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祁禹,景韵帝眯了眯眼,最后默叹一声,可惜了。
景韵帝转头看向另一桌的祁叹和安瑶,他眉头皱得更紧,这个庶女嫁给祁禹他没意见,也懒得管,可她嫁给了祁叹……景韵帝眸色一沉。
他知道安家女儿错嫁的时候木已成舟,无可挽回,为了皇家颜面,只能将错就错,不能声张。
但绝不能让这样的女子做二皇子妃,他眸色微闪,如卫贵妃所说,只能待以后再想办法撤了她的正室之位了。
卫贵妃和景韵帝一样把视线落在了祁禹和安婳身上。
只见安婳与祁禹目不斜视,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一左一右坐着,似是连衣角也不想碰到,明显的感情不和,她脸上的笑意更浓,虽然祁禹立功这件事出现了小小的偏差,但一切还在她的掌握之中。
卫贵妃转头看到贵女们连连偷看祁禹,露出惊艳目光,不由眼睫轻扫,面上笑容不变,涂着丹蔻的手指却忍不住狠狠的戳着手心,她这些年苦心经营的祁禹‘恶兽’形象就这么毁于一旦!
以前这种场合,女眷们都在偷看祁叹,今天视线却全落在祁禹身上,祁禹长得像阮皇后,而祁叹长得像她,祁叹的样貌不如祁禹,就像她不如阮皇后一样,她当然不甘心。
不过没关系,祁禹长的再好又如何?男人最重要的还是权力、地位。
而这些都会是属于她的儿子祁叹的。
卫贵妃笑了,笑的温柔慈祥,一如往常。
众人心思各异间,景韵帝先是表彰了此次出兵的将领,又正式册封祁禹为王爷,然后大家才举杯。
酒过三巡,不管是否出于真心,众人都笑容满面的连连夸赞祁禹和安将军,景韵帝一直含笑听着,只是未多看祁禹一眼。
他举杯对安将军道:“安将军赤胆忠心,有你镇守边关,朕心甚安。”
安将军起身:“臣惭愧,此次战胜,多亏禹王几次献计,并且禹王勇猛,让将士们看到了皇家威仪,给了将士信心,才能一往无前,士气大增,禹王才是此次取胜的关键。”
景韵帝笑容敛去,淡淡道:“将军莫要自谦,禹王年少无知,不过是仰仗将军的提点罢了。”
简单的几句话就把祁禹出生入死的功绩都抹杀了。
安将军眉头蹙起,不太认同景韵帝的话,在战场上祁禹提出的很多的独到见解,连他都不得不佩服,怎么能说是沾了他的光呢?
可他作为臣子不能当众反驳皇上,不由有些呐呐的。
在场的许多将领都是跟着祁禹出生入死过的,见识过祁禹真本领的,不由有些不服气。
祁禹神色未变,只是嘴角牵起了微微嘲讽的弧度,若不是安婳离得近,恐怕也发现不了景韵帝意兴阑珊的结束了话题,道:“此次征战大家辛苦了,朕特地让人准备了冰嬉。”
从宴会的台阁上可以看到不远处结了冰的湖面,周围挂满了灯笼,烛光通明,冰上泛着银光。
丝竹管弦之声飞扬而起,寒夜里,衣着轻薄的舞姬翩翩入场,身姿轻盈飘逸,灵活滑走,大家看的惊呼不已,连连赞好。
殿里的女眷不少,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胜景,不禁看得如痴如醉。
皇上露出一丝慈爱笑容,“你们年轻人喜欢,便出去看吧。”
男人们饮酒,女眷们早就无趣了,得了皇上的旨意,互相看了看,都站起身,谢过皇上走了出去。
女眷们纷纷离开,安婳便也起身跟了出去,安止不喜应酬又爱热闹,也跟着他姐跑出去看冰嬉。
卫贵妃留在殿内,安婳作为女眷里身份最高的,自然站在女眷的最前面。
舞姬姿势优美,如冰雪中的仙子,动如游龙,在冰上翩翩起舞。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只有李文儿低着头,眼眸隐在阴影里,若有人看见她的面容,必会发现她此时脸上全是扭曲的妒忌。
李文儿轻咬下唇,凭什么安婳能站在最前,她却要站在安婳身后,甚至还在安瑶之后。
安婳是将军之女,她是右相之女,安婳是二皇子的表妹,她是三皇子的表妹,她和安婳的出身明明旗鼓相当,凭什么安婳嫁的比她好?
