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西木子
时间:2019-04-05 07:58:02

    看着曹昕明显过于急切的态度,曹劲微皱了皱眉,随即看了眼一旁越加脸红语塞的甄柔,似为甄柔解围道:“你三嫂没事了,昨晚我可是亲手为她把药上妥当。”
    听到曹劲如此不知羞耻的将昨夜上药之事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甄柔先是愕然,继而恼羞成怒,她简直不敢去看曹昕的脸。
    曹劲却不理会已经恨不得把头再垂低些的甄柔,继续说道:“还有你以前道我对你三嫂太过冷漠,现在可不是了。知道她昨日骑马疲乏,今早我晨练都没去,陪她一觉到现在。”
    这一下却是曹昕愕然,“兄长今日没有晨练?”
    曹劲微笑道:“你三嫂说要夫唱妇随,如今我晨练都由你三嫂陪同。”说着宠溺的看了一眼甄柔,“所以,若我今早起来晨练,你三嫂必定也要随同,我便作罢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步辇
 
    上天是厚爱信都这一片土地的。
    在临近新年的最后几天,前一日还是大雪纷飞,这一日却是大雪初霁。
    太阳从东方升起来,金色的阳光斜照进堂内,少年人如玉的面孔,在耀眼的朝阳下有些苍白,他似意识到什么,有些怔忪恍惚。
    彼时,一列侍女手托漆红描金捧盘鱼贯而入,食物的香气瞬时弥漫了偌大的堂内。
    曹劲看着对面神情有些恍惚的幼弟,他垂下眸来,掩去眼中复杂,淡淡道:“进食吧。”
    如是,结束早上的闲谈,各自安静地进食。
    这一天早上的朝食就在阳光下沉默用完。
    曹劲事务繁忙,不能久留。
    原计划是今日赶一个大早就下山,眼下显然已晚了许多。
    这般一用完朝食,一行人自是赶紧下山。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好在今日风雪都停了,阳光暖洋洋的照耀下来,下山也不比昨夜上山有多难。
    甄柔是再不敢骑马了,安份的坐在车厢里。
    不过昨日已经恣意纵马了一回,在曹府后宅憋了近两个月的不得劲,可谓一腔发泄了出来,虽然有些过犹不及,但这一次出门也算值了。
    这会儿只能坐在车厢里,倒也不觉得遗憾。
    唯一就觉得今日太阳真好,坐在马车里多少有些可惜。
    他们来时轻车简从,不过十来人,回时却是浩浩荡荡的数十人,行程明显慢了下来。
    直到天擦黑,才刚到来时打尖的驿站。
    《孟子·滕文公上》记载: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
    饔飧,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飧。
    是以,因为一日只食两餐,从古至今才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这个时候,也只食朝、夕两餐,不过只对于布衣平民及寻常乡绅而言,像权贵之家、高门世家,还是以一日三餐为主,多时达五六顿也是有的。
    当然,如侍人之流,也以两餐为主。
    岁末年月,太阳一下山就冷风呼呼地刮,还要靠双腿行路,少不得要让众人多食一顿好补充体力,晚上走夜路也好受些。
    如此,又停车让众人用了一顿,稍作休息,再次上路。
    这样一耽搁,等重新上路已然是华灯初上之时。
    甄柔靠在车壁上闲着无事算了一下时辰,按这样披星戴月赶回去,怕是要到明天早上了,她不由掀开车帷,下意识地想去看曹劲一眼,不想曹劲就骑马在车窗外。
    见甄柔探头出来,曹劲不赞同道:“夜里风大,比不得白日有太阳,何况四下黑漆漆一片,也看不到什么,不想大过年的伤寒病倒,你还是老实待在车厢里。”
    说到后来,曹劲不觉成了说教的口吻,一脸严肃。
    曹劲本就皮肤黝黑,此时又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身披一件黑色大氅,可谓气势慑人,再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话,确实让人下意识受教起来。
    甄柔莫名觉得心虚,就像儿时捣乱,被大伯父甄志谦发现时严厉呵斥般。
    不过想到自己可是出于关心才掀起车帷探头出来,立时又挺直背脊,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一些,然后仰头道:“我就是想着抵达府里多半要天亮了,夫君连阖眼的空当都没有,就要出去,恐是身体吃不消,不如也上车来坐。”
    说完为了显得真诚,甄柔又就着曹劲的原话补充道:“就像夫君说的,天黑看不见什么,也没人知道夫君和妇人一样坐在车里。”
    看甄柔神色并不像临时找的说辞,曹劲正欲说话,余光瞥见队伍前,熊傲正一马当先指挥着队伍前行,夜色中很有些威风凛凛的样子,他话锋当下一转,道:“不过熬夜一宿罢了,当年在边关的时候,我有一次埋伏在雪地里,两日没有阖眼。”
    听曹劲侃侃而谈以前的辉煌事迹,甄柔发现,人都是劝别人说的头头是道,到自己了反逞强起来。
    想起从她回府找罗神医调养身子,再到足伤及现在,曹劲每每对她说教的样子,甄柔当下亦神色一正,严肃道:“夫君在边关时,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如今翻年就该二十七了吧,再过两三年也就当而立,岂可再与十年前相比?”
