话头道:“倘若有机会,我会去瞧瞧的。”
两人遂打道回府。
回去的时候,果然碰上了一脸气愤的灵鹫宫主。
这一回她连嘲讽和辱骂都省了,上来就直接和段智兴动起了手。
两人交手不过三招,谢临云便看出来,他们俩对对方的招式极熟悉,且武功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灵鹫宫主擅暗器,又身法鬼魅,段智兴则刚好相反,他所有的功夫,走的都是那种光明正大的路子。
谢临云在边上瞧了片刻,内心只有一个感想——这对未婚夫妻其实挺配的。
溜回自己的院子后,她把这感想告诉和王重阳下完棋没多久的黄药师。
许是因为下了太久的棋,黄药师难得面带倦色。
但他毕竟是个讲究人,就算累,也要时刻保持优雅的生活习惯,在休息之前把第二日早上要煮的茶挑好。
此时他一边挑一边听谢临云说话,动作明显比平时慢了一拍,甚至听完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谢临云:“……”
她想了想,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他还清醒着吗?
黄药师终于有了反应,他皱了皱眉,道:“我当然清醒着。”
谢临云:“算了,我看你还是先去睡吧,剩下的我给你挑。”
他果断拒绝:“不用。”
谢临云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手笨,啧了一声道:“我看你挑了这么久了,早学会了,你乖一点去睡吧,你别忘了你才十四,还在长身体。”
黄药师:“……”
他顿了顿动作,说得了吧,让你来挑,明早你肯定第一个喝不下去。
谢临云说服不了他,干脆不再多嘴,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挑完最后一片,放入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