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谢临云来说,在洞庭湖这地方抓一个人,和瓮中捉鳖基本没什么区别。
她眯了眯眼,耐心地等着对方露出马脚。
出乎她意料的是,没等上两个呼吸,水下就有了动静。
谢临云手握红枪,望着那团速度极快的黑影,发觉对方完全是冲着自己的方向来的,大约是想打她一个出奇制胜。
她冷笑一声,再不犹豫,在他即将冲出水面的那一刹,直接一枪打出去!
水花声骤起,霎时冲船而来。
星光碎成一片,伴随着愈发厚重的湿气,恍若今夜有雨。
“雨点”洒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而她手中的红枪,就在这样的声响里亮出了雪亮的枪尖,直取来人面门。
电光石火之间,谢临云看到此人从怀中甩出一个东西来挡,她定睛一瞧,发现竟是上官金虹落在水中的子母龙凤环其中子环。
“哟,我当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来捞这破玩意儿的啊?”她嗤笑一句,“你难道不知道它的前主人是怎么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在让大家猜了(。
这次给个提示,是四条眉毛里的。
第6章 洞庭06
谢临云话音刚落,手持子母龙凤环的人便动了。
他身材矮小,动作灵活,速度轻快,比起真的持环与谢临云硬拼,他大约更想甩掉谢临云的攻击,趁势逃离洞庭。
但谢临云怎么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她甚至没有动腿,只平静地翻转手腕打出第二枪,在他动作之前,直接截住了他的去路。两枪过后,她眯了眯眼,看着这神容鬼祟的捞环人,问:“你觉得你走得掉吗?”
可能是她此刻的反应太过轻松、太过游刃有余,那人情急之下,又用上了母环,结果谢临云轻轻一抖,就让手中红枪换了方向。
枪尖穿环而过,抵住他的小臂,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划破了他浸着水的黑色衣袖,贴上了尚且温热的皮肉。
在这样的压制下,这人竟也没有崩溃或惊慌,反而目露精光,直接欺身压上了。
与此同时,他手上的动作也完全变了。
他放弃了那对子母龙凤环,转而运起一种掌法。
这掌法变化极快,他又浑身透湿,飞速动作之下,惹得两人周围水珠四溅,几欲迷眼。
谢临云却是依旧气定神闲,她从不怕水。
小的时候练枪练身法,她都是在水下练的,便是怒蛟帮那些常居洞庭的弟子,都不一定有她熟识水性。
不过眼前的人用的这套掌法,倒是挺有意思。
两人交手两个来回,她基本可以肯定,此人武功虽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在上官金虹之上。
可看年纪,他肯定不是原先那位兵器谱第一天机老人,因为他至多四五十岁。
思及此处,谢临云脑海里又浮现起出来之前,百晓生那句这江湖上的高手比他想象中要多。
倒还真是。
“你的功夫比上官金虹好,而且掌力圆融,举重若轻,根本用不上那对子母环。”谢临云一边避过掌风,一边开口猜测,“但你还是来了洞庭,入水取环,所以我猜,你应该是受人之托吧?”
她话音刚落,对面人的动作就顿了一瞬。
对普通高手来说,这一瞬转眼便消逝了,或者可能根本连他的停顿都察觉不了,但谢临云毕竟武功胜他许多。
他的掌法再精妙,变化再多,落在她眼里,所有的细节都一清二楚,心念一动,便能破招。
此时他二人已从空中慢慢落回水面上,谢临云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便再不客气,又是一枪打出。
枪尖在空中挽出一个漂亮的花,恍若带着周围的空气一同流动,炸出了一个水珠无法接近,掌风也无法阻挡的旋涡。
眼前的黑衣人脸色骤变,似是不敢相信之前那两枪不是她的真正水平,现在才是。
千钧一发间,他身体一缩,竟硬生生又矮了三寸,在枪刃抵上他面门的那一瞬缩了骨。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能避过这一枪,因为在他缩骨的时候,谢临云早已改换力道,调整了位置。
他退无可退,加上气力不济,再被谢临云一枪.刺入肩膀,灌进刀割般的枪劲,几乎要跌落湖中。
谢临云没给他再入水的机会,她不想到时候还要派人下去捞。
所以眼见他支撑不住,她立刻旋身一挑,将他甩到了自己船上。
“说吧。”她啧了一声,“是谁托你来的?”
