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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平南侯府苏家和礼部侍郎吴家的婚礼,办的还是相当隆重的。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绕了三条大街方才在平南侯府门前停了下来。
苏瑜由忍冬搀扶着出来时,花氏伸手欲拉苏瑜来说话,却被苏瑜给躲过了。花氏面上有些讪讪,又见苏瑜身旁只有个忍冬,不免诧异:“三丫头此次出嫁怎的只带了忍冬在身边,你贴身的蝉衣和青黛呢,莫不是要留在苏家?”
忍冬道:“她们去办些事,晚些自会找我们姑娘的。”
花氏听得心里犯嘀咕,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时候能有什么事?”
忍冬嗤笑:“夫人,我家姑娘这都要上花轿了,您不会觉得这会儿蝉衣和青黛会去边关找三公子吧?”
忍冬这话一出倒是打消了花氏的顾虑,说的是呢,只要上了花轿拜了堂,就算苏丞知道了又如何?
“时候不早了,快扶你家姑娘上花轿吧。”花氏一副亲人送嫁的模样,言语间透着不舍,更是拿帕子沾了沾眼角。
忍冬十分佩服这位平南侯夫人的变脸速度,心下冷笑,默默扶着一袭嫁衣盖着喜帕的苏瑜上花轿。
迎亲的队伍又是吹吹打打,伴着表炮声穿过大街小巷,等到达吴府时已是黄昏了。
吴进意身着新郎服,玉树临风,端的是温雅谦和。
他翻身下马,与苏瑜一起牵着红绸跨过火盆,越过马鞍,在众人恭贺的目光中走向大堂。
这时,苏瑜突然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他赶忙伸手扶住她:“娘子小心些,莫要摔着了才是。”
苏瑜颤了颤身子,避开他的触碰继续往前走。
见她避着自己,吴进意不屑地勾了勾唇,眼底泛着轻嘲。
他与苏瑜的梁子,早在当日她上门将他一顿毒打开始便结下了,这样的疯女人,就是免费送上门儿他都懒得要。若非因为她有些用处,他倒是巴不得这门亲事早早退了。
不过如今人都娶回来了,从今往后她成了他吴家的人,他倒是不介意陪她玩玩儿。
这么想着,他突然一个抬脚,绊在了苏瑜脚下。
“哎呦!”苏瑜惊叫一声扑在了地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慌乱地扯了扯盖头遮住脸,身子跟着哆嗦了一下。
吴进意瞧了不免好奇,这丫头平日里不是挺横的吗,今儿怎么变怂了?瞧那身子抖得,跟抖虱子似的。
“娘子怎么这般不小心,看看,摔了吧?”他温和地说着,亲自将人扶了起来。
苏瑜这下哆嗦得更厉害了。
“娘子冷吗?”他问。
苏瑜定了定神,轻轻摇头,又恢复了之前的镇定。
吴进意低低嗤笑一声:“既如此,那便走吧,可别误了吉时。”
二人进了大堂,在主婚人的引导下拜了天地,随后被送入洞房,吴进意则是在前院招待宾客。
夜幕渐渐降临,圆圆的月儿挂在枝头,衬着繁星,伴着舒云,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祥和。
吴进意喝得差不多时,颤巍巍去往洞房,却在半道上遇到了表妹孟良卿。
孟良卿如今不过十六岁的年纪,生的肤白肌嫩,面若春桃,今日穿了件品竹色的杭绸夹袄,水绿色的挑线裙子,外罩雪白狐裘大氅,身材娇小,身姿曼妙,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与高贵之气。
皇城中第一才女的名声也不是白叫的,单这等出尘的气质便不是寻常女儿家可比。如此一个美人儿,偏与平南侯府那个刚打了败仗的苏丞有婚约,实在是可惜了。
“表妹怎么在这儿?”吴进意上前两步,口中吐纳着酒气,整个人摇摇欲坠的,似要跌在孟良卿身上。
孟良卿眉心半蹙,后退一步躲开,面上倒是淡然矜雅地笑:“自然是恭喜表哥了。”她的声音幽远灵动,宛若空谷幽兰一般,激荡在人心上时,漾起圈圈涟漪。
“恭喜?”吴进意无奈一笑,“表哥娶苏瑜那疯丫头,还不是为了你?”
他说着欲伸手抱她,却又被她躲开:“表哥自重,我可是苏丞的未婚妻。”
吴进意看着她:“你真觉得苏丞能安然回来?”
