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的朱氏没再讲话。夫君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文清的品阶可是比夫君低了两级,就这样用圣上的口谕压制自家夫君,搜查了整个顾府,一点儿情面没讲,真真是让整条街的邻居看了笑话,相信不出明日,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会知道,当朝阁老被搜了府邸,带不知道回传成什么样呢。
她让人进门来搜,不是大度,只是因为,她需要尽快摆脱嫌疑,事事配合,不让他们生疑。当然也以免,以后此事被禁卫府的人拿来反咬一口。但要说让她高高兴兴地把这些人送出门,想也知道不可能。
而且,她隐约还有些担心,不知道夫君把二皇子送到什么地方了,期望不要被找到才好。
“终于是走了,这也欺人太甚了。”邵氏受惊不少,这还是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她的声音倒是把朱氏从沉思中唤醒了,“倒是连累四弟妹受惊了,此次有可能还会搜四弟妹的院子,我先给四弟妹赔不是了。谁知道启珪只是去了趟朱府,回了个家,就惹了这些杂事。”朱氏带着歉意说道。
邵氏赶紧推辞,“大嫂这样说,倒是折煞我了,我们一家本就倚仗大哥,这似锦荣华一起享了,这要是出了事端,自然也是一家人的事儿。大嫂这样讲,倒是把我和昌平当做外人了。”四老爷顾国宁,字昌平。
朱氏听了自是非常暖心,就和邵氏继续唠了起来。
顾启珪听到这话,也是佩服,瞧四婶这说话的水平,颇为高段。先不说做到与否,表面上的工程做的是极其完美的,四婶是个聪明人,四叔也是个明白人,这样的人到哪都能吃的开的。
顾启珪转了转脖子,老是躺着,他的脖子还有些不舒服呢。
突然看到自家大姐朝自己走近,顾启珪突然想到,他好像忘了一件事情。本来已经和安珏然说好,明日践行宴要安排大姐和张文麟见面的,现在自己这个样子,明日的践行宴也得推后,或者安排在家里?
“大姐,明日……”顾启珪坐起来,想跟顾烟茗解释一下,话说了半截,就被顾烟茗打断了。
“起来做什么,还说什么明日,这几日你都得留在家中好好休养才是。”顾烟茗以为弟弟是和她说明日要出去还是怎么的,断然回绝了,把自家弟弟按在了床上。看她表情,显然已经完全不记得明日是要和张文麟见面的日子,可见,她并没有把此次相看的事情放在心上。
顾启珪蹙眉,这本是女儿家最在乎的事情,怎么到他大姐这儿就变成这样了呢?是从没想着能成,还是本身就不喜欢?当然,顾启珪更倾向于前者,因为从没见过的两人,哪来喜不喜欢。
可为什么大姐就这么笃定自己和张文麟就不可能,现在的顾启珪倒是愿意让两人见一面了。起码来说,张文麟也是一个不错的对象不是吗?至于这个安排,自己时间比较急,不过不是还有安珏然在京中的吗,反正两边儿他都熟。
顾启珪再转头就看见了自家二姐顾烟琪,他觉得自己脑仁儿有些疼了,二姐这样的性子嫁了人该怎么办啊?
唉……所以说,他得努力上进才行。
前院,顾国安依然站立在院子里,静静的等着这闹剧结束。
文清突然觉得没意思,虽说他本没有想到找到顾府的什么破绽,但是没想到顾老狐狸竟如此镇定,无端让他有些心虚。
所有进去顾府的禁卫陆续聚集到了顾府门口,显然是一无所获。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留下印记的,现在整个顾府因为他们的努力变得一片狼藉,当然也包括南行院。
就算是面对这种情况,顾国安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其实他本也可以拒绝,亦或是不那么合作,但他不想,他需要尽快使整个顾府摆脱嫌疑,当然这个嫌疑包括此次事件,但不仅仅只有这个,也包括当今圣上对他产生的疑心。
再有就是,这件事情牵扯到他的两个儿子,顾启珪和安珏然,容不得他不小心。这件事搞得越大越好,其实文清也是帮了他,经此一次,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顾府无关,他算是把儿子们都摘出来了。
文清冲禁卫府的众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撤。
“今日多有得罪,还请顾大人海涵。”文清没甚有诚意的提出告辞。
“文大人何出此言,这是因为公务,我自不会如此狭隘。”顾国安淡淡说道。
“走。”文清恨恨的下命令,所以说顾国安是狐狸啊。
等文清出门,顾国安还是站在那里没动。
文清走出顾府大门,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出了富榆胡同就是京城顶繁华的街市了,现在整个胡同一片灯火通明,顾府旁边的院子却漆黑一片,甚是扎眼。
“这里没人住吗?”文清利落的上马,随口问了句。主要是这宅子不小,修的也气派,会是没人住?最主要的是不点灯这在这个胡同里显得尤其惹眼。
“这是前面顺天府尹的祖宅,这不是……”有知情人回答,却没有接着往下讲,后面的语气昭示着‘你懂的’。这下大家确实都懂了,上一个顺天府尹因为刻意隐瞒北方雪灾的情况,而被革职查办,最后判了个流放外地,全家都受牵连,只是这都过了这些年,还没有人住啊。
门外的人说话声音不小,里面的人都能听得到。顾国安转身要离开的脚顿了一下,拳头也微微攥紧了些。
“文大人这是已经准备回去了?”突然外面传来另一个声音。
“四皇子,”文清赶紧从马上下来,虽说没有爵位,但到底是个皇子,该尊敬的还是要尊敬的。何况现在季皇后要扶持四皇子,三皇子又出了这种状况,谁知道最后谁能称王。想到这里,文清恭敬了许多:“回四爷,属下现在确实要回禁卫府了。”