黑衣人捂着肩膀,躺在船板上咳了两声,好一会儿后,才道:“我非有意冲撞谢湖主,只是、只是接了一单生意,来取走那对子母龙凤环。”
“哦?生意?”谢临云在他边上蹲下,饶有兴致道:“那你是跟谁做的这笔生意?上官飞?”
“正……正是上官飞。”他艰难地换了一口气点头,“他说洞庭易主,他无力相抗,只想取回亡父的遗物。”
谢临云:“真是好孝顺,我都快被感动了。”
她说是这么说,面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至少在黑衣人看来,这么说着的她,目光反而比之前更吓人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嗤笑一声道:“可他逃都逃了,又是如何知道,我杀了他爹后,不曾派人打捞过这对子母环的呢?”
“或许他还留了人在此处给他通风报信。”黑衣人低声说,“毕竟他从前……怎么说也是此地少主。”
“得了吧。”她捏着手里的枪杆,又笑了,“他要是真有这番心计考量,就不可能跑的时候只顾着带钱了。”
“方才我随口一猜,说你是不是受人指使,你立刻顿了动作,一派被我说中的模样。”这么说着,她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了,“可是凭你的功夫和反应速度,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因为被我说中就恍神?所以你不是被我说中了,你是在顺着我的猜测编故事给我听。”
“可我这个人不喜欢听故事,只喜欢听实话,你懂了吗?”
她这一番话说下来,叫那黑衣人面色变了又变。
很显然,他也没想到,她竟会把那一瞬间的事观察得如此仔细,还立刻揪出了破绽。
谢临云看着他灰败的面色,兴致索然道:“不说实话,我就直接把你当贼处理了。”
黑衣人还是沉默。
她朝自己的额发吹了一口气,补充道:“顺便一说,按本湖主的规矩,贼是用来喂鱼的,你潜入洞庭来取上官金虹的兵刃,最后跟他同葬鱼腹,倒也和美,是吧?”
黑衣人听到这里,总算又咳一声,出了声:“……我只是觉得,你不用那对环,那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也不妨事。”
谢临云翻白眼:“还神不知鬼不觉呢,我是个人我都觉了。”
“所以你就是自己冲着子母龙凤环来的,没别人怂恿指使。”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问道:“那么说回之前的问题,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一直没动过这对环,任它们沉在水底的?”
黑衣人沉默半晌,才道:“因为我这三年一直在洞庭湖,暗中偷学上官金虹的功夫。”
“你武功比他高,你偷学他的功夫?”谢临云不太明白,“你图什么啊?”
“我喜欢学各种各样的功夫。”他坦言道,“上官金虹的环,练得也确实还不错。”
说到最后,谢临云总算明白了,这人和上官金虹不一样,他对出名和一统武林没太大的兴趣,他就喜欢躲在暗处,学各种各样的武功,这样学成之后再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完全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能顺势嫁祸他人不说,还能挑拨各个江湖势力间的关系,自己好从中浑水摸鱼,渔翁得利。
谢临云:“……”
这人还挺他妈有追求?
不过真可惜,这回他落到了她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是无名!还没完全建岛呢(。
湖主:废了武功替我养鱼吧,别出去丢人现眼了
第7章 洞庭07
夜探洞庭的盗环人自称无名。
简单粗暴的一个名字,代表着他不想在江湖上扬名,只欲藏在暗处,做大事背后的无名之人。
谢临云点了他的穴道,把他拎上君山岛后,向还没走的百晓生确认了一下,问他从前知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百晓生:“……不知道。”
说实话,他现在都有点愧以百晓生这个名字自称了。
这么尴尬了片刻后,他忍不住打破沉默,问谢临云道:“不知湖主待如何处置此人?”
谢临云在无名边上蹲下,伸手又点了他一处穴道。
这穴道一封,无名肩上的伤口,竟渐渐不再淌血了。
百晓生:“?”
难道她打算放过这个无名?