    甄柔越说越觉在理,不觉越发从容起来,“熬夜伤身,夫君还是与我同车而行为好。”
    曹郑已有五十,都被人道春秋鼎盛。
    他眼下不过二十又六,可谓正处身体状况的黄金时期,怎能连十七八岁的少年都不如?
    曹劲眉头紧皱,旋即眉头一松,面无表情道:“夫人多虑了,为夫只是担心夫人娇弱吃不消,才都有收敛。不过看夫人现在的说辞,却是不满为夫未尽力。”
    话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甄柔一样,意有所指的接着道:“为夫以后将留在信都,有的是时间与夫人相处,必会叫夫人对为夫的体力满意,不会再有这等担心在。”
    说罢,“驾”一声低喝,马蹄飞扬,曹劲头也不回地驰马远去。
    等甄柔慢半拍反应过来曹劲又在外面恬不知耻地说这些荒谬之话,只能远远看见曹劲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队伍前面。
    “无耻!”甄柔摔下车帷,坐回车内。
    阿玉陪坐一旁,见状不由关切道:“少夫人,怎么了?”
    这些如何与旁人道哉?
    甄柔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假寐道:“无事,我休息一会儿。”
    搪塞一语揭过话题,却不想这样阖眼一靠,被车子摇摇晃晃地前行,竟然也摇出了睡意。
    甄柔就如来时一般,在这一段路上全程睡了过去。
    等马车一路驶入府邸,在三房的院子停下来时,果然见外面天色已有些麻麻亮了。
    甄柔动了动有些僵硬的颈项,就着阿玉的搀扶下车,便见姜媪一脸焦急的走下院门石阶,忙迎了过去。
    今日依旧没有下雪,但清晓时分格外寒冷,甄柔不由蹙眉道:“我们是比打算晚了一宿回来,可早上清寒,你怎么出来接了。”
    “少夫人,是——”
    话戛然而止,姜媪脸色复杂地看向前方。
    甄柔转身,随着姜媪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架步辇向三房走来。
    正纳罕是谁,步辇在跟前稳稳当当地停下,侍人撩开帷幔,躬身道:“请姚夫人下车。”
    
 
第二百六十八章 自愿
 
    姚夫人?
    三房众人都是一脸意外。
    府里何时有一位姚夫人了?
    唯有姜媪阅历足够,在下邳王宫见多了朝为宫女暮做妃子的,甄姚又去了朱雀台一夜未归,闻言她已经心中有数了。
    甄柔也同样心里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相信。
    旬日之前,曹郑不是才称将甄姚看作晚辈,如今怎能……
    这样出尔反尔,以后如何服众!?