“那正好,我就跟文大人一道走吧,母后正好有事要召见我。”沐澈笑眯眯的表示。
文清一阵疑惑,他其实有些搞不懂,难道四皇子这是想拉拢他?不过,也确实顺路,当然不会就此拒绝就是了。
“四皇子请。”
“文大人请。”
四皇子并文清一行人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顾国安自听到四皇子的声音传来,就迈开脚步回了书房,没再听下去了,心绪也跟着松了许多。
皇宫
文清闹出的动静不小,坐在深宫里的帝王自是也得到了消息。
“就知道文清这小子,看见顾昌逸就淡定不了。”沐邱评价,有些哭笑不得。
“文大人也是办差心切,想早点替陛下分忧。”桓公公说道,他自然不会随意评论朝臣,何况这不也是圣上想要的结果吗?
“朕看他就是报复心切。”沐邱冷哼。“不过,顾国安倒是干净。”
“顾大人是陛下您一首提拔上来的,自是忠心的。这些年,就没站过队,就是太子爷,顾阁老也是不多亲近的。再说了,顾大人江南世家出身,在之前和之后的事件中,也没见他倒向世家,可见是极其忠心的。”桓公公说道。
沐邱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心底也不是怀疑顾国安,但到底不放心不是。不过这毕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臣子,他自是希望他是忠心的。此番搜查,倒是让他安心了不少。
“你倒是了解顾昌逸。”沐邱笑着说。
桓公公也跟着笑,他自是能听出主子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的,只是调侃而已。
“皇后,召见了小四?”沐邱合上手里的迷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是,皇后娘娘刚刚已经宣见了四皇子。”
沐邱没有讲话,神色莫名。
第52章 风波落定
文清走后。
顾国安坐在书房里,问顾远道:“隔壁那怎么样?”
“吴思守着呢,刚才顾一传信来说是已经醒了。二皇子的贴身侍卫都在那边。”顾远禀告。
顾国安点点头,敲敲桌案,下着命令:“今夜子时就安排二皇子移到启珪以前的住的‘明璋院’吧。”那个院子在后院,倒是更隐秘些。
“是。”顾远接了命令,转身向外走。
“不,还是现在吧,趁着府里嘈杂,好操作些。”顾国安改变主意,文清临行前的那几句话,让他有些在意。
“是。”
烛光跃跃,顾国安的脸色沉重。
外面终于没有了嘈杂的声音,‘明璋院’里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娘亲和姐姐们以及四婶一家,都回了自己的院子整理物品,虽然不至于少了东西,但是,听刚刚的动静,各个院子恐怕都已经变得杂乱无章就是了。精心布置的院子被翻得杂乱无章,着实令人恼怒。
自然,顾启珪是没有这个烦恼的,一来他是病人,有什么事都不用他亲自做;二来,因为当时他们大多数人都聚在‘明璋院’,所以这里受到的影响很小,几乎没什么变动。
顾启珪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披上外衣,利落的下床,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随后就叫来了顾擎。
“一会儿把这封信,送去安府,交给安珏然。”顾启珪在信封上刷刷写下自己的名字。“你亲自去,亲手交给他。”顾启珪强调。
“是。”顾擎接过信,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顾启珪坐在书案面前,静静地看着夜色,想着最近发生的事。近来事情有些多,他虽然不能窥其全貌,但是,也能把事情连贯一下。各种事情都交织在一起,他不能完全想透彻。
可是,顾启珪钻了攥拳头,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赶着去参加县试,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可现在的情况是,他要怎么样不突兀的走出京城呢?他好像把自己的病情夸张的有些大了呢,唉……顾启珪叹气,这出戏要怎么收场啊。
沐沣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在受伤后碰到顾府的少年了。环顾四周完全是陌生的环境,全然不像是有人住着的样子,除了他躺着的这张榻铺了御寒的被褥,这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沐沣想挣扎着坐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身子的虚弱,但却感觉不到有多疼。自从他染毒之后,师傅就已经告诉过他,他的五感会渐渐丧失,其实也不错不是,起码现在他就感觉不到疼,沐沣苦笑着想。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大黑了,他这是昏迷了多长时间啊。“雀。”沐沣轻轻启唇,已经过了这么久,雀应该是到了吧。
“爷”不出所料,却立刻就出现在了顾启珪面前。
沐沣靠在背后的枕头上,闭眼静默片刻才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矛头指向了忠亲王,但只在忠亲王府搜出了图纸,玉玺没有出现。”雀回答道。
沐沣突然睁开眼,眼神凌厉,“没有玉玺?”
