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众人吃吃喝喝的时候,李廉汉坐在一旁大口的喝酒,一口一口灌下去,看得人嗓子疼。
皇上不在,宴会什么时候散场自然由两位皇子说了算,可这次,向来不和的两位皇子,很有默契的都没有说散场。
直到李廉汉脸都憋着了,祁禹才终于大发慈悲的放大家走。
醉得人事不知的李廉汉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可才跑了不几步,大家就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李廉汉最后是被人抬回去的,他近期是没脸见人了。
众人捂着鼻子偷看祁禹,这个禹王不但心狠手辣,还阴险狡诈!
不好惹,不好惹。
一名大臣突然发出一声感叹:“王妃可怜呦!”
和这么恐怖的人一起生活,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能不可怜么?
“可怜什么……”他旁边的大臣朝宋懿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忘记他那件事了?”
大臣们骤然想起一年前宋懿府上整整燃放了一天一夜的爆竹,顿时通体一寒。
这夫妻俩一样损!
众大臣忐忑的看了祁禹和安婳一眼,连忙散了。
宋懿慢了半步,走至安婳身边的时候,摇了摇头,轻声道:“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安婳抬眸看了他一眼,如花瓣般娇嫩的面容,雪白莹润,眼睫乌黑,水眸绽出潋滟光华。
宋懿眸色一动,勾唇轻笑,幽幽道:“王妃长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说完便摇头晃脑的走了,似是喝醉了一般。
安婳收回视线,安静坐着,低眉垂眼,仿佛桃花沾雨。
在祁叹的角度看来,自是娇弱不已,他不由怜惜更甚,攥紧了拳头,眸色阴沉,吩咐身后的近卫,“派人折了李廉汉的手臂。”
近卫有些犹豫,“可是右相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嫁祸给祁禹即可。”祁叹眸色深深,声音低沉。
祁禹是恶兽,就算杀了李廉汉都不会有人怀疑,更何况只是一条手臂。
“是”近卫答道。
祁叹摸着手上的翠玉扳指,眸色沉沉的看着安婳。
婳婳,只有我才是能守护你的人。
……
安止就要任职禁卫军副统领,安将军自然免不了要叮嘱他一番,所以把他带回安府住一晚。
祁禹和安婳徒步往宫外走,周围漆黑一片,只有昏黄的灯笼发着暖光,一名太监拿着灯笼在前引路。
安婳自小便有些怕黑,不自觉快走了两步,往祁禹身边靠了靠,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祁禹面无表情的目视着前方,注意到她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脚步。
夜风瑟瑟,有祁禹的斗篷披在身上,安婳并不觉得冷,她看了祁禹一眼,祁禹身上的衣服看着有些单薄,又把斗篷给了她,她不由道:“冷么?”
声音软软糯糯的,祁禹在黑暗里微微勾起嘴角,“不冷。”
马车等在皇宫门口,小太监刚想伸手扶安婳,祁禹已经伸出了手,小太监一怔,连忙退了回去。
安婳看着祁禹的手心,恍惚了一下,祁禹的手心有两道浅浅的疤痕,看起来很新,应该是在战场上伤的。
安婳把手放进他的手心,温暖宽厚,稍触即逝,安婳上了马车,祁禹便收回了手。
两人坐在马车里,里面宽广舒适,坐着一点儿也不拥挤。
马车摇摇晃晃的朝前行驶,祁禹刚刚喝了酒,似乎有几分醉意,神情不似平日里冰冷,进了马车便闭目养神。
安婳抵着车框有些昏昏欲睡。
祁禹静静的睁开眼,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安婳轻阖着眸的时候,从侧面望去,白嫩的脸蛋还略带一点婴儿肥,看起来像一朵含苞的花蕾。
祁禹低声问:“这一年,府中一切可还适应?”
安婳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张开眼,坐正了身子,柔声答:“还好。”
“恣柔……你不必理会,我会让她少在你面前走动。”
安婳轻轻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看起来温柔娴静。
祁禹看了眼她的睫毛,忽然觉得手指有些痒,很想摸一下,他不自觉摩擦了下手指,沉默了一会儿,道:“……今日很漂亮。”
安婳愣了下,今日祁禹从头到尾都未正眼看过去她一眼,她还以为他没注意到她今日的装扮。
她抬起头,撞进了祁禹幽深的双眸,心头一乱,微微垂眸,把额边的碎发挽到耳后,低声道:“谢谢……”
祁禹微微一笑,收回了视线。
“今日为何不让我重罚李廉汉?”