在他疑惑的时候,谢临云终于开了口。
谢临云对无名道:“你在上官金虹眼皮子底下待了三年,想必对洞庭一带相当熟悉,我初来乍到,只整顿了个大概,你要是能给我提供点有用的东西,那我就留你一条命。”
无名与她交过手,早已熄了从她手里逃脱的心,这会儿听她愿意留他一命,当即点头答应了下来,表示这没问题,包在他身上。
“不过……”他惨白着脸,试图给自己挣一点待遇,“我肩上这伤……”
谢临云斜睨了他一眼,说这伤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以后少用一只手而已。
无名:“?!”这叫没什么要紧的?
“岛上除了我,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伤了他们出逃?”谢临云道,“所以你这身功夫是个麻烦,我得先处理了。”
“我的枪劲比你的内功更霸道,你不打鬼主意歪心思,你就能如正常人般生活,但你若是想动内力与人动手,那吃到苦头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
无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只能安慰自己,能在这位可怕的谢湖主手底下捡回一条命,他的运气已经比上官金虹好许多了,不是吗?
鉴于他想开之后,对谢临云的安排还算配合,这天夜里,送走了百晓生后,谢临云还着人替无名收了个房间出来。
自她入主洞庭,君山岛上的侍从每天都很闲,几乎没有从她那收到过什么命令或要求,现在终于得了一道令,当然立刻遵照吩咐。
他们并不知道无名的身份,听到谢临云说要给他安排个屋子以后常住,还当这是她的客人。
于是本着让新主人满意的心,他们直接把谢临云隔壁那个院子收拾给了无名。
无名:“……”妈的,我不想离她这么近!
可惜他的意见做不了数,在谢临云的默许下,他最终住到了她边上。
无名原本以为,谢临云留他的命,要他提供“有用的东西”,是对上官金虹从前准备用以逐鹿江湖的势力感兴趣。
所以次日一早,他就乖乖地画了一张君山岛细节地图给她,把上官金虹以前的布防和演武计划,事无巨细,一概说给了她听。
结果她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一派毫无兴致的态度。
无名:“???”
他觉得这位湖主的想法着实难以琢磨,既然自己琢磨不透,那不如干脆点直接问吧。
他问谢临云:“湖主还想知道什么?”
谢临云坐在湖边晒着太阳,答非所问道:“你这三年在洞庭湖,除了学上官金虹的武功之外,总还要吃饭睡觉吧?”
无名:“啊?”
谢临云挑眉:“不要吗?”
“……要的。”
“那你在哪吃在哪睡?”
“大部分时候,都是混在上官金虹的手下里。”无名说,“他为了发展势力,招揽了很多不同门派的人,人多了,生面孔也多,没人会怀疑我。”
要不是因为他急于求成,手底下的势力大部分从别处挖来,也不至于一死就分崩离析得这般彻底。
想到这个,无名不禁又生出一些“上官金虹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的感叹来。
不过话说回来,谢临云问这个干什么?
下一刻,这个问题就得到了解答。
谢临云从湖边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道:“既然你跟着吃了三年的饭,你应该也有所体会,这里的鱼一点都不好吃。”
无名:“……”是不太好吃。
谢临云继续:“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负责好好喂鱼吧,从岛上的内湖开始,我这个人喜欢吃鱼,但嘴挑。”
无名:“?!”
“喂、喂鱼?”不是他想的那种喂吧?
“字面意义,不是让你拿自己的肉去喂。”谢临云好心解释了一句,“你说你学什么都快,是个天才,那让你来养鱼,我应该能早点吃上味道过关的鲜鱼吧?”
无名又一次:“……”
他真的很想说,天才不是用在这的,奈何目光一触及到谢临云手边的红枪,就本能地把抱怨吞了回去。
算了,养鱼就养鱼吧,好歹也是个他以前真的没学过的技能。
在谢临云的要求下,他就这么开始了他的君山养鱼生涯。
鉴于谢临云非常认真地表示过她嘴挑,这养鱼的活,他完全不敢怠慢,甚至还在之后百晓生又来造访时,拜托其去岳阳城内买几本讲饲养的书来,他需要好好研究一番。
百晓生答应了,说回头就派人给他捎来。
他其实很同情无名,他觉得在谢临云手底下讨生活真的不容易。
唉,也是可怜。
“不过你怎么又来了?”已经无法继续在暗处行走的无名自从开始养鱼,话变多了,人也变八卦了,“难道湖主又有事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