“不仅安然回来,还会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她说的笃定,言语间皆是自豪与崇拜。
吴进意摇头,笑而不语。
“表哥不信我的话?”孟良卿打量他,言语间透着自信,“表哥是相信的吧,否则你怎么会愿意听我的重新把苏瑜娶回来?还多给了三倍的聘礼呢。”
吴进意眯着眼睛望向眼前的美人儿,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只是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丝锐芒。
自打一个月前表妹落水醒来,说什么便应验什么,比如她说苏瑜会因为那个农家女的事上门将他一顿暴打,继而与他退亲,此事便真的应验了。后来她说母亲去寺庙里上香会遇上歹徒,他半信半疑之下命人暗中护送,没想到也应验了。
除此之外还有生活中一些小事,总能在未发生之前便被表妹言重。
而且,表妹还说苏丞此次回来会官居要职,日后更会……一步登天,位及君王!
这样惊人的事情他原本是不敢相信的,不过前面表妹已经预知了很多让他震惊的事情,他此时自然不敢不信。
如此大事,自然是宁可信其有的。
若借着苏瑜能攀上苏丞这棵大树,吴家岂不要飞黄腾达了?
这么想想,赌一把还是可以的,不就是娶个不喜欢的女人吗,跟仕途前程相比,还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他实在是想不透,表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落水昏迷醒来,就有了未卜先知的本领呢?
“如今我已然听你的话娶了苏瑜,只希望,表妹你的预言莫让为兄失望才是。咱们可是说好了的,如果此次不曾被你言重,待我休了苏瑜再娶你,届时你可不许反悔。”
孟良卿神情淡淡,言语警告:“表哥既然娶了她,就待她好些,否则不仅苏丞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的。”
吴进意温润一笑,抬手想摸摸孟良卿的脸,孟良卿再次躲开,话语带了几分生冷:“表哥莫忘了彼此的身份。”
吴进意不以为然,越过她去往洞房,推门进去。
孟良卿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参差斑驳的树影,白净的脸上略显苍白,一双凤目里幽远难测。
这时,洞房突然传来吴进意的尖叫:“啊——”随后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
孟良卿感觉到事情不对,眉心微微拧着,亲自迎上去:“表哥怎么了?”
吴进意此时脸都绿了:“苏瑜那个臭丫头,敢玩儿老子!”
孟良卿看了看洞房的方向,面色阴沉几分:“究竟怎么了?”
“你自己进去看!”吴进意咬牙切齿的,“这下我可被你坑死了!”
孟良卿耐着性子走进去,待瞧见床榻上坐着的人,唇角抽了抽,眸中透着一丝惊愕,又有些好笑。
“你是何人?”她问。
榻上身着嫁衣的女子哆嗦着跪在地上:“回,回姑娘,奴婢是苏老夫人身边的婢女,旁人都唤奴婢一声……张嬷嬷。”
吴进意看着那妆化得跟猴屁股似的,却仍掩不住眼角细纹的妇人,心里阵阵作呕:“你,你多大了?”
张嬷嬷扭捏着,搅动着手里的帕子:“回夫君,都说女人四十一枝花,奴婢,奴婢正巧是一枝花的年纪。”
吴进意喷血。
他一个二十岁的好儿郎,居然跟个四十岁的娘们儿拜了堂成了亲?!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本文的坏人全部都是炮灰哈
你们要的男主,在下章~
第6章
“夫君……”
“谁是你夫君,敢再乱喊老子抽死你!”
张嬷嬷颤颤身子,不敢应话。
吴进意气得脑仁儿疼,看着眼前的老妇人,恶心得腹中酒水阵阵上涌,猛然转身冲出去,扶着门框连连呕吐起来。
听着外面杀猪一样的呕声,孟良卿皱了皱眉头,胃里也一阵阵作呕。
好在她此时还算克制,平静了好一会儿才目光凌厉地扫向张嬷嬷,气得浑身都在颤抖:“苏瑜呢?到底怎么回事,你还不如实招来?”
张嬷嬷略有些迷茫地抬头看她,愣神好一会儿才道:“三姑娘让我上花轿,拜堂成亲,日后我便是吴家的少夫人了。”
她说着,又四下看了看:“夫君?夫君?”
“呕——”门口好容易止住的吴进意听到这腻死人的声音,再次倾泻而出。
孟良卿明显察觉到这嬷嬷不太对劲,看情形好似被下了药,对着外面喊:“去找郎中来!”
郎中来后为张嬷嬷诊了脉,方才得知她被人下了幻药,心智不全。
看这架势,必然是服药后被苏瑜给诱哄了,痴心妄想的以为拜了堂她就是吴家的少夫人了。
“忍冬呢?”孟良卿突然反应过来,一直跟随在新娘身边的忍冬早在不知何时消失的没了踪影。
“怪不得她身边的蝉衣和青黛两个丫头没有跟过来呢,合着一早就被那鬼丫头给算计了,简直可恶!”吴进意恨苏瑜恨得牙痒痒。
礼部侍郎吴源听说儿子这边出了事,携妻子赵氏过来一探究竟。待看见张嬷嬷那疯疯傻傻,一口一个夫君的模样,赵氏气得眼前一黑,直接便昏了过去。
这下,吴家就更是乱了套了。
吴源虽然很想拼命把这丑事给压着,可到底还是被一些宾客听到了风声,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
吴源气急败坏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儿子:“孽障,当初我说苏瑜那样毫无品性可言的疯丫头娶不得,你偏要娶,如今你倒是开心了?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可怎么收场,又让咱们吴家日后如何在皇城立足?”