安婳拽他衣角的那一下,是在为李廉汉求情,不让他重罚于李廉汉,祁禹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换了一种处置方法。
“你之前一直被传做恶兽,此次立功正是挽回名声的好时机,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毁了,反正……反正他也没碰到我。”
祁禹想起李廉汉差点碰触到安婳脸颊的手,不由瞳孔一缩,冷光森然。
顿了一下,慢声道:“王妃如此为我着想,我很开心。”
安婳想反驳却不知如何反驳,全然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露出几分娇憨来,脸颊红扑扑的像抹了胭脂。
她不自然的转头掀开车帘,让风吹散脸上的热意,外面夜市未散,偶尔还有些小商贩在摆着摊,路过一家馄饨铺子的时候,她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每次入宫赴宴她都是吃不饱的,一阵鲜味传来,安婳的肚子不受控制的叫了一声。
祁禹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眼馄饨摊,“停车。”
小厮应声停下了马车。
安婳脸上热意未散,更红了起来,口是心非的磕绊道:“我、我不饿的。”
祁禹眸中染上笑意,“本王饿了,王妃陪我下去吃点可好?”
安婳红着脸,呐呐的点了点头。
直到坐在馄饨摊前,安婳还有些魂不守舍。
馄饨铺的老板动作极快,馄饨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
祁禹拿一个勺子递给安婳,“快吃。”
安婳回过神,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馄炖,立刻食欲大增,她迫不及待的用小勺盛起一个馄饨,放到嘴边咬了下去,刚煮熟的馄饨还腾腾冒着热气,安婳的嘴被烫了一下,她忍不住吃痛。
“慢点。”祁禹抬头,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两声,面色变得柔和,眼里盛着细碎的光。
安婳觉得有点丢脸,红着脸低了低头,过了一会儿,再次尝试,这次她用勺子盛起一个,放到嘴边吹了吹,再轻轻咬了一口,尝了尝,薄薄软软,味道鲜美,一点儿也不比宫里的御厨差,也不知是店家手艺高超,还是她饿急了。
安婳忍不住吸一口小馄饨中饱满的汤汁,浓郁鲜香,心里跟着变得热乎乎的,驱散了冷意。
祁禹坐在对面低头吃着,面容沉静,举止从容,好像吃的是什么珍馐美味。
夜市渐渐散了,只有馄饨摊前零星还有几个人,馄饨冒着热气,看起来烟火气十足,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天开始飘落雪花,白白茫茫,晶莹的飘散在空中,像一颗颗晶亮的宝石。
祁禹和安婳回到马车上的时候,两人都吃的饱饱的,心情也明显的变好了,安婳的嘴角更是一直忍不住向上翘起,因为李廉汉带来的那点不快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祁禹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轻笑,“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碗馄饨就能把你哄开心。”
安婳微微鼓着嘴巴,拒绝承认,可是又不能否认她现在的心情确实很好,如果不是祁禹在这儿,她甚至想哼两句小调。
安静的马车内是达达的马蹄声,不时传出两人低喃说话的声音。
此刻若是有人看到马车里的情景必定惊讶不已,刚才在宴会上一句话也不说的两人,出乎大家意料的和谐。
……
回到王府时,王府内出奇的安静,除了门口的守卫,丫鬟、小厮们不知都去了何处,祁禹和安婳微微皱眉,不由加快了脚步,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干涩声。
管家从院内迎了出来,似是有些匆忙。
祁禹沉声问:“发生了何事?”
管家犹豫片刻,答道:“恣柔姑娘……在处罚南吉。”
祁禹皱起眉头,一言不发的快步往里走,安婳跟在他身后。
一走到缙云小筑,恣柔便跑过来,扑到祁禹的怀里,微微哽咽道:“王爷……”
祁禹全身一僵,推开她,保持了些距离,问:“发生了何事?”
安婳神情一凝,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只见南吉跪在雪地里,紧紧咬着下唇,看到安婳和祁禹眼眶红了红。
元宝站在旁边抹着眼泪,看到安婳时眼睛亮了亮,像是看到了救星。
周围的奴才丫鬟们站了一圈,神情都有些不忿。
祁禹也看向南吉,声音更严肃了一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吉还不待说话,恣柔便抢先娇声道:“王爷,这些奴婢全都看不起我,处处针对我,南吉趁着你不在,更是欺辱于我,我在这王府里如此不受欢迎,不如还是搬出去住……”
祁禹视线扫向众人,下人们立刻把头低了下去,管家上前不卑不亢的道:“奴婢们规规矩矩伺候主子,绝没有不敬之心,还望恣柔姑娘不要误会。”
南吉性格直爽,安婳一直很喜欢她,此时看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走上前握了握南吉的手,南吉不知道在地上跪了多久,手已经冰凉,膝盖想必更不用说了,不急道:“这是跪了过久?怎么冻成这样了?”