太多的不甘心在心里激荡,她回头轻轻看了眼殿内的三皇子,三皇子正用手帕掩唇低咳着,脸色病态苍白,她眼里流露出厌恶,可惜她这个表哥长得普通,还是个病秧子,她绝不要嫁给这样的男人。
她转头,视线落在殿内的祁叹身上,又回头看了眼她身前的安瑶,安瑶资质平庸,一点儿也配不上祁叹。
李文儿的眼神越发的幽深,也许她还有机会,一无是处的安瑶凭什么坐在祁叹身侧,该坐在那里的是她才对。
只要,她能让安瑶当众出丑,那么大家就会意识到,安瑶根本配不上祁叹,到时卫贵妃自然会给祁叹再选一位配得上他的皇子妃。
李文儿不自觉心情愉悦的弯了弯嘴角,然后不动声色的上前两步,趁着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冰嬉上,一把推向了安瑶。
安瑶一个踉跄向前扑去,安婳听到惊呼,反应极快的拽住安瑶,李文儿却因为推人时用力过猛,一个踉跄跌到湖面上,她跌落的地方是个冰窟,直接落在了湖里。
女眷们霎时惊呼起来,安止立刻跳到水中救人。
景韵帝听到吵闹声,领着众人走了出来,寒水刺骨,等安止把李文儿救上来,李文儿已经冻的脸色发青,昏死过去。
安止冻的瑟瑟发抖,安婳心疼的连忙把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了他身上。
景韵帝命人把李文儿送去诊治,右相连忙跟了上去,三皇子也跟了过去。
大家这才恍然想起李文儿是祁航的表妹,按理说三皇子有右相这位舅舅在,应该可以在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奈何他是个病秧子,李汉儒和他并不亲近,大家渐渐都快忘了他们还是姻亲。
景韵帝把视线挪到安止身上,问:“你是安将家的公子?”
安止跪下,虽然冷的发抖,却精神奕奕的给皇上行了个礼。
“年少有为,不错。”景韵帝满意的摸了摸胡子,笑道:“听说你这些年一直在外习武,学的如何?“安止挠挠头,“学的挺好的。”
一点不自谦的话听得景韵帝和卫贵妃忍不住笑了两声,安将军拱手道:“犬子不过略通皮毛而已,陛下,您别听他瞎说。”
景韵帝道:“是不是真有本事,比划两下就知道了。”
安止正想动一动,暖和一下冻僵的身子,于是一点也不怯场的站起来,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耍了一套拳法,刚柔并济,确实是有真本事的。
安婳欣慰的笑了笑,却忍不住冷的哆嗦一下,她向来怕冷,如今没了斗篷,更是冷得难以忍受,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刚抬手,一件黑色云纹斗篷便披在了她身上,还带着余温,安婳抬头,便看到祁禹冷硬的侧脸。
她心跳顿了一下,手捏着斗篷前襟的狐毛,低声道了声谢。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安止身上,没人注意到这小小的插曲。
安止展示完拳法,朝祁禹扬了扬下巴,挑衅的看了他一眼。
祁禹只当没看见,仍旧面无表情。
景韵帝忍不住夸道:“虎父无犬子,不错。”
安止拳法耍的虎虎生威,看来这些年确实进步了不少,安将军满意的笑了笑,谦虚了几句。
景韵帝突然道:“禁卫军正缺个副统领,就安止吧。”
安将军愣了愣,安止也呆了一下。
安将军蹙眉道:“犬儿年幼……”
景韵帝打断他,“无妨,英雄出少年。”
“是。”安将军纠结片刻,跪下谢恩,安止也忙跟着跪下来。
大家不禁暗暗咂舌,外面的军权大半握在安将军的手里,如今皇上又把安止安排进禁卫军,皇上还真是信任安家,把这兵权都交到了他家手里。
众人看了眼安婳和安瑶,又觉得这很正常,两个女儿都是王妃,他安将军还能造反不成?更何况安将军自小就是皇上的伴读,皇上一直对他信任有加。
不过……众人的视线在祁禹和祁叹中间来回看了看,安将军站在哪个女婿那一边还未可知。
李文儿的事并未打扰到大家的兴致,众人回到宴会,继续畅饮,景韵帝直喝的神智不清,才让卫贵妃给扶了回去。
皇上走了,大家都放松下来,宴会气氛更浓。
这时一位喝的面红耳赤武将,摇摇晃晃的走到祁禹面前,口齿不清的道:“王爷有勇有谋,下、下官佩服,敬您、您一杯……”
此人面容黝黑,身材高壮,名唤李廉汉,打仗时凶猛无畏,是朝中一员猛将,但他最喜欢喝酒,因为嗜酒已经惹了几次事。
众人都停了手中的杯盏,偷偷看向祁禹,要知道,这些年,还没有人敢给祁禹敬酒。
祁禹抬眸淡淡的看了李廉汉一眼,面容不辨喜怒。
然后在众人的瞩目下抬起了酒杯喝了一口,他虽然在军营待了一年,但举手投足不似乎武将那般粗旷,反而优雅从容。
大家见祁禹虽然冷淡,却把酒喝了,都有了勇气,纷纷凑上前给祁禹敬酒。
祁禹这一年的功绩有目共睹,他不再是那个无权无势的大皇子了。
官员们敬一杯,祁禹便喝一杯,他的眉宇间自一股冷峻,却并不凌厉。
李廉汉敬完了酒也不走,就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看大家敬酒,浑浊的眼睛半阖着,似是就要睡着了。
他忽而眼睛一亮,踉跄着走至安婳面前,满身酒气的嘀咕道:“哪里来的小娘子,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
他说着就抬手要摸安婳粉嫩的脸颊。
变故突生,安婳心神一震,只来得及睁大了眼眸。
就在李廉汉的手要碰到安婳脸颊的瞬间,一只手骤然捏住了他的手腕。
一声惨叫。
从头到尾,看也未看安婳一眼的祁禹,却及时抓住了李廉汉想触碰她的手。
第30章
众人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李廉汉疼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不住痛呼求饶。
祁禹松开手, 冷冷看着他, 眼底凝结着寒霜, 眼神如刀,割过李廉汉黝黑的脸上。
安止一下子跳了起来,跑过来就想踹李廉汉一脚,可是李廉汉年长他许多, 算得上他的长辈, 他下不去脚,只能忿忿骂了一句,“你这混蛋,竟然敢轻薄我姐!”