吴进意这会儿也不好受,又被自己老爹臭骂一顿,心中愈发愤懑地望向孟良卿:“你不是无所不能,什么都能预料到吗,今日这事你怎么说?”
孟良卿语塞,她哪里想到那苏瑜居然如此胆大妄为,竟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及,公然做出这等丑事来。
好在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表哥急什么,婚书上写的是你和苏瑜二人的名字,你和那个老女人的拜堂如何能作数?事情既然发展成这样,咱们自然是要去向平南侯府讨个说法的。她们当初答应了把苏瑜嫁过来,如今人不见了,苏老夫人和平南侯夫人无论如何都得给咱们一个交代。”
平南侯府,落辉堂
花氏看到吴源和吴进意父子二人气势汹汹拎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张嬷嬷登门时,眼睛都直了,半晌嘴里蹦不出一个字,心却是凉了半截儿。
吴夫人赵氏和承恩公夫人赵氏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如此一来,承恩公府只怕也得罪了个彻彻底底。
这丫头,怎么如此不叫人省心!
吴源到底是朝廷命官,礼部侍郎,此时纵然生气,但在苏老夫人和花氏面前却仍是端着的。
出了这等事,苏老夫人和花氏自知理亏,只能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更让人奉了茶水。
吴源却只冷哼一声:“你们平南侯府到底也是勋贵世家,不想做起事来竟如此荒唐。下官纵然比不得平南侯位高权重,却也是朝廷命官,老夫人此举未免太不将下官看在眼里。”
吴进意也跟着道:“你们若不愿与我们吴家结亲也没什么,早早拒亲了事,偏要把事情搞成这样,看来是你们侯府的门槛儿太高,我们攀不上。如今闹出这等丑事来,我看我承恩公府的表妹与你们家三公子苏丞的婚事,大可一并退了,这也是我姨母承恩公夫人的意思,她老人家可不想日后如我母亲那般被气昏过去。”
花氏听罢,脸色顿时白了几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苏老夫人也赶忙赔礼道歉:“吴大人吴公子说哪里话,咱们苏吴两家的亲事是老侯爷在世时便订下的,我们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苏瑜那丫头平日里被娇惯坏了,竟做出这等事来,损了苏吴两家的颜面,的确是我们的不是。你们暂且放心,我定会找到那丫头,给二位一个交代的,届时咱们再另择佳日成婚。”
吴源摆手:“成婚就不必了吧,如今事情闹成这样,你们苏家的姑娘我们可再不敢要。只盼着老夫人能够主持公道,莫让我们儿子白白受了这等委屈才是。”
“这,咱们也是交换了婚书的,如何能就此作罢呢。吴大人,苏瑜也就是小孩子瞎胡闹,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会让她改好的。”花氏帮腔说话,明显不想与吴家结怨。
吴源却态度坚决,再不肯要这样的姑娘。
反倒是吴进意突然道:“让苏瑜重新嫁入我们吴家却也不是不可以。”
“进意,你……”
吴进意拦了父亲的话:“父亲,孩儿是真心喜欢苏瑜那丫头的,所以不管她做了什么,只要她还愿意嫁入吴家,孩儿都愿意娶她。”
“胡闹!”吴源没料到儿子这般冥顽不灵,气得拂袖离去。
吴进意对着苏老夫人和花氏拱手施礼,也随之追出去。
“父亲息怒。”出了侯府大门,吴进意一路追赶着吴源,小心赔罪道。
吴源怒气未消:“你也太胡闹了,那苏瑜有什么好,以前也没见你对她这般上心。”
父亲不知道孟良卿与自己说的关于苏丞的那些话,吴进意也不多作解释,只道:“父亲明鉴,此事本就是苏瑜有错在先,咱们服个软才更能博得同情不是吗?再说了,苏瑜如此嚣张,就此罢手让孩儿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她不想嫁,我就偏要娶,且要让她下半辈子都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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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父子走后,苏老夫人也是气得不轻,喘息着逼问跪在地上的张嬷嬷。
如今张嬷嬷的药劲儿早过了,得知白日里发生的事唬得面色大变,不停地跪地求饶,并说了昨晚上三姑娘给她吃美肌丸的事,笃定道:“必然是三姑娘给我下了药,老夫人,奴婢不是存心的,还望您明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