    不,她还是认为到了曹郑这个身份,如果有心将甄姚纳为如夫人,断不会顾及其他,说出将甄姚当作晚辈的话。
    在听到“姚夫人”这一声称呼,甄柔脑海中思绪飞转,闪过诸多念头,但下意识只认为不可能,双眼却一瞬不瞬地直接盯着步辇。
    然而,下一刻尚未见到甄姚出现,却见阿簪从步辇后一个踉跄出现。
    她一脸惊魂未定,陡然看到三房院门外一众人等,更是吓了一跳。
    尤在见到甄柔回来了,她几乎本能地眼睛一亮,启唇就要说话,不知想到什么,她蓦地一僵,然后镇定下来,疾步走到步辇前,伸出一只手,道:“姚夫人,请下车吧。”
    许是还有些惊惶,阿簪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院门口,低声提醒道:“三公子和少夫人刚回来,这会儿也在。”
    纤细葱白的柔荑从姜黄色的步辇帷幔伸出来,听到阿簪的话,伸手的动作微微一顿,方才轻轻搭在阿簪的手上,从步辇缓步走了出来。
    只见灰青色的天幕下,甄姚一袭天青色披风,装束简简单单,却难掩秀丽姿容。
    清晨一缕冷冽的寒风拂过,那及至脚踝的披风随之翻飞,显得原本就清瘦的身子越发风姿楚楚。
    看得在场的一众人等都不由生出一种感慨,这样的秀丽佳人,也不怪曹郑会不顾争议,也要将人收到他的后宅之中。
    甄柔却注意不到这些,她只目光直直地看着甄姚。
    甄姚亦如是,走出来的一霎,她褪去了以往萦绕在身上的柔弱,一双眼睛直接看向甄柔。
    姐妹俩的目光在空中相对。
    一个目光震惊、难以置信,继而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只剩下满目痛心的质问为什么。
    一个目光则没有任何闪躲,始终明明白白的写着一个意思,这是她的选择,她是自愿的。
    姐妹俩头一次对峙之中,甄姚丝毫不退让的坚持着。
    甄柔终是败下阵来。
    她双手紧攥成拳,因为太过用力,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很痛心,很生气,胸口就好像着火了一样,烧得她五庄六腑难受极了,可是却找不到任何发泄的渠道。
    她好想立刻马上亲口问一问甄姚,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呢!?
    曹郑都是可以当她们父亲的年纪了,还有那么多的女人,岂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即便要报仇要雪恨,他们也可以再从长计议,兄长甄明廷已经开始能独当一面了,她也已经逐渐得到曹劲的信任,坐稳了曹府三少夫人的位子,不定哪一日就能随曹军攻破长安,届时再向王志习、何近报仇也不迟!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要赔了自己的后半生了!?
    想到甄姚的后半生这样交出去了,甄柔胸口就着烧得没法,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她难受的闭了闭眼睛,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回头看向曹劲,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道:“夫君,连夜赶路也累了,让熊将军他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又恍惚忆起曹劲今日好像还有事务要忙,又“哦”了一声道:“夫君好像也还有事……”
    话犹未完,曹劲冷冷瞥过甄姚,打断甄柔的话道:“我先回院子,午后再出去。”说罢让熊傲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便顺甄柔的意思,打发了熊傲一众人等,又安排侍人先送曹昕回其住处。
    转眼之间,三房院门外只剩三房自己的人了,以及送甄姚回来的几个灰衣侍人。
    请甄姚下车的侍人,显然是几个侍人中的头,与曹劲也认识。
    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看上去颇为老实,但为人却很是伶俐,见众人散去,也不先与甄姚多言,忙恭敬上前,向曹劲和甄柔长揖一礼,“小的平安见过三公子,见过三少夫人。”
    听到这侍人的名字,甄柔沉静似水的眸子有几分波动。
    她在甄姚那听过平安的名字,曹安曾在外收养了一个叫平安的孤儿做养子,现在被留在曹郑的身边做一个长随。
    知道这是安内侍的养子,甄柔打起精神,向对方回了一个微笑。
    平安却是早见过甄柔的,只是都是在人多的时候远远看上那么一样,这会儿走近一看,暗道甄氏姐妹果然一个塞一个的出众,莫怪曹氏父子皆栽于其中。
    不过想到来时义父曹安的连连叹息,平安还是赶紧心神一定,道:“昨日下午,君候如常召姚夫人朱雀台唱歌,并留了姚夫人一起用暮食,未料环夫人因自己近来甚是少宠,利用八公子年幼无知,让其给君候所在的火盆中扔了一味助兴的香料,却不想中间出了差错,使其误幸了姚夫人。”
    将前因后果简单的解释了一遍,平安停了一停,转向甄柔。
    他恭敬的又道:“不过请三少夫人放心,君候已下令禁了环夫人,也将环夫人和八公子在朱雀台的住处撤销,并言之既然已与姚夫人有了夫妻之实,必会对其负责,虽不能以正室之位相待,但将趁众官要在信都拜见之时,广开宴席,纳姚夫人为侧室,让众官为之庆贺,定不会辱没姚夫人及甄氏一族。至于现在,姚夫人还需先借住于此,稍后待小的收拾好院落,再来迎姚夫人入住。”
    “三公子和三少夫人连夜赶路,现在才归府,小的就不再打扰了。”说罢,平安又长揖一礼,便是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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