管家道:“回王妃,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安婳手一紧,这冰天雪地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她眸子暗了暗,看来恣柔心性并不如她表现的那般柔弱。
眼看了祁禹的眼中漫起浓浓的不悦,恣柔忙委委屈屈的柔声开口:“我不过是想在府中栽几颗花,这个奴婢便推三阻四的不让我栽,我也是气极了,才罚她在这儿跪着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似是极委屈。
祁禹不置可否,沉声道:“先起来吧,有什么事进屋说。”
冬桃和冬梨忙一左一右把南吉扶了起来,南吉腿上无力差点跌倒,安婳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南吉吸了吸鼻子,微微哽咽道:“谢谢王妃。”
安婳轻轻摇了摇头,把南吉扶进屋后,冬桃眼疾手快的拿了个暖手炉放到南吉手里。
安婳柔声问:“南吉,到底怎么回事?”
恣柔急道:“姐姐,我刚才不是说了一遍了么?我还能骗你和王爷不成?”
安婳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若她不惹事,安婳是愿意跟她和平相处的,但她若是欺负府里的人,安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不管的。
恣柔被她看的背脊一凉,不自觉往祁禹身边靠了靠。
屋内温暖,南吉冻得僵硬的四肢渐渐恢复过来,她声音平静的叙述道:“回王妃,恣柔姑娘想把莲池边的梅花换成山茶花,因为梅花当初是您让人栽种的,奴婢便想等您回府再做定夺,可恣柔姑娘一定要今日便把梅花拔了,奴婢不愿,因此才惹得恣柔姑娘不快。”
恣柔眼睛很无辜的眨了眨,烟波流转,娇声道:“原来是姐姐让人栽种的啊,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山茶花更漂亮一些。”
安婳心里嗤笑一声,她岂会不知,就是因为知道,才想借着梅花在府里立威罢了,以前安婳倒是小瞧了她。
当初冬桃提议在空地栽种梅花,安婳便随口允了,其实山茶花她也很喜欢,但恣柔想把她的花换掉,她是决不允许的。
还不待安婳说话,祁禹便开了口:“山茶有山茶的美,梅花也有梅花的好,你若是喜欢山茶便在这缙云小筑栽种,其他地方就不要动了。”
恣柔眸色一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不甘心的点了点头。
“至于南吉……”祁禹声音低沉,“你本就是我从宫中带出来的,既然在这府中呆的不习惯,就回宫中去照顾芯月公主吧。”
恣柔眼睛一亮,眉眼间染上喜色,祁禹既然愿意为了她把身边用了许久的丫鬟赶走,几棵花又算得了什么。
南吉倔强的跪了下去,“是,王爷。”
安婳皱了皱眉,但没有多说什么。
南吉现与恣柔不和,留在府中恐怕还会多生是非,芯月公主身边的丫鬟都是卫贵妃安排的人,连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南吉到她身边去也许是一件好事。
众人散了后,安婳把南吉叫到她的屋内,找来大夫给她的腿上了药,又给了她一些银两,叮嘱了许久。
南吉看着安婳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安婳自是知道她担心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善解人意的温声道:“放心,我会照顾好元宝。”
“多谢王妃。”南吉这才放下心来,行了一礼。
安婳扶起她,问:“恣柔为何会找你麻烦?”
南吉以前就是在祁禹身边伺候的,在祁禹跟前素来说的上话,恣柔不该与她为敌才对。
“她几次三番想要拉拢我,我没理她,才有了今天这件事。”南吉叹气道。
原来是这样,这就难怪恣柔恼羞成怒了。
安婳让冬梨送南吉回去早些休息,待伤好了再入宫。
冬桃给安婳端了杯花茶,看着南吉走远,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道:“小姐,瞧姿柔那个张狂样,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南吉好可怜。”
安婳沉思片刻:“不必理会恣柔,但她若是刻意欺负府里的人,我们也绝不能忍她。”
冬桃眼神明亮的点头,“是小姐!”
随后眉头又有些纠结的皱了起来:“小姐,今日恣柔趁着你不在,偷偷的来给我和冬梨送首饰,也想收买我们,被我们拒绝了,你说她会不会也报复我们啊?”
“哦?还有此事?”安婳觉得有些好笑,这个恣柔是在哪里学的收买人心的手段,是想把府里的人都收买一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