“属下确信把图和玉玺一起放在了忠亲王府,绝无纰漏。”
“父皇倒是走的一步好棋。”沐沣笑道,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
是谁说皇家无情,他沐家可是专门出情种呢。皇爷爷是那样,他父皇好像也是如此呢。就是不知道值不值得呢。
其实。诚如顾启珪所料,也确实是这样,这次事件涉及到的物件有些特殊,传国玉玺,大齐朝权利的象征。也正如顾启珪不敢想的那样,自今上登基之日起,手里就没有传国玉玺,每日在金銮殿上放着的接受满朝文武拜谒的玉玺不过是个赝品。
可是,父皇这次得到玉玺的反应,是沐沣最不想看见的。
“爷?”看着自家主子又陷在了思考之中,雀轻声唤了一声。
沐沣摆摆手,问道:“小四那怎么样?”
雀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二爷说的是四爷,“四皇子震怒,说殿下您不该由此行动。刚才文清带人搜查顾府,四爷怕把火引到咱们这里,就借口说进宫去见娘娘,很文清一道正好顺路,把文清引走了。”他说的娘娘,当然就是季皇后。
“身上是他打的?”沐沣说着,自雀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不对劲。
“确实是属下的失职,让殿下受此重伤。”雀说道。
“不过是我的命令,哪能算是你的错,他明白的,不过是泄愤罢了。阿澈脾气这两年变得大了很多,脾气爆起来,能制住他的人不多,以后要学会躲才好呢。”沐沣笑着说道,当然也只是说笑。
“哎,你怎么能起来呢,你现在还是好好躺着。”吴思端着一碗汤药进来,就看见沐沣坐了起来,就咋呼道。
“你这人也是,我是不是已经嘱咐你了,你家主子现在不能随意乱动。”吴思接着朝雀开炮,主要是受伤这人就算是受伤了,那也是皇子,他不好多说,但是这个侍卫就不一样了。
雀的神色有些讪讪的,却没有反驳。
吴思俯身,看了看沐沣胸前的伤口,没有裂开,才松了口气。他把沐沣按倒在床上,嘴上还不饶人,“我现在可是你的大夫,您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在这期间,还是要听大夫的为好。”话是这样说,吴思的动作却很小心。
沐沣是一脸好笑,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雀露出这样无奈的表情了。
吴思把药交给雀后,就出了房间,他实在没有兴趣去探听什么秘密,也不想在无意之中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他可是很惜命的。
“这是顾府的大夫?”沐沣问道,他身份特殊,受伤后又上了顾家幼子的马车,现在他安然无恙,应该是顾府替他挡回去了。
“是,这本是顾阁老请来给顾七少爷看顾身体的府医。”
“府医?就是神医吴柳先生的亲传弟子?”沐沣是知道顾府有这么一位府医的事儿的。
“是,此人名吴思,虽话多些,但医术还是可以的。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是他在看顾爷。”雀把汤药递给沐沣。
沐沣俯身一饮而尽,他味觉浅淡,现在就是满汉全席在他这里和眼前这碗药没什么不一样。
“现在顾府怎么样?”自他醒来,都没有问顾府的情况,不过他既然都还安然待在这里,顾府肯定是安全得很。
雀就把事情经过如此这般说了一遍。“顾少爷现在还躺在顾家,文清在顾家放肆了一把就回了禁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