安将军没动, 面色不善的坐在原位,强忍着怒气,李廉汉是李汉儒的堂弟,仗着李汉儒的关系一直行事无忌, 实在是可恶!
祁叹捏着拳头,强忍着怒气,安婳的脸他尚且不曾摸过, 李廉汉竟然还敢妄想!
李廉汉捂着手腕, 醒了几分酒, 他认出了安婳, 却没完全清醒过来, 根本不记得安家嫁错女儿的事,第一反应还把安婳当作祁叹的娘子,毕竟这些年安婳一直是祁叹的未婚妻,他出征前,又亲自去参加过祁叹的婚宴,印象根深蒂固,他口气不清的脱口道:“二、二皇子妃?您怎么坐在禹王旁边了,你不是应该坐在二皇子身边吗?”
满室寂然,静的能听到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这个李廉汉是不要命了吧!群臣在心里惊呼。
安将军脸色更难看了,忍不住大骂一声:“混账东西!”
安止这次没忍住,一脚踹了过去。
李廉汉魁梧的身体一下子跌倒在地,再次惨叫一声。
禁忌的话题,就这么被李廉汉当众说了出来,大家一时间神色各异,看着安婳的眼神有玩味、有冷嘲、也有担心……
安婳垂眸,一言未发,她没注意到大家的目光,刚才差点被李廉汉当众轻薄的恐惧还没过去。
看着安婳微颤的肩膀,祁禹眸中冷光闪过,眼底窜起怒火,负手而立,寒声道:“来人,李大人喝醉了,用冷水把他泼醒。”
一盆冷水毫不留情的浇在了李廉汉的头上。
脸也冻得白了下来,瑟瑟发着抖,在地上翻滚着喊冷。
祁禹骤然抽出佩剑,抵在李廉汉的颈侧,冷声问:“这次醒了么?”
众人心里一凜,倒抽一口凉气。
禹王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恶兽,即便是招惹了不受他待见的王妃也不行。
李廉汉煞时酒醒,颤巍巍的躲着剑刃,爬起来求饶,“臣喝醉了,眼花……眼花了……”
他抬头看了安婳一眼,“安小姐……王妃,对不起,臣糊涂!”他说着重重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祁禹的唇抿成一条线,看起来冷漠又冰冷,看李廉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在阳光下暴晒的鱼,离死不远了!
李廉汉的同僚们起身,小心翼翼为他求情。
祁禹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眼眸漆黑如墨,泛着森森寒光,比他手里的剑还要冷,求情的人只好讪讪地闭了嘴,他们可不想为了李廉汉把命搭上。
本想看笑话的贵女们碰触到祁禹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连忙眼观鼻鼻观心。
她们如今相信祁禹是恶兽了。
正在众人为李廉汉捏一把汗,心他要血溅当场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的禹王妃动了。
只见她伸出白嫩的手指,轻轻拽了拽禹王的衣袖。
众人又惊又奇,不知她此举是何意。
这时大家发现禹王眉头微松,脸上的寒意也散去了一些,至少看起来不那么瘆人了。
祁禹眸色深了又深,骤然收回佩剑,坐了回去,面色平淡的指了指不远处堆放的酒坛,声音毫无起伏的道:“既然李大人这么喜欢喝酒,本王就把这十坛酒赏给李大人。”
众人一愣,不但没罚?还给了赏赐?
禹王这是突然被附身了么?
正当李廉汉心里一喜,想要谢恩的时候。
祁禹又淡淡的添了一句,“宴会散场前喝完,不喝完不许离开。”
十坛酒下肚,光茅厕就够李廉汉跑的了。
啧!众大臣忍不住撇嘴,不许离开,不就是不让人上茅房吗?这谁受得了?
他们以前怎么没发现禹王这么损呢?
安止忍不住偷笑,没想到他这姐夫这么有意思,他忽然有些喜欢他了。
李廉汉不敢反抗,只好懦懦的应了下来,若李汉儒在这,也许他的底气还能足一些,如今没了撑腰的,他就怂了,更何况祁禹刚才拿剑对着他的模样早已够他肝胆俱裂,哪还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